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離和運送香木的隊伍分開之后,隨意選擇了一條方向去走。
雖然在巫祝的記憶中,這里已經是天乾國的邊城,但是趙離已經從陳豪他們那里知道,真正意義上的邊關雄城,還要再往內部走,要跨越風火渡口,越過西狄和東瀾景洲之間寬闊的云海,才能夠見到佇立于刺天高峰的青灰色城池。
在陳豪口中,它擁有真正鎮守邊疆的能力。
傳說日出的時候,淡金色的陽光落在城墻上,整座城就像是一顆金色的明珠,就算是天生可以飛行的種族,也難以越過它那青灰色的墻壁。
它是天工一族在上一個時代最杰出的作品,天乾國的王征調了四十萬的民夫修建這一座大城,城池建造成功的時候,天上的鬼神都被震撼,卷起的黑云里閃爍著雷霆,蔓延了幾千里。
天工的大部首流著眼淚,折斷了自己的刻筆,一生再沒有設計新的城池。
當陳豪談起這一座城池的時候,語氣憧憬,趙離只是覺得離譜,完全就像是在聽神話故事一樣,但是為了不漏出破綻,他帶著贊同的微笑不斷地點頭,讓陳豪的談性更是大了起來。
趙離看著這一座城,熟門熟路找到了一個隱藏在了拐角處的建筑。
一炷香時間之后趙離走了出來,他已經把身上的金杯都脫手,至于剩下的幾顆寶石,在巫祝的記憶中,有更好脫手的地方,金杯換了兩枚枚金珠,還有些‘銀角子’,全部都藏在懷里,感覺到懷里的分量,趙離覺得自己腰桿兒都硬了幾分,走路都有勁兒了。
這就是小錢錢的力量啊。
他咂了咂嘴,滿臉唏噓。
就算是換了一個世界,換了樣子,還是如此地熟悉,如此地惹人喜歡。
有了錢,就該解決擺在眼前的問題。
他雖然想要回家,可現在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古城里,首先還是得要解決住和吃的問題,按照巫祝的記憶,在這里的南城區,有大量的幫派分子,低矮的窩棚隨處可見,也便宜,但是他不打算去那里湊熱鬧。
那邊兒的麻煩事情太多了。
而且,在巫祝的記憶中,他離開這座邊城的時候是打算繼續回來的,還留下了一個小屋子,連房契都藏在了院子里面第十七塊轉頭下面的青銅盒子里面,上面覆蓋了唯獨九黎的煉神決可以解開的術式,還布下了七十三根淬毒銀針,簡直茍到了極限。
對于這一行為,趙離表示贊同。
并且對巫祝老鐵送出的一套房子表示感謝。
除此之外,還要解決他自己身上天權真氣。
岑雅給他的丹藥還能夠支撐一段時間,在這之后,要是找不到備用丹藥,他就得要燒命玩兒了,到時候姬辛還沒有給古教官培養成新一代的薪王,他自己就得要給天權真氣燒成一根柴火棍。
而在安頓好這一切之后。
他需要了解這個世界。
單憑支離破碎的記憶,仍舊遠遠不夠啊。
…………
趙離循著巫祝的記憶,趙離熟門熟路找到了這一座小城里一條街道。
即便是經過了五十年,這一座城里面的各種布局都沒有發生什么變化,只是在巫祝記憶中的商販都已經消失不見,他們原本大笑和談話的地方,被其他人所占據,類似的商鋪后面,坐著或者和原本那些人完全不同,或者輪廓相似的男男女女。
雖然已經沒有了巫祝記憶中感情的影響,但是趙離心中還是有些感觸。像是同時間看到了一張泛黃的老相片和這一條街道五十年后的現在,嘆息自語道: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他收起了心里的感慨,走到了最里面倒數第二個屋子前面,這個院落比起其他的屋子顯然是要小很多,而且已經很久沒有人居住過,墻壁的角落生了濕滑的苔蘚,鐵鎖上有很重的鐵銹,剛剛被人撬開的地方還稍微好一些。
撬開?
趙離思緒微微一滯,看著搭拉在門上的鎖鏈,辨認了一息,湊到墻角聽了會兒聲音,隱隱聽到幾個頗為輕佻的青年聲音,大笑聲,其中一人似乎是拎著個酒壇子,酒壇碰撞桌子發出脆響,然后用帶著地方口音的天乾話罵罵咧咧了幾句,又道:
“也是好,咱們青龍幫有這么一個駐點,那可是比龐修誠那幫孫子好多了,嘿,他們只得去和乞丐幫搶地盤兒,哪里有我們這樣自在?”
有幾聲應和,其中一個人似乎有些擔心,道:
“要是這里的主人回來了咋辦?跟叔那兒一說,就…”
第一個開口的人滿不在乎,道:“嘿,哪里可能?這屋子已經算是咱們爺爺輩的了,要不是房契沒了,早給人吞下去,那主家好幾十年不回來,指不定死哪里了。”
“想要回來,除非他從棺材里爬出來。”
趙離點了點頭。
很好,是幾個潑皮熊孩子。
很好,干得過。
他本來打算直接用手砸門,想了想,退后三步,助跑之后凌空躍起,然后一腳惡狠狠踹到門上,哐啷一聲大響,那兩扇窄窄的木門直接朝著里面砸下去,煙氣彌漫。
幾個看上去十六七歲的少年人圍坐在樹下的石桌上,嚇得齊齊一個哆嗦,牛頭看著字面意義上踹門而入的趙離,呆了呆,趙離掃了一眼,笑容溫和,客客氣氣道:
“你們好,我從棺材里爬出來了。”
林元愷:“…???”
眾多少年:“…???”
林元愷在一怔之下,幾乎立刻就將來人當作了自己的老對頭派來的手下,呵地冷笑一聲,伸手從桌子下面一抓,拍出了一把鐵質的短刀,在石桌上發出錚的一聲脆響。
旁邊一名肚子肥胖的少年反應過來,重重一甩把手里的酒壇砸在了地上,抖著一身的肥肉,眉頭豎起,罵罵咧咧道:
“喲呵,口氣還挺大?”
“你是哪里來的?不長眼睛?你前面的可是這兩條街上的老大,青龍幫你聽說過沒有?你背后的人呢?就拍你這樣的家伙來挨揍?”
趙離咂了咂嘴,聽著幾個少年聒噪著,用還有些稚嫩的聲音裝著老江湖的語氣放狠話,有些無聊地打了個哈欠,然后在這幫人叫的最兇的時候,伸手摸到了背后裹著布條的包裹里面。
錚的一聲抽出了那把砍了好幾個人的刀,倒插在地上。
院子里一下安靜了下來,像是給卡住了脖子的雞崽。
林元愷直著眼睛,正在不斷拔刀收刀的動作凝滯了,胖大小子肚皮上的肥肉抖了抖,這幾個人咽了口唾沫,慢慢起身。
趙離眼皮沒有抬一下,道:“把刀放下。”
“小小年紀不學好,學什么幫派人?”
“唉,唉,成。”
林元愷卻松了口氣,匆匆放下刀,幾個少年人繞了一圈兒打算從趙離旁邊溜出去,又聽到后面不緊不慢開口道:
“把門給我修好,地也給我掃了。”
林元愷下意識幾乎喊出來,這門明明就是你自個兒踹倒的,可聽到拉長了的一聲嗯,感覺到背后陰惻惻的視線,抖了抖身子,干笑著答應下來。
這一天,鄰里街坊都看到那個關了幾十年的屋子住進去了一個年輕人,往日里皮匠家林元愷,還有幾個不學好的那混小子,都帶著工具老老實實掃地修門,連附近的街道都給掃了一遍,倒像是洗心革面了一樣。
趙離端著一杯剛剛泡好的熱茶,看著熱火朝天,辛勤勞動的少年們感慨,勞動學習,天天向上,這才是年輕人該做的事情啊,搞什么中二幫派,打打殺殺的嚇壞了花花草草怎么辦?
他喝了口茶。
旁邊桌子上放著剁了好幾個人的大刀片子。
這一天,趙離來到了西蘆城。
青龍幫榮升為青龍勞動小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