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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場簡單的鋸腿手術

  肺葉吸入大量的新鮮空氣。

  盧克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

  將染血的鋸子放進水井旁滿是井水的木桶中,盧克站在原地,目視著兩名穿著肥大黑色長袍的中年男人抬著擔架,從診所中走出來。

  擔架上,一名剛截完肢的雀斑臉男子,正皺著眉,雙目略顯茫然的看著灰蒙蒙的天空。

  中世紀的鄉村醫療技術,將一名從馬背上摔倒后左腿骨折的年輕人,硬是治成了一個只剩一條腿的殘廢。

  當然,作為始作俑者之一的盧克并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他只是一名為了活下去,而拜在永夜鎮唯一的一名黑醫生約瑟夫名下的一個普通的學徒。

  雖名為學徒,但實為打雜小工。

  每個月10先令的生活補助,足夠他龜縮在自己的小窩,過上一日二餐,每頓都有黑面包的富足生活。

  在成為學徒之前,這個世界對于盧克來說,是需要絞盡自己前世所學的腦汁才能活下去的世界。

  因為這是一個只要將自己的思想表達出超前百年,就會被逮住綁在十字架上用燃燒的火焰獻祭給上帝的世界。

  不過在盧克看來,上帝應該是不喜歡他這種穿越人士的。

  經歷了初期半個月的食不果腹、戰戰兢兢的苦澀生活。

  盧克屈服了,他花了兩天的時間將自己催眠,從心理上暗示自己只是一名普通的中世紀鄉下貧民,最后他成功拿到了活在這個世界的入場券。

  手中拿著劣質滑膩的黑布,盧克正蹲在水井旁一絲不茍的清理著鋸子上的血液以及碎骨。

  在缺乏麻藥的鄉下,一場簡單的鋸腿手術,往往會轉變成大型屠宰現場。

  不安分的患者被用麻繩固定在手術臺上,盧克經常負責的就是將一根木棍橫塞在患者的嘴中,防止他因為疼痛而不小心咬舌自盡。

  而作為主治醫生的約瑟夫,會在手術前念誦一段從教堂的牧師處獲得的醫療經文,之后直接使用鋸子,將患者的腿鋸掉。

  在哀嚎與求饒聲中,患者往往都會暈厥過去。

  “盧克,鋸子清理好沒有,快點送進來,約瑟夫醫生正等著使用呢!”

  診所門口的呼喚,打斷了盧克的沉思,他抬起腦袋看去,是約瑟夫的另外一名學徒克萊爾。

  “好的,克萊爾。”

  “趕快點,約瑟夫醫生已經在罵人了,時間對他來說就是先令。”

  “好的。”

  應了一聲,盧克加快了手中的動作。

  直到水桶中原本清澈的井水變得混濁不堪,盧克才揉著自己發麻的雙腿,緩緩的站了起來,在水井旁靠了會后,他就拿著干凈的鋸子,匆匆跑進了診所。

  剛一進入診所,一股混雜著各種怪異氣味的熱氣流直撲盧克的腦門。

  診所內長久淤積的血腥味,因為空氣的不流通而始終無法散去。

  骯臟的散發著惡臭味的角落處,大量的灰色霉斑如同爬墻藤一般,正在不斷的朝著干凈的墻壁上方攀爬著。

  左側墻壁上,懸掛著三幅模樣抽象的由黑色詭異線條繪制而成的藝術畫。

  盧克用袖子掩著口鼻,靠著右側的墻壁,朝里走去。

  右側的第四間房間,門口懸掛著一條帶著血斑的灰黑色老舊簾子。

  掀開簾子,盧克走進了診所唯一的手術室。

  克萊爾正在用麻繩將一名臉色蒼白、渾身顫抖的中年男子,綁在手術臺上。

  他見到盧克進來,趕忙朝著他叫了一聲。

  “嘿,盧克,快過來幫忙。”

  “好的。”

  將鋸子放在門口的柜子中,盧克小跑著來到克萊爾的身邊,從他的手中接過繩子。

  兩人合力將這名男子綁了個結實。

  拍了拍就像待宰豬玀一樣掙扎著被綁在手術臺上的男子的左腿,克萊爾拿起了一旁的剪刀。

  “遠游而來的外鄉人,不介意我將你的褲管剪掉吧?”

  當然,克萊爾并沒有真的想要征求他的意見,只是隨口一說而已,因為此時的盧克,已經將一根木棍橫塞在他的嘴中。

  他開始沿著褲管的縫線邊緣剪了起來。

  掀開褲管,有些詭異的一幕,出現在始終盯著這名中年男子左腿看的盧克眼中。

  干癟縮水的左腿,和眼前這名略顯虛胖的中年男子一點都不搭。

  左腿的大腿處裂開著一個能夠放入拳頭的孔洞。

  發臭腐爛的蒼白肌肉外番著,一條條白色蛆蟲,正在其中蠕動著、吞噬著腐爛的肌肉。

  “上帝啊,瞧瞧我們看到了什么。”

  一個略顯浮華的聲音從手術室門口傳來。

  穿著一件滿是血污的白色長袍的約瑟夫醫生走了進來。

  他緊緊的盯著那條詭異的左腿,滿是橫肉的臉上,帶著不可思議的神情。

  “遠游而來的外鄉人,你的左腿已經被魔鬼占領。”

  “代表魔鬼的白色蠕蟲,正在吞噬你的肌肉,現在,我必須將你的這條腿鋸下來,將它獻給上帝。”

  “祈求祂的憐憫吧,你會獲得祂的原諒,魔鬼將會遠離你。”

  粗糙的大手撫過中年男子顫抖的面龐,在他恐懼的目光中,約瑟夫從柜子中,將鋸子拿了過來。

  “上帝曾經說過...”

  一段意味不明的經文禱頌,盧克沉默的看著約瑟夫將鋸子放到了這名中年男子的左腿上。

  手術開始了。

  感受著木棍上傳來的驚人咬合力,以及手術臺因為不堪重負發出的嘎吱嘎吱聲。

  盧克的雙眼,始終都在看著這名中年男子的眼睛。

  由生入死。

  從恐懼到茫然再到瞳孔的劇烈收縮,最后緩緩合上。

  呼吸已經停止。

  手術臺又恢復了平靜。

  一場習以為常的死亡手術。

  “他糟糕的身體,使得無法擺脫惡魔的糾纏,他死了。”

  像是為自己的手術失誤在尋找一個借口,約瑟夫隨口說了一句,便放下了鋸子,從一旁的一個黑色箱子中,拿了一個等人高的麻布口袋。

  簡陋的裝尸袋,被這名遠游而來的外鄉人的尸體裝滿。

  約瑟夫在前面扛著前段,在后面,克萊爾和盧克一人扛著一邊。

  三人穿過骯臟的走廊,裝尸袋中不斷從死者腿部滲出的血水一滴滴的滴落在盧克的草鞋上。

  血水滲透草鞋,不斷的從腳趾的縫隙中流入腳底。

  滑膩而又令人厭惡的感覺。

  當腳底的傷口因為觸碰到這些咸腥的血而感到刺痛時。

  盧克只能祈禱著這名死者沒有什么奇怪的傳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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