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或許是因為積累多年的怨仇一朝得報,甘寧久久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
≈esp;≈esp;過了好一會兒才,他抬眼看看雷遠,皺眉問“續之,你來真的?”
≈esp;≈esp;雷遠應聲道“豈不知,軍法無情。”
≈esp;≈esp;甘寧連連冷笑。
≈esp;≈esp;此時雷氏部曲魚貫而入,又抬了尸身往外走,在校場上一一收殮。抬出的尸身有的身量極小,竟然是六七歲的孩子;隨后連著幾具,都是年邁的婦人,個個面容扭曲,顯然是在極度驚駭中被殺死。尸身一具具抬出來,可比嘴上說滅人滿門要觸目驚心得多,校場周圍的將士們一陣躁動,望向甘寧所部的眼色都變了。
≈esp;≈esp;而甘寧所部則從郡府里和校場遠近各處前來,往甘寧身后聚集。
≈esp;≈esp;李貞湊到雷遠身后,低聲問“將軍?”
≈esp;≈esp;雷遠搖頭道“無妨。”
≈esp;≈esp;跟隨甘寧逃離益州的親衛部曲,最初足有八百人,后來歷經許多次出生入死的作戰,待到再度入蜀時尚存三百余。甘寧此番突入城中,帶領的是其中直屬精銳百人。
≈esp;≈esp;他便靠著這一百人,以折損半數的代價硬生生擊潰了嚴顏的四百多部曲。現在剩下的數十人昂然而立,數量雖少,氣勢卻盛,不愧是當年令蜀人聞之色變的錦帆賊。
≈esp;≈esp;甚至有人斜眼看著雷遠,不屑地搖了搖頭。彼輩在公安城下失敗的時候,乃是大局失利,這些人本身卻并未與雷遠真正交過手,故而自上而下,全沒有降眾的自覺。
≈esp;≈esp;然而雷遠所部也都是久戰強兵,眼看彼等兇狠,近千名雷氏部曲手按刀劍,一齊向前半步,踏地之聲轟然而起,宛如雷霆震動。
≈esp;≈esp;甘寧看都不看這些士卒們一眼。他探手按著刺入地面的長刀,緩緩起身。
≈esp;≈esp;“續之,你說軍法無情…卻不知,你廬江雷氏部曲之中,若有人違反軍令,又該如何?”
≈esp;≈esp;“端看違反了何條何款,依律處置。”
≈esp;≈esp;“好,好。”甘寧揮了揮手“帶上來。”
≈esp;≈esp;他身后的甲士隊列左右一分推出一名雷氏部曲什長。
≈esp;≈esp;那什長眼看雷遠在前頓時跪倒,顫聲道“宗主!”
≈esp;≈esp;雷遠如今的身份乃是奮威將軍、宜都太守、護荊蠻校尉。對應各口的部下各自稱呼雷遠的職位,或曰將軍或曰明府,或曰校尉。但許多廬江雷氏在灊山中的老資格部曲人前人后仍稱呼雷遠為宗主以顯示親密。
≈esp;≈esp;誰能想到甘寧如此大膽,竟然劫持了一名雷氏部曲的什長在自家軍中?在場雷遠所部將士無不大怒,許多人當場拔刀出鞘,只待雷遠一聲號令就將甘寧等人斫為肉泥。
≈esp;≈esp;雷遠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名什長“我記得你你是何忠的部下,在灊山大營外調入我部的,對么?”
≈esp;≈esp;什長俯首道“是。”
≈esp;≈esp;“那便是我最初的百余名部下之一了,此刻軍中有你這等資歷的,只怕不超過三十人。”雷遠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道“甘將軍擒你,有何緣由?你照實說來。”
≈esp;≈esp;什長嚅囁半晌方才交待“小人…小人一時糊涂,適才持刀進入富戶家中意圖劫財。”
≈esp;≈esp;“混蛋!”雷遠身后不遠處,一名都伯破口罵了一聲聲音在寂靜的校場中極其明顯。想來此人乃是這名什長的上司。
≈esp;≈esp;雷遠回身瞥了一眼那都伯慌忙俯身行禮不敢再發聲。
≈esp;≈esp;“你劫了什么?”
≈esp;≈esp;“半匹錦緞,還有一緡劣錢。”什長慘聲道“其它的斷沒敢拿,也沒敢傷人性命。”
≈esp;≈esp;“此番攻城之前,我三令五申,不得濫殺、不得擾民、不得縱火,你可知道?”
≈esp;≈esp;什長聽雷遠問得緊迫,只癱軟在地,一時竟答不上來。
≈esp;≈esp;“續之,你不妨問得明白些。”甘寧拍了拍這什長的肩膀“你說,持刀入戶劫財,依律如何處置?”
≈esp;≈esp;什長汗出如漿,身體抖得如亂麻也似。
≈esp;≈esp;雷遠道“竊人財物,以為己利,此謂盜軍,死罪當斬。”
≈esp;≈esp;“好!”甘寧點了點頭,挑釁也似地看著雷遠“那么,續之打算怎么處置此人?”
≈esp;≈esp;雷遠盯著那什長看了會兒,慢慢地道“甘將軍不妨稍待。”
≈esp;≈esp;“嘿嘿,好,我便在此等著。”甘寧咧嘴一笑。
≈esp;≈esp;雷遠退后幾步,沉聲喝問“軍正何在?”
≈esp;≈esp;一名高瘦武人閃身出列“在。”
≈esp;≈esp;雷遠所部的軍正本是鄭晉,后來鄭晉另有任用,雷遠又逢升任奮威將軍,兵力有所擴充,因此他向玄德公提請,專門從荊州軍中負責軍法的高官、趙云的同鄉夏侯蘭麾下調了一位名喚田漠的軍法官,以此來保證奮威將軍所部與整個荊州軍號令統一。
≈esp;≈esp;雷遠向田漠問道“今日破城,我部將士中除了眼前這廝,還抓到敢搶掠、滋擾百姓的嗎?”
≈esp;≈esp;田漠道“還有六人。”
≈esp;≈esp;“全部帶到此地。”
≈esp;≈esp;田漠躬身接令,匆匆退去,片刻后帶著六名被牢牢捆綁的將士過來。
≈esp;≈esp;雷遠看了看他們,幾乎每個人他都認得。其中兩人發現雷遠在此,雖不敢亂說話,卻咚咚地磕頭出血,意圖為自己祈命。
≈esp;≈esp;“斬了。”雷遠低聲道。
≈esp;≈esp;田漠一愣,立即遣出軍法隊,將他們一一按倒在地,當場砍頭。
≈esp;≈esp;雷遠微微頷首,指了指甘寧身邊那什長“還有一人。”
≈esp;≈esp;幾名軍法尉大步過去,將那什長揪到六具尸體旁邊,一刀梟首。
≈esp;≈esp;甘寧臉色鐵青,卻不言不動。
≈esp;≈esp;校場中一股血腥氣彌漫,全場將士無不凜然,可軍氣卻愈發沉凝,簡直如山壓得甘寧透不過氣來。
≈esp;≈esp;雷遠給部曲的待遇極其優厚,從日常的飲食供給,到隔三岔五的錢財賞賜,到授予兵戶田地、免除賦稅,每一項都遠遠超過同時代一般的軍隊。與之相配的,便是軍紀森嚴、違令必懲。今日莫說是七個人,便是七十個人犯法,一樣逃不脫刑誅。
≈esp;≈esp;更可怕的是,一旦將士犯罪伏法,家屬所享有的兵戶待遇也會立時褫奪,從此淪為尋常百姓,生活艱難。
≈esp;≈esp;“這些都是久隨征戰的好男兒,可惜一時糊涂!怎奈軍法無情!”雷遠站到尸首旁邊,深深嘆息“軍法官記下他們犯罪伏法,緣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