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中的趙離睜開眼睛,今天又是輪到周雙當值,他將最后一頓加了虎血草的食物扔在趙離跟前,有些可惜地看了一眼那一大塊烤麋肉,搖了搖頭,嘴里念叨著浪費,轉身走出門去。
趙離慢條斯理吃掉了這最后一餐,擦過嘴角,洗干凈手指。
然后調息片刻,等到天權內氣搬運氣血,腹部已經沒有那種影響動作的飽脹感,才睜開眼來,深深吸了口氣,走到了洞窟的門口,故意發出了慌亂的腳步聲音。
周雙皺了皺眉,他握著刀,扭過頭看到趙離滿臉慌亂,一手指著里面,然后口中大聲說著他聽不懂的語言,臉上的表情,還有那種急促的語氣,顯然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周雙用手中刀的刀背攔住趙離,不讓他走出。
視線則是看向深邃幽深的黑暗,皺了皺眉。
這個地洞里面難道是有什么野獸嗎?
旁邊的護衛用冷淡略帶憐憫的眼神看了一眼慌亂的趙離,笑道:
“周哥,這九幽洞里不會鉆進去什么蛇了吧?”
“把這個祭品嚇成這樣。”
周雙慢慢點了點頭,道:“有可能…”
他想了想,道:“他是明天祭祀上,用來祈求神靈原諒的祭品,不能出什么問題,我進去看看,你們在這里等著傳召。”
趙離這段時間每天都被蹂躪和痛打,沒有半點反抗之力。
他們沒有半點的懷疑,痛快地答應下來,等到周雙跟著進去的時候,還不忘記補充說要是真的有蛇,不要忘記把蛇肉帶出來,蛇肉不管是烤著吃還是燉著吃,都比麋肉味道好很多。
周雙罵了一句就你嘴饞,提了個火把,右手拎著刀往里面走。
趙離快步跟在旁邊,似乎非常的緊張,還險些被地面上的石頭絆倒,讓周雙眼底的輕蔑越來越重,一直走到了那一條地下河的旁邊,趙離指著波光粼粼的地下河,再不愿意往前。
周雙皺了皺眉,將火把插入旁邊巖壁的空隙里,握這刀走到那河流面前。
水里只有一尾一尾修長的青魚曳尾,這種生長在黑暗區域的魚會發出青色光點,聚集在一起,透過水波,微微晃動著。
周雙仔細看著河流,沒有發現水中會存在的那三種怪物。
正要抬頭的時候,突然看到水面上倒映出一雙冰冷沉靜的眼睛,如同高高在上的北斗,散著如同刀鋒一樣的神采,俯瞰著自己。
他心臟狠狠的跳動了一下。
之前距離自己少說十步的趙離,竟然已經出現在自己背后。
自己一點聲音都沒有聽到!
周雙背后汗毛一下炸開,正要反手用刀出手,另外一只有力的手掌也死死抓住了刀柄,然后就是一陣低沉的破空聲音,周雙只感覺到自己的脖子被利器破開,無邊劇痛襲擊了他,鮮血不斷地往外流,而他的怒吼聲音被另外一只手狠狠地捂回了喉嚨里。
周雙的腹部旋即遭遇到狠辣的膝擊,將最后的力氣打散。
他最后捂著脖子,踉踉蹌蹌倒向一邊,靠在石頭上,然后一點一點,慢慢坐下去。
大失血帶走了他的力量。
他已經說不出話來,只能急促地喘息著。
一雙眼睛看到趙離站在一步之外,趙離的左手抓著一塊被磨得鋒利的尖銳石頭,石頭上沾滿了鮮血,無聲地滴落。
石刀。
周雙突然記起來了前一段時間,每天晚上,隔一會兒就會傳來有些刺耳的摩擦聲音,因為頻率太低了,他們并沒有在意,但是現在他終于明白了這種聲音的來源。
眼前這個一直表現得懦弱老實的祭品,一直在等他們晚上放松警惕的時候,磨這一把石刀。
他想到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被痛打到遍體鱗傷的人,在昏暗幽深的石窟里面一下一下磨著石頭,把鈍口磨得鋒利,在青魚散發出的昏暗光線中,那雙眼睛就透著剛剛他看到的冷靜。
周雙心里忍不住生出恐懼和寒意。
趙離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兩步上前,用膝蓋狠狠壓在周雙握刀的手臂,用左手中粗糙的石刀給周雙大動脈的傷口補了一刀,確定他死透了,手掌穩定地將周雙身上的皮毛獵裝剝了下來,套在自己身上。
為了不出婁子,這一幕,他早已經在夢中重復過了數十次。
一切的負面情緒都被壓制在內心深處,趙離用了二十一秒的時間換上那一身獵裝,從周雙僵硬的手中奪出了那一把刀,是青銅的色澤,但是無論硬度,還是鋒利度,和他記憶中的青銅截然不同。
趙離右手握著刀,低垂著頭,壓低聲音,口中用鐵西部的俚語低聲咒罵著,守在洞窟入口的兩個護衛對視一眼,只當作周雙在里面遇到了什么不痛快的事情,沒有多想。
“周哥,里面是什么?蛇嗎?”
其中說要讓周雙帶蛇肉出來的護衛口里嘟囔著,轉過頭去。
五步之外,他看到穿著獵裝的身影,再然后才反應過來,那張臉并不是周雙,不等他開口叫出聲音來,趙離手中的青銅刀已經猛地斬出去。
夢中無數次的重復,他的身體似乎也因之有所改變,只需要現實中短暫的練習,就有了突飛猛進。
這一刀,幾乎比得上弘方記憶中他父親的那一刀。
刀鋒破開了護衛的胸膛,鮮血涌出來,另外一名護衛這個時候才轉過頭來,看到同伴倒下,臉上浮現出愕然的神色,趙離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松開了刀柄。
他的右臂伸出,猛地箍住護衛的脖子。
他的記憶中的畫面,確實有很多消散了,但也保留了一部分。
這個危險的動作正是他記憶中徒手格斗中的殺招,因為馬塞洛加西亞而聲名鵲起的斷頭臺,這段時間他以以前肝活動的瘋狂熟悉掌握,趙離手臂肩膀形成的三角區域猛地用力,內氣在體內瞬間加速流轉,令這一招的威力大增。
咔擦的骨骼脆響。
護衛的掙扎停了下來。
平常在這里守著七人,夜間分三四人一組,此刻另有一人在外方便,才靠近,就察覺到這令人心中生寒的聲音,快步沖了回來,旋即就看到一幕令他頭皮發麻的畫面。
一名穿著獵裝的男人一半身子在黑暗中,一半被火光照亮,正好俯身抓起了刀。
旁邊倒伏著一個男人,血流了滿地。
在他的腳下,另一位護衛的脖子以令人觸目驚心的角度扭曲著。
在這名武士不可遏制失神的一瞬間,趙離已經沖了上去,一脈境的天權內氣瘋狂轉動,右腳猛地踏前,前沖之勢化作朝左的力,身子順勢旋轉,雙手握刀。
刀鋒就像是一輪弦月。
弦月一閃而逝。
脖子氣管和血管被割裂大半的護衛雙手死死捂住脖子,滿眼恐懼和不敢置信,這個軟弱到被人痛打都不還手的祭品,居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他的思緒中斷,慢慢倒在地上。
趙離握著刀,踏出了洞窟,站在月光下,從這地勢頗高的地方,俯瞰著為了明日的祭祀,而早早休息的寧靜部族。
他深深吸了口氣。
空氣中混著水汽,草的味道,還有泥土的腥氣。
他咧嘴一笑,他手中的刀如在鳴嘯。
“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