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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非人

  安穆城中。

  客棧。

  窗戶半開,霜白的月光灑落,照亮了移到窗邊的一張木桌,也照亮了單手倚在桌面上的男子。

  李邵抬頭仰望明月,黝黑的眼眸中閃過絲絲漣漪。

  今日下午,那個彪形大漢最終還是死了,死在了晉升的半途,被羅衣男子稱為血池靈力的紅白水晶絲線,硬生生耗盡血氣而死。

  死相極慘,最后看起來,就只剩一張人皮披在白骨之上,底下的皮肉內臟等等,似乎都已經消失不見。

  原本李邵還想刨開看看來著,但被羅衣男子出手阻止了,爭論不休之下,還被其趕出須洞。

  “關于白瞳獸的誕生,以及邪炁的侵蝕,還有諸多疑問未解啊…”

  李邵嘆息一聲,

  腦海當中閃過多道畫面。

  第一幅畫面停在初次遇到的白級白瞳獸,那個穿著臟兮兮鶴氅的紅鶴道人身上。

  “我記得他的修為應該處在煉意境后期吧,如果按照下午那個死去的試驗品來看,他也應要被迫晉升脈輪境才是,但為何根本無有動靜?”

  難道說,是被邪炁侵蝕之后,修為才到達后期的,所以還要等待一段時間,積蓄力量,以待日后突破脈輪境不成?

  第二幅畫面停在王玄邈變成的白瞳獸與另外兩只兵級亂戰之上。

  “但王玄邈在感染之前,就已經到達后期的修為,那為何他變成白瞳獸之后,也沒有動靜可言?”

  是因為亂戰的緣故么?

  紫竹曾言,突破脈輪境的第一步,就是要轉換體內的生命血氣,使其變成血池靈力。

  在激烈的戰斗當中,一個不小心,性命都要丟失。

  生命血氣的消耗定然很大,故而導致無有足夠充沛血氣轉換,所以停下了么?

  “可惜,如果在下午,能想到此點的話,說不定就可驗證一番這個想法的正確與否。”

  第三幅畫面停在那個冷漠青年身體中邪炁人格出現的情形。

  “其似乎是有意等待解開束縛之后,才奮起抗爭,當時還說了幾句大游話,這已說明誕生一定智慧。

  但按照探聽得到消息,誕生智慧最低也要到達將級,為何出現特例?”

  或許,力量并非誕生智慧的唯一條件。

  還存在另外的因素,能夠讓未達將級的白瞳獸出現智慧。

  那個試驗品存在異常的地方,就在于曾被藥液壓制,幾乎過了三月之久。

  如此看來,這存在的另外因素,最有可能的就是時間。

  “時間越長,就越能出現智慧?”

  若是這么繼續思索下去,最后星球上的白瞳獸,只要不死,都會出現靈智。

  到那時,或許會建個白瞳國度,對抗人族么?

  “而且,那個試驗品也沒怎么動手吧,生命血氣的消耗應該也是不高,那為何他也沒有晉升之征兆?”

  還是說,能夠自己控制?

  問題一個接一個冒了出來。

  李邵揉了揉太陽穴,稍稍緩解了一下痛苦。

  “罷了,不想這些了,那個大漢雖然死了,但我的計劃,也算成功了。”

  就在那個彪形大漢徹底死亡的前幾秒,王玄邈執念化作的小蛇終于堅持不住,膨脹到極致之后炸裂消散,掙脫束縛的魂籽當即向著陶瓷面具飄來。

  加上上次融入萬伯魂籽的經歷,這次他終于發現某些不一樣的地方。

  “魂籽融入面具之后,我的靈魂似乎得到某些補足,活力增加了幾分,對于面具的侵占速度似乎也是加快不少。”

  原本還想著,如果得到的魂籽執念難以完成,那么就干脆忽略算了,反正不完成執念,也不會受到什么損傷。

  但如果魂籽有著補足靈魂,活化靈魂之效用,那原本的打算就要改一下了。

  變成若得到的魂籽執念不是太過艱難,比如登上九天將大日摘下這種,能完成就要盡力去完成。

  畢竟,這對獲得一具永久宿主也是有著一定幫助的。

  想到面具,李邵忽然起身,繞過面前的木桌,來到房間角落放著的一面銅鏡面前。

  或許是前幾天還有人打掃的緣故,銅鏡表面落得灰塵并不多。

  霜白月光灑落桌面,反光將房間照成淡白,借由月光反射,李邵抬眼向著銅鏡看去。

  黃色鏡面當中,忽然倒映出一男子身影。

  穿著前幾日重新買過的蒼藍綢衣,身形纖細瘦弱,一陣風就能吹倒似的。

  往上,一張面無表情的面孔出現,臉色看著異常蒼白,仿佛失血過度一般。

  漆黑的眼眸開闔間,一股隱隱約約的非人氣息散發而出。

  妖異。

  危險。

  就仿佛站在萬丈深淵之邊一般,你只能從深淵之側感知其危險,卻不能知曉其到底有著多危險,到底有多高。

  因為…根本看不到底!

  李邵就這么靜靜的與鏡中自己對峙著。

  一個透過鏡面往里望。

  一個透過鏡面向外看。

  眼神在中間交匯。

  身上的非人氣息越發濃重,仿佛化作一團深沉的黑暗,從身上流下。

  流過地板,淌過房間,蔓延至客棧各個角落。

  在這一瞬間,客棧內待著的所有人,不管在干什么,是在睡覺,或在挑燈夜讀,都是同一時間,不約而同地顫了顫身體。

  有些精神敏銳的人,這時已是皺起了眉。

  “起風了嗎?”

  旁邊房間傳來細微的說話聲,聽著是個男聲。

  “我剛才也是感到一絲涼風吹過,夫君,要不我們也趕緊睡了吧?”

  一道細微的女聲回道。

  “還不成啊,如今我們離了故鄉,沒了田地,沒了收入,要想在縣城活下去,就得拼命,你先睡吧,我在算會賬本…”

  男聲似乎考慮到周圍房間睡覺的房客,越說聲音就越是微小,到達最后,已然弱至不可聽聞。

  一道烏云剛好飄過,遮擋了明月片刻。

  室內的光線瞬間暗淡下來。

  黃色鏡面上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人影,卻看不清人影到底是誰。

  “唉…”

  一道低沉的嘆息聲忽然響起。

  深沉的黑暗仿佛受到某種感召,飛快向著房間退回,仿佛一只大章魚正在收回它的觸手一般。

  最后流上蒼藍綢衣,緩緩隱沒身體深處。

  客棧中所有人又都不約而同地抖了抖。

  上次抖動是因為生命體本能隱隱示警,帶來感覺自然不太愉快,但此次抖動卻是因為察覺危險源已經退去發出,卻是放松的。

  那些精神敏銳之人,現在也是松開了眉頭。

  烏云緩緩飄過,被遮擋的明月重新出現。

  皎潔的月光灑落,為房間重新帶來光亮。

  “癥狀越發嚴重了。”

  李邵怔怔看著銅鏡內的自己。

  嘴角微扯,似乎想要做出一個笑容,但怎么看怎么覺得詭異,完全就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種。

  “這便是融合面具帶來的隱患么…”

  前世只是一個沒出過大學的學生,連雞都沒殺過,怎么降生這個世界之后,變得如此殺伐果決?

  聯想自己所作所為,包括但不限于附體唐瑾,算計王玄邈,解刨尸骸,強迫試驗…如此種種。

  而發生變化的根源,李邵回過神來之后,經過探查便已查清。

  那副陶瓷面具!

  面具當中無有血肉依存,也無致使生命體產生種種情緒之能力,因此,越是融入面具,靈魂便越是冷靜,淡漠。

  也越發…非人!

  “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

  李邵自語了一句,略有波動的眼神重新變得淡漠起來。

  “這般變化,也不是不好。”

  翌日。

  劉長仁頂著一雙黑眼圈,緩緩從木床上半坐而起。

  轉頭向著窗戶看去。

  金黃的晨曦灑下。

  “已經到了大早上了啊,怎么我還感到很是困倦…”

  打了個哈欠。

  “對了,似乎昨天夢到一個比天還要高大的怪物從地底鉆了出來,具體什么模樣卻又忘記了,只記得那是一片無法形容的深沉黑暗…”

  想到此處,劉長仁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睡意什么的,一下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沒想到我竟然做噩夢了。”

  簡單洗漱一番之后,劉長仁站在李邵門前,伸手欲要敲門,卻忽然想到什么,手掌急忙停在半空。

  “對了,昨天先生吩咐過我,中午之前不要進去打擾,因為早上的事,差點忘了這茬。”

  “那接下來我要干什么呢?”

  劉長仁迷茫起來。

  李邵說話算數,在昨日便已將剩下的補髓丹給了。

  雖然因為試驗清除毒力之緣故,少了半枚,但對恢復力越發強大的融合者來說,少個半顆問題不大。

  按理說,現在他是重獲自由之身,可以隨意來往,但經過深思熟慮之后,他還是決定…繼續跟在李邵身邊!

  回憶起昨日。

  當說出跟隨之意時,李邵問詢他原因,他也如實回答:“我煉出來的道意是得自您的,如果我想繼續前進,就只能繼續跟在您的身側修習。”

  而李邵只是愣了一聲,隨后便答應了他的請求。

  思緒飛散一會,很快回過神來。

  “對了,自我來到安穆城之后,就好像沒有好好逛過這座城池,不若乘著今天這個機會,好好看上一遍。”

  劉長仁旋身離開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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