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修看到了天空中血色印記。很快地來到了戰斗發生的地方。
然后他們看到五名鬼修魂飛魄散之后留下的東西,神色都微微變了變,經驗豐富的鬼修上前檢查,神色漸漸沉凝,起身道:
“敵人在一瞬間結束了戰斗…”
“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同時超過三人出手,另外一個,出手的只有一人,那是老手…”
聲音還沒有落下,就有一道鎖鏈突然從地上炸開,在魂魄剩下的渣滓旁邊升起,伴隨著嘩啦的聲音,朝著那鬼修糾纏過去,后者神色一變,瞬間后退,拔刀前斬,錚的一聲,將鎖鏈斬碎。
其余幾名鬼修沒有他的經驗,直接中了招,雖然未死,卻受了不輕傷勢,各自氣息都降低下來,低聲的慘嚎聲引發了一陣不大的騷亂。
鬼修統領定了定神,緩聲道:“是老手干的。”
“心思縝密,而且戰斗經驗豐富…”
“不是孤魂野鬼的散修。”
“那些散修不可能有這樣的心思和經驗。”
“都小心些,提高警惕,小心到時候我也幫不了你們。”
眾鬼修都應下,未曾輕舉妄動,也沒有立刻循著鐘正故意暴露出的線索追蹤下去,一直等到了眾多鬼修都到了,聚集了酆都四十余鬼卒,方才浩浩蕩蕩朝著線索殺過去。
戰斗經驗再如何豐富,單打獨斗的劣勢仍舊很明顯。
在修行境界沒有巨大差異的情況下,數量可以彌補單體戰斗能力的差距。
群鬼的動向,被一只黃鶯鳥傳遞給了鐘正。
鐘正聽到那些鬼修的選擇,神色沉了沉,沉吟了下,招手讓那一只黃鶯靠近,在它的耳邊低語幾句,然后讓它飛走,抬眸看著遠處隱隱沖天而起的鬼氣,心道酆都果然是不可以小看的,握緊了劍,翻落下樹來。
森林中發生的變化,并不僅被雙方所知。
九黎·玄部。
九黎共有九部,傳說中,九部祖先是歃血為盟的兄弟,漫長的歲月,九黎占據了九洲大地上三大洲,繁衍生息,也各自維持著所在土地的穩定,玄部所負責的正是這大片大片廣袤的森林。
這樣遍布活人的區域中,出現了酆都的鬼將。
就算是九黎和酆都維持著相對友善的關系,也不可能視而不見。
早早有真人境界的高手,借助能夠巡視森林區域的法寶巡視著,防止酆都那些鬼將為了保持自己麾下的鬼卒數量,而來掠奪生人,殺死散居部落中的九黎子民,強行抓走魂魄。
這種事情往日也不是不曾發生過。
現在酆都和九黎的關系已經不再是如往日那般友善。
彼此之間都積蓄了不少的矛盾和不滿,只不過,頂尖高手們之間仍舊維持著同盟的關系,所以這樣的摩擦并沒有爆發成特別大的事件,但這卻并不妨礙九黎各部對于酆都派出來的鬼將們保持警惕。
古樸的樓閣當中,須發皆白的老人專心看著前面一面足有屋門大小的銅鏡,銅鏡被兩條龍咬合,背面是群獸拜伏圖卷,銅鏡上展示出西越平洲的森林大地,這乃是九黎玄部從古時候傳下來的一件寶物。
雖然說本身脆弱,卻能放大修士神識,日夜可仗著這寶貝巡視萬里方圓,用以保護玄部所屬,不受侵害,往日只是特殊時候使用,這一次察覺到酆都鬼將又來,只得又取出來,監視他們。
銅鏡之上,依照使用者神魂強度,能夠劃分演化出多個畫面,同時間看到多處地方,此刻老人令銅鏡上畫面分作好幾處,一者是盯著那鬼將,一則是循著多處鬼卒,防止這些鬼卒分出去,害了九黎部落的子民。
是以鐘正所作所為,也被他看到眼中。
一開始只是覺得,這人下手狠辣果決,招式也凌厲,修為雖然不高,卻似是玄門正宗的命魂法門,本也不怎么在意,這也和酆都鬼修們的看法一致,可立刻,鬼修們迎來了再度的減員。
鐘正繞后之后,以細微聲音吸引最后一名鬼修。
等到他稍微落后的時候,直接襲殺捂嘴,留下爆發性法術,然后瞬間后退。
三息之后,專門克制魂體的罰惡令直接以原始狀態爆發,引得怒喝慘叫連連 類似的畫面不斷出現。
鐘正仿佛一只真正意義上的游魂,總會在對方未曾想到的地方突然出現,然后一擊即遁。
酆都的鬼修想要追趕,卻會在路上發現或者鎖鏈,或者令牌的法術殘留,造成騷亂,速度變慢,不得不眼睜睜看著鐘正消失不見,既驚且怒。
鐘正根本不求戰果,在攻擊的時候就在思考退路。
在這種程度下,竟已一己之力,生生糾纏住了數十倍于己的對手。
九黎那位老者不由感慨,對著旁邊幫忙的弟子們道:“好好看,如此狠辣果決的手段,這絕對是罕見的人物啊,以一個人就能夠拖延住那么多的鬼修,可以說是難得,不知道是哪里培養出來的。”
眾人應是,一名青年想到件事,道:
“長老,這就是酆都這段時間搜查的目標嗎?”
“大概是了。”
“只是可惜,就他一個的話,絕對不可能是酆都的對手…”
老人扶了撫須,下了定論,道:
“他能夠殺死一個,兩個,能夠給酆都這幫鬼卒造成麻煩,但是這也已經是極限了,他的實力沒有超過這些鬼卒太多,越到后面,酆都會越發地警惕和憤怒,再說,酆都鬼卒眾多,可以失誤,但是他不行。”
“酆都失誤,不過是受傷罷了。”
“他一旦失誤,哪一次沒能走脫,就會被當場殺死。”
“而且,酆都中也有經驗老辣的鬼修,現在這樣的陣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每個鬼修左右都有同伴,這樣那小子想要得手,就很困難了。”
一名穿著藍色衣服的女子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
“長老,我們要不要插手?”
老人搖了搖頭,道:“插手?插什么手?”
女子怔了下,試探著道“弟子是說,救下這個鬼修,您不是說他這樣的精銳背后肯定是有勢力培養的么?或許可以和那勢力交善…”
老人搖頭,道:“開什么玩笑?”
他抬手一指,道:“看到了么?他的敵人,是酆都,酆都幾乎統帥了天下所有鬼修,各大鬼域也和他們有關聯,雖然不侵占人間,卻是不比我們九黎差的勢力啊,這個鬼修背后無論是什么勢力,都根本沒有資格和酆都相提并論,可以說不值得一提!”
“我們現在和酆都還算是盟友。”
“哪里有幫著敵人去打盟友的道理?!”
他呵斥了那女子,然后撫了撫須,沉吟了下,皺眉道:“雖然如此,但是這紅袍鬼修的行動老辣,選擇的角度也都有獨到之處,并不是泛泛之輩,你們都過來,好好看看,也學學,有好處…”
他看了一眼被呵斥的女子,聲音微微嚴厲,道:
“你也來。”
“好好看看這鬼修,看他如何像是個蟲兒一樣掙扎,然后傾盡全力,也難逃被酆都鎮壓擊殺的下場!”
藍衣女子因畏懼而顫了下,應是,往前走去。
但是,出乎于眾人的預料,畫面之上,鐘正突然不再以暗殺的方式來給敵人造成麻煩,不過是前行了數里,正在警惕周圍,尤其背后的鬼修們,突然迎來了當面的一片令牌,雖然沒有中招,卻也被嚇了一跳。
然后抬頭看到鐘正就在前面,一身廣袖紅袍,露出白色的勁裝里衣,站在了一顆老樹粗壯的樹枝上,一手持件,冷冷看著這些結團而行的鬼修,自語道:
“這便是酆都的鬼修么?”
“不過如此。”
眾多鬼修被這神出鬼沒的紅袍折磨得吃了苦頭,當即有暴怒者,大部分卻都警惕,那領頭的鬼修喝斥道:“都小心,他敢這樣出來,肯定有陷阱!”
鐘正唇角微笑。
少年抬手撫胸,微微躬身,紅袍衣擺微動,露出劍柄,道:“原來你怕了。”
“你!”
那鬼修心底震怒,感覺到周圍居然有疑惑視線看來,更是心中憋悶,直欲嘔血,心境不免浮動,鐘正腳尖一踏,身子朝后飄飛,落地之后,更是快速往前,只在群鬼視線邊緣晃動。
群鬼心底本就有怒氣,不自覺加快速度。
卻果然迎來了鐘正法力凝聚的鎖鏈,有兩個性子最暴烈的直接中了招,險些被斬殺,便如當頭澆灌了冰水,反倒是不敢有半點的異動,極為警惕。
九黎玄部中,幾個青年男女都嘆為觀止,道:
“疑兵之計,虛實相間…”
“厲害啊。”
旋即又有疑惑:“他這樣,難道還有什么后手嗎?激怒了這些鬼卒,他們更不可能放過他了。”
老人撫須,道:“不會了…”
“他原本的打算應該是且戰且退,但是前面不同,前面是密林,那里面都是種了幾百年的老樹,長得密密麻麻,他的速度會被極大拖累住,甚至于有魂體都難以越過的靈木…”
眾人聞言往鏡子里看過去,果然見到了在鐘正的前面,已經無路可走。
靈木散發出的特殊靈氣像是障壁一般,專門克制魂體,難以再往前,他只得轉過身來,酆都群鬼都驟然擴散開,化作一個弧形,各握著兵器,幾乎人人負傷,滿目猙獰看著鐘正。
“你也有這樣的時候…”
為首的鬼卒握著大刀,滿臉狠厲。
鐘正怡然不懼,右手扶劍,仍舊從容不迫道:
“我乃是地府罰惡司判官,一聲令下,你等便要灰飛煙滅,可信么?”
鬼卒首領大笑,復又惡狠狠道:“放屁!”
“分明只有你自己的氣息,還敢糊弄我,就在這里,老子就把你拿下,廢掉你一身修為再抓回去當爐灰!”
九黎玄部的老人也是搖頭,道:“恐怕是昏了頭啊。”
鐘正正對著群鬼,一步步往后面退,眾多的鬼卒因為畏懼他剛剛手段,又見到他神色從容,雖然圍著,一時間卻也心里打鼓,沒有立刻撲殺上去,鐘正得以有喘息時間,帶著一絲笑,口中緩聲道:“不信的話,我數到三,你們就知道了…”
他的語氣輕柔溫和,而且緩慢,然后道:
“三。”
咔嚓嘩啦的聲音一下炸開!
背后那幾乎長到一起,形成了樹墻的老樹突然劇烈晃蕩,齊齊朝著左右倒下去,這個時辰點,鐘正的背后正是太陽,那些鬼卒的視線都聚集在鐘正身上,此刻浩浩大日光芒幾乎直接照射到他們的眼底。
陽氣對于大部分的陰魂都有極大的克制能力。
而且直視大日陽光,便是不懼怕陽氣的都難受,下意識偏過頭,或者閉住了眼。
鐘正則是在瞬間朝著一側猛地翻滾,讓開了那突然出現的大片空地,在那倒下的樹木背后,大量陰魂都飛開,伴隨著他們離開,沒有了命魂陰氣所壓制掩蓋的龐大的陽氣驟然爆發。
是獸王!
隱藏于靈木后面,借助命魂的陰氣掩藏了它們的強大氣血之力,而它們的氣血之力,也隱藏住了命魂的陰氣,未曾被察覺。
這是一個利用常識的錯覺——
這種克制命魂魂體的靈木附近,不會有命魂。
鐘正唇角抿了抿。
在木墻崩潰的瞬間,早已經積蓄許久的法力,伴隨著強大的氣血氣息,狂暴地朝著前面打出,狂風呼嘯,席卷起了烈焰和雷霆,威勢越發龐大,將那些被陽光直射而閉著眼睛的命魂籠罩。
鐘正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氣,他平躺倒在地上,幾乎動不了一根手指。
在這之前,不斷地騷擾性攻擊,是為了削弱對方的體力。
故意佯裝有陷阱,則是讓對方保持警惕,消耗他們的精神。
因為先前留下了兇殘的印象,對方心中會畏懼,不會立刻圍殺他。
通過雪翅雕,黃鶯鳥來傳遞信息,在陽光直射這個角度的時候趕往早已準備好的戰場,借助命魂陰氣和氣血灼熱之力彼此抵消,隱藏借來的獸王,然后,火借風勢,風生雷霆…
鐘正心中莫名浮現暢快,輕笑出聲來。
他說,要竭盡全力,力有不逮,再求府君啊…
什么才是竭盡全力。
如此,耗盡全部智,勇,力,再難以移動一步,方才稱之為全力。
渾身疲憊,再難以動彈的少年抬起手擊打胸口,他的身子因為浮現出的后怕和恐懼微微有些顫抖,卻滿足地微微笑道:
“府君…”
“屬下,已然全力以赴。”
灼熱的陽光直射,讓那些鬼卒遲了一步,這一步之差,幾乎成了活靶子,旋風形成了數十米高的高度,里面燃燒著火焰和雷霆,旋風撕扯了樹木,是鐘正早已準備好的材料,都飛入了漩渦中,被雷霆劈打,被火焰引燃。
一道幾乎聯通天地的,火焰旋風誕生。
便是獸王們都呆滯住,他們從未想到,自己一起施展法術,竟然能造成如此可怕的場景,九黎的老人亦是怔住,遲遲回不過神來,雙眼倒映著火焰旋風,失神。
之前所見的一切都聯系起來,讓他心中更是震撼。
酆都鬼卒的一舉一動,幾乎都在計算之中。
連起來看,并非是陰謀,而是堂堂正正的陽謀,正面攻殺!
而這一招,已足以一瞬間抹去數十名,乃至于上百名鬼卒的性命。
便是無法擊殺,足以重創。
他看著狼狽不堪,連指頭都動不了的少年,心中震動,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將帥之才…
調動復數名修士,甚至與不同種族配合,掌控戰場節奏,形成大型法術的強大天賦。
便是后天培養,已經難得,千里挑一,而若是自然領悟…
他幾乎要心動,卻又遺憾。
“可惜啊…”
周圍的九黎弟子正被這一范圍巨大的強悍法術所震撼,聞言微怔,道:“長老?”
“您說什么可惜?”
老人撫須,未曾回答,只是安靜看著銅鏡上的畫面。
畫面上,法術徹底形成,且失去控制,威勢更大,可就在這類似于戰陣殺招的法術要將數十名鬼卒席卷的時候,一道清寒劍氣斬過,鐘正堵上一切的殺招,直接潰散,化作一道道的火花朝著上空浮起,然后驟然炸開,熱浪滾滾,覆蓋了十數里。
但是卻未曾殺死鬼卒。
火焰倒映在紅袍少年的瞳孔里,像是謝幕時盛大的煙花。
九黎的老人淡淡道:“這便是我所說的…”
“力量的差距。”
“鬼將,來了。”
“他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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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四千八百字,可以當二合一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