“出什么事了?”
里頭一有動靜,門口秦煥禮留下的婢女便推開了門。
秦煥禮終究不放心自己的外甥女,留了幾個婢女在外頭聽著動靜。
可云嬌說話心平氣和的,江心蓮雖然帶著氣,但也不曾歇斯底里,所以她們站在外頭是什么都不曾聽著。
可這一有動靜,就是大動靜,她們站在外頭都嚇了一跳。
一進門瞧見里頭情形,更是呆了呆。
“快,快下去就叫老爺!”
為首的婢女很快反應過來,慌張的吩咐了一句,便帶著人上前要扶起江心蓮。
她們都曉得,老爺夫人寶貝這個外甥女的很,真要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誰能賠得起?
“別動!”
云嬌喝住了她們。
婢女們原本就慌亂不堪,聽她一喝頓時一驚,都站在了當場。
可這也不是個辦法,江心蓮額頭上還流著血呢。
“九…九姑娘,您別為難奴婢們,表小姐若是出點什么事,我們擔待不起啊…”為首的婢女看著江心蓮手縫中沁出的血,心驚膽戰的,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們心里頭也納悶,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表姑娘額頭不是才包扎好的嗎?這怎么另一側又打破了?
看情形,還是茶盞砸的,是誰砸的?難不成是九姑娘?
可九姑娘自己也坐在地上,婢女們懵懵的站在一旁,理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的意思是,我若是出了差錯,你們就擔待得起了?”云嬌冷眼朝她望了過去。
這婢女,還真是分不清主次。
“九姑娘,奴婢扶您起來。”這婢女也是個機靈的,轉瞬便明白過來。
忙要討好云嬌。
她是一時糊涂,光想著老爺疼惜表姑娘了,云嬌一開口她才想起來,表姑娘說白了不過是個客人,不會長住在家中,可九姑娘下個月就要嫁過來了,這才是秦家往后的女主人。
且照著今朝的情形可,這個九姑娘絕對是個厲害的,又有五少爺撐腰,萬萬得罪不得。
所以,眼下該巴結誰,還不是一清二楚嗎?
“不必了。”云嬌望了她一眼,腦子轉的倒是挺快,也是個拎的清的,那就不與她一般見識了。
她看向猶自哭窮的江心蓮:“就這樣誰都別動,維持原狀等著伯父上來給我主持公道吧。”
“是。”
那些婢女果真的分立兩旁,低眉順眼的不言不語了。
江心蓮哭著哭著便停了下來,她明明聽見有婢女要來扶她的,把云嬌說攔就攔住了?
她不由抬起頭來看。
“這又怎么了?”
外頭,秦煥禮聽了信,步履匆匆的走了進來。
一瞧見江心蓮的情形,臉都有些白了,這怎么留下來賠個罪,還又添了新傷?
他忙上前去扶她,既心疼又無奈:“你這又是怎么弄的?”
而秦南風進屋子便望向云嬌,見她在地上坐著,忙上前一把將她扶了起來。
還未來得及詢問,那邊江心蓮便哭了起來:“舅舅,是把云嬌,你們出去之后,她就說把我留下來并沒有想著要我賠罪,她說不想白白被冤枉,既然我說她做了,她就要做給我看…
然后她就,她就拿茶盞砸我了,你看她把我砸的…”
她哭的好不傷心,這回她是真委屈,之前那次,還能說是她自己作的,雖然也有顧氏在里頭興風作浪,但也是她手拿不牢的緣故。
可這回,這屋子里誰都沒有,就是云嬌親手砸的!
她說什么也不能放過她,一定要讓舅舅去把家退親。
秦煥禮聞言不由看向云嬌,他也不敢斷定江心蓮說的話是不是真的,畢竟他進來的時候,瞧見云嬌也坐在地上。
但既然只有她們兩個人在屋子里,出了這樣的事情,云嬌自然是要給個說法的。
云嬌眉頭微蹙:“伯父都看見了,我被推倒在地上,江表妹非要砸自己,我攔都攔不住。”
“把云嬌,你休得胡言!”江心蓮氣的胸口起伏不定。
“你說說具體的情形。”秦煥禮現在也判斷不出她二人到底誰說的是真的,只好繼續詢問。
云嬌站直了身子,娓娓道來:“從伯父你們都出去之后,江表妹便關上門,端過茶盞說絕不會給我賠罪,還要叫我吃不了兜著走。
我說,賠不賠罪的,不過是幾句話罷了,她若真是不愿意說,我也不強求,我之所以留下她也不過就是一時氣不過罷了。
而后,我便打算離開…”
“你,你胡說,根本不是這樣的!”江心蓮氣急敗壞,跳著腳分辨。
“后來呢?”秦煥禮拉住了江心蓮。
看這情形,還有兩個人的神態,他這個外甥女雖然受傷了,但好像是理虧的。
“我走到這處。”云嬌指著一處,說的極真:“江表妹便喚我‘把云嬌,你看’!
我扭頭便瞧見她又將茶盞舉在了頭頂上。
我吃了一驚,問她想做什么,她便問我‘你說,我現在要是將手松開,再次砸破頭,你說我舅舅是會信我的,還是會信你的’?
我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做這樣的事情,便回身去勸她,她卻不依不饒,非要我答應退親,我不同意,她便作勢要砸。
我上去搶奪茶盞,她便將我推倒在地,而后便松了手…”
今朝這般一接觸,她已然看出了江心蓮的為人,眼下所說的所有的話,都符合她的性子。
換句話說,都是江心蓮能做出來的事。
這樣,秦煥禮更容易相信。
“你胡說,把云嬌,你滿口胡言,你不得好死…”江心蓮氣的跳腳,張牙舞爪的就要沖上來:“我撕爛你的嘴…”
云嬌皺著眉頭,露出一臉不可思議的模樣來:“江表妹,我真是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秦南風則下意識的往前一步,將她護在了身后。
“江心蓮,閉嘴!”秦煥禮也惱了:“有話就好好說,你罵的這些什么話?成何體統!”
云嬌說的有理有據的,條理清晰,叫人信服,他原本懷疑她的,這會兒也信了七八分。
再反觀江心蓮,一味的哭鬧,也不像個有理的樣子,這孩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舅舅你相信我,真的是她砸我,是她砸的,舅舅你要替我報仇,找她算賬!
她根本配不上表哥,退親,你去她家退親!”江心蓮見秦煥禮不相信她,哭鬧的更厲害了。
“好了,別鬧了,先回去。”秦煥禮就算性子再好,也受不住她一直這樣。
拉著她便往外走。
“我不走,我說了是把云嬌打的我,她打破了我的頭,我要找她算賬…”江心蓮賴著不肯往外去。
她從來沒有過這樣失態過,不過也是因為從來沒有吃過這么大的虧,她真是從未見識過,居然有人憑借著一張嘴就能顛倒黑白。
她慪的要吐血了!
“都愣著做什么,還不把表姑娘扶回去。”秦煥禮也不好強行拖著江心蓮,只能冷著臉吩咐下人。
婢女們圍了上去,七手八腳的扶著江心蓮,一道從門口擠了出去。
江心蓮掙扎,也擺不脫那么多雙手,被強行帶了出去。
祝韻香雖然不愿意留在這,也跟了出去。
秦煥禮臨走之時回頭看了一眼云嬌,今朝的事,雖是他這兩個外甥女不好,但一個巴掌拍不響,云嬌也脫不開關系。
他心里對云嬌又多了些不喜。
“伯父慢走。”云嬌見他不喜,故意說了一句。
秦煥禮輕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五弟,九姑娘,我先回去了。”顧氏打了聲招呼之后,匆匆跟著去了。
她心里是有些疑惑的,她不相信江心蓮會自己砸自己。
江心蓮怕疼,就連大夫給她針灸都怕的不得了,更莫要說故意將自己的腦袋砸破了。
且那第一處傷,若不是她“無意中”推一下,也不會有。
那這么看來,江心蓮說的很有可能是真的,就是云嬌動的手,可云嬌卻能顛倒是非,非說是江心蓮自己砸的,要緊的是公爹還信了。
她思量著,心中又多了幾分警惕,這個九姑娘,果然不簡單。
人一走,蒹葭便跟了出去,云嬌方才坐在地上,身上的衣裳染上茶漬了,她得去取一身衣裳。
木槿則關上了門。
云嬌瞧著左右沒有外人,這才松了口氣,拉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秦南風笑吟吟的跟著她,見她不像有事的模樣,也放了心。
“出氣了?”他含笑望著她。
云嬌也笑了:“我就知道瞞不過你,不過你是怎么看出來的?難不成我剛才的表現有什么破綻?”
她自覺此事做的天衣無縫,任憑江心蓮再如何分辨,秦煥禮也不會信她。
因為方才,她撒謊栽贓在前,哭鬧胡言在后,在場見了她那副德行的人,是沒有人會相信她的。
“那倒沒有,是我猜到的。”秦南風笑著彎腰湊近她:“你讓我緊跟著我爹,不就是怕連累我嗎?
既然怕連累我,那你肯定不會給她什么好果子吃。”
他出門的時候便想到了。
“聰明。”云嬌笑瞇瞇的看著他:“怎么樣,怕不怕我?”
“怕你做什么?我又不做虧心事。”秦南風俯身捏了捏她的臉:“我最喜歡你這樣了,才不會吃虧。
不過,你以后可要小心了。”
“小心什么?”云嬌好不奇怪。
“我那兩個姑姑,可不是吃素的,尤其是我大姑姑,可厲害著呢。”說到這個,秦南風有些擔憂:“這回,蓮子傷成這樣,她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怎么,她們還能找到我家中去不成?”云嬌有些不買賬。
兩個婦人而已,難不成還能比得過連燕茹?
“那倒不會。”秦南風想起來道:“不過,我們成親那日她們肯定是要來的…”
“來就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什么。”云嬌不大在意,反而問他:“你大姑母怎么個厲害法?說給我聽聽。”
秦南風思索著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她倒是時常來看我祖父祖母,不過從前我不時常在家,并不曾同她打過幾回交道。
只是聽我娘說起過幾回,上我大姑母在她家中是里里外外一把手,我大姑父什么都聽她的,家里的銀子地契房契一律都在我大姑母手里握著。”
“那還真是不簡單。”云嬌點頭,接著笑道:“那這么說來,我也是個厲害的。”
“你怎么厲害了?”秦南風不由笑問。
“你不是將銀子都交給我了嗎?什么時候把房契給我?”云嬌逗他。
“銀子,我那還有,回頭都給你。”秦南風也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你不說我倒忘了,我還真有房契要給你。”
“我逗你的,誰要你家的房契。”云嬌見他當真了,不由好笑:“再說了,你把房契給我,你爹同意嗎?”
“丁寅,去取。”秦南風不回她,抬手吩咐了一句。
丁寅答應一聲,匆匆走了出去。
“你做什么?”云嬌反倒擔憂起來,伸手拍了他一下:“我都說了,我說著玩的,你怎么當真了?”
這人真有趣,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還真要給她房契不成?
那她也不能要,她怕他爹打斷他的腿。
“我不是給你我們家的房契,那個拿著也沒什么用。”秦南風看她擔憂的模樣,不由揉了揉她的發絲:“等丁寅回來你就知道了。”
云嬌還待再問,便見蒹葭抱著衣裳進來了:“姑娘,衣裳拿來了。”
“快進去換了吧。”秦南風將她從椅子上拉了起來。
“好吧。”云嬌只好答應了。
等她換了衣裳出來,丁寅已經回來了。
再看秦南風手上正拿著一疊文書了。
“喏,這些都給你。”秦南風見她出來了,含笑將那疊文書遞了過去:“這叫托付中饋。”
云嬌早便好奇他到底要給她什么,自然要接過來看,她翻看了兩頁,神色忽然就變了,抬眼看他:“你…你什么時候買的?”
她怎么從來都不知道他買下了外祖母留給她的鋪子?
她心中一陣激動,她不是沒想過將鋪子買回來,但后來去過幾回,鋪子門一直都關著,也不曾遇見錢妍,她只能作罷了。
不曾想,他居然悄悄做了這件事。
“我從東岳回來沒過多少日子就買了,早就想給你了,一直都沒顧上。”秦南風拍了拍那些房契:“對了,你不是說鋪子地方小,待著憋悶嗎?
我把周圍連著的幾家都買了,讓人將里頭打通了,造了個園子,以后就歸你了。
你若是愿意,便開個鋪子,不愿意,便租出去,都隨你高興,算是我提前給你的聘禮。”
云嬌捏著那些房契,情不自禁的又紅了眼睛:“你…”
她有些說不出話來,這世上除了他,恐怕再沒有人肯對她這么好了。
“好了,我的都歸你,你歸我。”秦南風伸手攬過她,笑嘻嘻道:“說到底,還是我賺了。”
“你就沒個正形。”云嬌叫他這么一說,又禁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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