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離進入白色空間的時候,是上午的時候。
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嗯,還是上午。
趙離余光瞥了一眼窗戶,然后像是一具尸體一樣直挺挺地躺尸在床上,完全不想動彈,不想要翻面,只要稍微思考,腦仁就一陣一陣的抽痛,像是有一把鋼針在腦子里不斷攪拌,不能動,一動就痛得他眼前發黑。
他雙眼看著天花板,自嘲道:
“這個時候是不是應該說一句,我真傻,真的…”
“我光知道封神榜會這樣,沒有想到八九玄功也這么難搞。”
“老祥林嫂了。”
“不過,不愧是八九玄功啊,第一重都這么難。”
趙離躺尸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爬起來,勉強能夠坐著,他覺得自己搜集了的那些功法,充其量支撐了最后喝了口肥宅快樂水的功夫,沒有讓他在一瞬間給踹回到肉身里去,除此之外并沒有什么太大助益。
凝神冥思,將命魂往上,果然發現白色空間短時間內無法回去。
趙離抬手按著眉心,緩解那種刺痛的感覺,思維能力漸漸恢復,將自己的嘗試復盤了一遍,道:“看來八九玄功位格太高,單純靠著我現在能夠搜集得到的功法,完全無法推演出來,或者說,消耗龐大,以目前的真實實力,根本無力支撐。”
“麻煩啊…妙法谷那邊拖不了太長的時間。”
“不好弄啊…”
趙離思緒紛飛,這種情況下,自然而然想到了氣運反饋。
靠著氣運反饋,掌握了同樣位格很高的五色神光,佛陀封禁,雖然也都只是最雛形的版本,但是畢竟是掌握了的,以此想來,有足夠的氣運反饋,再以神話中的那些文字作為方向性,應當足夠推演出八九玄功。
而想要得到氣運,必須要從身負天地氣運,命格非凡的人身上得來。
要改變他們本身的命格。
趙離腦海中思考如何獲得云氣反饋。
他第一時間想到了徐云,混元錐之主的轉世,至少是在遠古大斷代之前的存在,曾經以一個小世界鎮壓古代神魔,手筆大地可怕,魂魄真靈不滅,于三萬余年后的現在轉世為人。
福緣深厚,根基可怕,最重要的是,此刻他實力基礎很低。
只要引導他走上和上一世截然不同的道路,就會自然而然地得到反饋。
但是趙離只略做思考,就將這一個念頭徹底打消。
那樣雖然可以得到云氣反饋,但是未免有拔苗助長,殺雞取卵的跡象。
以徐云的根基福緣,最好是稍加引導,讓他自己領悟,第一次見面,傳授給他劍一還不到十天時間,太短了。
接下來的,姬辛。
天乾國十二殿下,天賦漸漸展露出來,趙離自己假托了天庭之名唬住了姬氏幾位老祖,加上姬辛自己的天賦和勤奮,此刻深得姬氏老祖的看好,每日勤修苦練,因為派系緣故,元朔城中有許多人看不慣姬辛,可在姬辛面前卻都恭敬本分,不敢有絲毫的造次。
膽敢在王城挑釁王子這種事情,根本沒有發生。
趙離先前還有些擔心。
可后來才發現,在姬辛入城之后,只得到了恭敬和示好,膽敢有這樣念頭的紈绔,根本不需要他擔心,各家長輩就會提前料理了,便是打斷了腿,也不肯放出去,和此刻風頭正熱的十二殿下姬辛發生沖突。
趙離心里將姬辛的名字劃掉。
他心里樂得見到現在這樣的局勢,并不打算讓姬辛參與某些事情而將其命格發生扭轉變化。
這孩子苦了那么久,就該好好地夯實基礎。現在修為還不高,最好風平浪靜,好好修行,歷練和實戰的事情等到了無漏境之后再說,這也算是對于姬辛童年的彌補。
趙離神色和緩許多。
他想著,姬辛的天賦和血脈,根基,都是不如徐云這個大能轉世的,但是正因為有不足,才更要不斷苦修,提高自己才行,當今這個時代,有古代神魔復蘇,妖庭佇立一地,而天乾元朔,九黎各部都有人才涌現。
除此之外,還有如徐云這樣的遠古大能轉世。
這時代注定了不會平靜。
趙離希望姬辛也可以在這個時代嶄露頭角,能夠以人之力和那些開掛的轉世,神魔們齊名,除此之外,他心里還有一些稍微偏心的念頭,是在見到徐云之后出現的,或許是因為姬辛是第一個進入白色空間的人,他希望姬辛至少不會遜色于徐云。
將姬辛和徐云兩個需要各自慢慢成長的名字劃掉之后。
趙離眼下還有三個選擇。
齊天,朱厭滴血重生之軀,在西蘆城秘境當中錘煉體魄,之前更將舍棄了太古朱厭的修行之路,踏上了強大氣血的方向,在西定真洲占據一方,海中有八百年虬龍護道,花果山中,除了他之外,還有七頭太古兇獸。
有趙離點化的土地,還有那一只先天土精土行孫。
趙離思緒一頓,想到那個叫自己老爺的土行孫,覺得有些牙酸。
按揉眉心,整理思緒。
花果山在之前他踏龍斬妖之后,聲名鵲起,這三月多來,有不少積年老妖來投,已經成了西定真洲邊緣處最為龐大的勢力,不過,齊天這段時間還是專心于種植各種藥材。
因為有土地和先天土精的幫助,藥材長勢喜人。
貪狼。
這蠢狗不知道怎么,誤打誤撞,成了九黎玄部大城之外,廣袤森林的獸王,麾下的獸王也不知道有了多少,其中最強大的一批,因為貪狼教授他們吞噬月華修行的路數,已經全部從兇獸成了妖獸,掌握神通。
能吞吐雷火,踏云追風。
方圓數百里森林,盡數都在這些獸王的探索范圍。
總體而言,絕對是相當有潛力的一股勢力。
而且,其中大部分的獸王在某只黑虎的帶領之下,對于擴張領土有著天然的熱愛,若是一切順利,有朝一日恐怕會占據整個九黎西越平洲全部的森林,到時候怕不是會和九黎玄部起了直接沖突。
然后,便是鐘正。
思維嚴謹,認真,有韌性,而且極為冷靜,執行力極高。
趙離原本是覺得,鐘正具備這樣的性格特征,足以保護好那些被他超度了的魂魄,不過現在,鐘正也因為這樣的性格,穩定推進著地府的勢力范圍,也沒有過去多久,居然就掃了兩三個鬼修聚集之處,地府罰惡司成員正式過百。
這三處,實力都已不弱,而且還有各自的勢力。
至少是比姬辛和徐云要來得合適。
只是趙離一時也想不到該如何改變這三個家伙的命格。
他一路至此,已經隱隱有感覺,實力低微的時候,只要愿意邁出一步,就算是改變了原本的狀態,可是若是身居高位,被其余也具備氣運之人裹挾著往前,就會形成一股大勢,波濤洶涌,浩大磅礴,此時的命格,就不再是輕而易舉能夠更改的了。
若是等地位達到一人之下,恐怕非得要有開辟天地日月的大事情,才能功成。
趙離當下沉思無果,決定等到白色空間恢復之后,再做考量。
此刻他的神魂疲憊不堪,思考一翻之后,更是疲累,不知不覺就已經沉沉睡去,再度蘇醒的時候,外面正是日出,陽光燦爛,心里知道自己恐怕至少是睡了足足兩日功夫。
足足兩天沒有進食,他修的又不是打坐練氣,餐霞辟谷的路數,而是以力破法,氣血雄渾之道,食量巨大,沒有外界血食補充,身子遲早虧損,當下起來,先是服用了丹藥,至少是讓身子恢復過來。
這才取了銀錢,出去之后,現找到了一家飯館,要了一整條蠻牛的大腿肉,這一種蠻牛是天乾人花了數千年功夫馴養出來的兇獸,力氣之大,幾乎能夠和一些妖獸媲美,但是卻性子溫順,不具備攻擊性。
小的時候就打了鼻環,用繩子系在小樹上,牛犢力氣不大,掙扎不開。
這樣等到它長成了,就算是有萬斤的巨力也不會嘗試去掙斷繩索。
殺牛的時候,要請修為至少達到了開八條氣脈的高手,喝兩碗烈酒,再用黑鐵打造,千斤重的鐵錘,重重地錘在牛頭上,前兩下還會掙扎,之后就四腿直直,倒在地上不動了,這個叫做錘牛。
這種蠻牛肉價貴,但是蘊含磅礴氣血。
和趙離一同的,還有一名中年女子,旁邊應該是她的孩子,十五六歲,肩膀寬闊,氣血在這個年紀上算是不俗了,女子自己不吃這種很貴的牛肉,只是不斷給自己的孩子夾肉,讓孩子多吃些,少年似乎被催地有些不很耐煩,突然放下牛肉,起身喊了兩句,轉身便走。
女子怔住,想要去追,卻又舍不得剩下的牛肉,只得自己吃了,匆匆追去。
趙離看出了那少年的小心思,笑著搖了搖頭,揮手讓小二過來,讓給那孩子送一份肉湯過去,小二愣了下,覺得自己聽錯了,又重問了一次,趙離笑道:“那孩子很孝順他母親,我見到他,也有些想我媽…我是說想我娘了。”
“你就當做是給我娘積些陰德。”
小二這才恍然,當下點頭笑道:“原來如此,那小子和他娘親相依為命,常常吵著不喜歡吃,將一些肉讓給他娘,我們也都看在心里,就在這兒謝過客人了,之后將這事情告訴那小子,也叫他心里感念著客人的恩。”
趙離搖了搖頭,道:“用不著,十五六歲的孩子,感念我做什么?”
小二遲疑道:“那要如何去說?”
趙離想到不知道初中還是什么時候的語文閱讀題,笑道:
“那你干脆就說他們是你們開店以來第一千個客人,特殊贈送一份。”
說完之后,覺得自己這操作顯露人之溫情,又保護了少年的自尊心,心里十分滿意。
小二一怔,想了想,誠懇道:
“可是客人啊,咱們這店三百多年,早不止一千號人了。
趙離:“……”
等那小二終于明白了事情,已過去了好一會兒,趙離聞著其余人碗里的肉,面色沉穩,肚子倒是叫地越發歡快。等到那牛肉上來,毫不客氣,拿起來便大快朵頤,他可是餓的慘了,兩排牙齒就像是兩把刀子,快速撕扯牛肉,咬碎之后咽下肚子,以他的體魄和氣血強度,基本可以等同于一頭餓了兩三天的太古兇獸。
飯量可怕,就連骨頭都沒有放過,這種蠻牛的牛骨中有特殊的牛髓,能夠強壯筋骨,雖然單一來看,效果不強,但是日積月累,也不能夠被輕易忽視,牙齒咬碎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配合趙離吃飯時風卷殘云般的氣勢,幾乎像是一只人形的兇獸,眾食客都看的有些呆住。
足足吃完了一整條牛腿,趙離這才止住那種洶涌的饑餓感覺。
結賬之后,沒有直接回去,而是往市場方向走去,他的胃口太大了,剛剛是餓慘了再也忍耐不住,才在飯館里吃,現在稍微止住饑餓,就打算去市場,買些異獸的肉,自己回去處理。
相同的價錢,能夠多吃至少三成的分量,還能讓店家添點雜碎。
趙離心里的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
轉了一圈,先買了一條帶著骨頭,鮮血淋漓的蠻牛左大腿,又提溜了一份牛雜牛肚,這兒的人不太喜歡這些雜碎,當它們是廢料,但是畢竟有助于氣血修行,強壯體魄,大多會磨碎了作為一些丹藥的輔料,價錢也便宜不到哪里去,絕了趙離撿漏的打算,當時還好一陣遺憾。
否則,擺個小攤賣雜碎,薄利多銷,肯定能賺上一筆。
然后招攬人手,便開分店加盟,到時候借助貪狼,鐘正他們,把老趙雜碎開遍九洲十地,天上人間,自己就每天躺著數數小錢錢就好…
趙離一邊往家里溜達,一邊像是自個兒在高中數學課上時似的,摸魚打小差,在腦子里各種妄想,一小會兒就想到了已經要靠著雜碎店修行到仙人,掌握無上神通,走上人生,不,仙生巔峰…
到想無可想的地步,這才停下妄想,砸了咂嘴,又覺得老趙雜碎這名字是不是有些不大吉利。
腳步微微一頓,眉心處有刺痛之感,神色微微凜然。
與此同時,在他察覺到不對的時候,周圍空間驟然變化,色澤變得暗淡,顏色和人聲遠去,如同被剝離出來,這種感覺趙離極為熟悉,就像是白色空間中為了單獨交流所做的切割一樣。
不過這一次,他是被動的一方。
趙離本能要將意識升到白色空間,要去握住混元錐或者葬日槍,卻未能進入,此刻他的命魂,以及在命魂之上的白色空間,都是一片的混沌,如同碎片,無法維持一種穩定的狀態,自然回不到其中,也取不了兵器。
趙離眸子微瞇了下。
身后傳來了淡漠的嗓音,嘆道:
“終于等到你了,趙離密捕。”
趙離心中微動,面容冷峻,轉過身來,看到背后隔著自己十多米的地方,站著一個約莫二十余歲的青年,一身墨色衣服上點綴暗金,鬢角卻是兩縷白發,雙瞳幽深,有高深莫測的感覺,見到趙離回過身,笑了笑,道:
“早已經聽說人間司趙離,斷案經驗豐富,手段不凡,而今看來,卻也是中了區區在下的計策。”
剛剛還在走神的趙離嗓音冷淡,道:
“你知道我?”
青年取出一柄折扇輕搖,笑了笑,道:“自然知道,經驗豐富,性子冷漠孤傲,武力也算是不凡,在人間司算是后起之秀,不但知道,我還對你很是好奇,和其余門中長輩不同,我很想要知道你是怎么才能夠破了那幾個案子…”
“先是壞了歸泉界的好事,將他們在元朔的釘子都拔出來,連假死的成員都被你找出來,結果遭了佛門的人,被徹底殺死,然后你竟以風掠密捕的身份,和其余幾名火字密捕一同去了封印西昆山群木之神的秘境。”
“而那一次,鎖妖塔出世,將西昆山群木之神封印。”
“這兩次你都在其中,而且間隔時間很短,我實在是很難把這個當做是巧合的事情,呵…我說了這許多,想來以密捕的身份,也應該知道了我的來歷,就不多加贅述了。”
青年的聲音平淡而鎮定,微微道來,不急不迫,有著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從容,他笑了笑,看著趙離,又道:“趙密捕不必急著否認,不妨和我等去一個地方,到時候你自然會明白。”
“力士何在,還不來請趙密捕。”
兩名彪形大漢出現,一左一右,站在了趙離背后。
每個都有一丈有余,趙離身高不矮,竟然只是到他們腰側,顯得有些嬌小,兩個力士都穿著紅衣,露出堅實的臂膀胸膛,肌肉賁起,面色泛青,像是怪物一般。
趙離看了看兩個力士,嗓音低沉,道:
“這里是元朔,有仙人鎮壓,以你們的身份,不可能調動太強的存在…”
“你就這樣有把握,這兩個能拿得下我?”
青年清淡一笑,智珠在握,道: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我來之前已經請人卜算,今日恰是密捕你這一段時間最虛弱的時候,而你的實力如何,在人間司已經傳遍了,不過是到法相境第一個關隘的程度,現在又氣血虧損,面色蒼白,定然是嘗試突破未果。”
“我這兩尊力士,足以拿得下你。”
“好了,若有什么事情,等到時候在說,左右,替我將他拿下!”
兩名力士眸子微亮,仿佛不是生人,都抬起手臂,朝著趙離抓過去。
正在此時,那青年突然見到趙離身子一晃,手中那有一米五高的蠻牛右大腿猛地掄圓了,朝著兩名高大的力士揮舞過去,青年心中不屑,他早已經做好了準備,此刻見到趙離反抗,心中有些許不屑可笑,手中一把折扇輕搖,平淡道:
“放棄吧,你當我之前為何好心和你說那么許多。”
白扇一晃,朝前伸出,悠然道:
“在你不知不覺的時候,我已在此處布下了針對猙獸法相的法陣。”
“你此刻是否覺得法力凝滯?速速束手就擒,我并不打算和你多費功夫,若是不聽,少不得吃些苦頭了…”
青年的聲音未曾落下,就看到那紅色的大腿肉竟然仿佛化作了一個無比沉重恐怖的大鐵錘,將那兩個力士直接打得倒飛出去,龐大無比的爆發力,隱含五色之光,兩個力士身上噼里啪啦一陣響,成了兩個紙質的小人兒,飄落在地。
青年一呆,趙離腳步一轉,已是如風而來。
他身法恐怖,隱含蒼鸞掠空真意。
那氣度清淡高邈的公子還沒能反應過來,已經被趙離近身。
蠻牛本就是力量強大的兇獸,大腿這種大肌群,更是堅實有力,趙離手腕一動,手中蠻牛大腿化作重錘,一下掄圓砸了下去,背后隱隱一道法相閃過,氣力暴漲,恐怖的蠻力直接將法術屏障打碎,那青年愕然,腰間玉配直接崩碎掉,未曾再度激發其余護身之物,剛剛經歷過巨力拍擊,滲出油脂的大腿肉就已經直接啪嘰一下砸他臉上。
這種顯然修行法術的修士如何能和趙離這種徹底的肌肉蠻子相比?一下被打得滿臉桃花開,門牙崩斷,發髻也散開,因為油脂而黏成了一縷一縷,雙眼略有茫然,趙離一把抓住他領口,猛地拉向自己,與此同時,屈膝,提起,前沖一氣呵成。
轟的一聲,一招狠辣的膝頂直接擊打在青年腹部。
青年忍不住干嘔出聲。
趙離右腳猛地踏地,擰身,以摔跤的路數,將這青年揚起,以一個過肩摔重重砸在地上。
地面直接崩裂。
趙離右腳重重踏著他胸口中丹田法力匯聚之處,手中的大腿肉狠狠砸在地面,咔嚓一聲,蠻牛堅實的白骨斷開,形成了一個有著鋒銳豁口的斷骨,趙離空中甩了兩下,用斷口白骨直接廢了這青年四肢,動作干脆利落。
然后以鋒銳處猛地頂住青年咽喉,俯身,看著那滿臉油光鼻血,不復先前瀟灑的青年,緩聲道:“現在該我了。”
“我說,你答,懂?”
稍微緩和一下整理大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