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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馮習

  馮習所部率先渡江了么?

  “好極了。”雷遠站起身來。

  夷陵雖不是大城,但要將其完整控制,只靠四百多騎兵是遠遠不夠的。

  在夷陵周邊,多有低矮山丘,山與山連綿不斷,山上密布林木,谷地、溪流、池塘縱橫交錯。由西北方階梯狀隆起的高坡到東南面近水的平地,經過甘寧的精心經營,布設有多個小型的塢壁。

  這些塢壁與夷陵聯合在一起,形成控制大江北岸的樞紐,而甘寧就可以根據局勢變化及時調整兵力部署,擁有攻守進退的充分余地。

  這些塢壁中或多或少還有些留守的兵力。因為雷遠及時攻取官衙,控制住了沈彌的緣故,這些留守兵力都已降伏;但只靠眼下的四百余騎,想要將之穩妥控制,是很難的,誰知道會不會夜長夢多呢。

  這時候,馮習、霍峻、向寵、杜普四將所部及時到來,就非常重要了。

  雷遠哈哈一笑,起身相迎,走了幾步,對李嚴道:“正方先生,我們同去迎一迎?”

  李嚴聞弦歌而知雅意,知道雷遠名為迎接后繼兵馬,實則借機展現荊州軍的力量,以堅定他投效玄德公的決心。他又何嘗不想借此機會再見識下荊州將校們?當下痛快答應了,兩人徑往城外去。

  一行騎隊快馬加鞭,剛走了半程,便看到地勢較低的碼頭處,一艘快船穿過起伏波濤,當先靠岸。

  船上下來數人,任暉迎上去問了兩句,便領著其中一人往城池而來。雙方在道路中段聚攏。

  隔著數丈遠,那人急催馬向前,殷勤招呼道:“續之將軍,馮某來也!”

  說話之人約莫三十來歲,圓臉長須,身形非常富態,肚子滾圓,看上去不似武人,倒象個坐守家門的富家翁。但他勒著馬韁的雙手寬厚,十指都有厚厚的老繭,又顯示出長期戎馬磨煉的樣子。此人正是受玄德公委派,前來協助占據夷陵等地的裨將軍馮習。

  此前周郎興兵來犯,玄德公聚將商議對策的時候,馮習就在列中。他的位次居于張南之下,而在一眾中郎將之前。

  馮習出身于南郡世族,在劉景升招誘張繡屯兵于宛城時,與兄長馮楷領著鄉里游俠少年投入張繡麾下。建安二年時,兄弟二人參與過對曹公的偷襲,后來隨同張繡退保穰縣。建安四年張繡再度投靠曹公,馮氏兄弟跟隨張繡在官渡、南皮等地作戰,各有戰功。

  后來張繡病死,馮氏兄弟所領兵馬又被調到南線。在赤壁之戰的時候,與于禁、張遼、張郃、朱靈、李典、路招等將所部皆受章陵太守趙儼督護,布陣于江夏以西。

  曹公戰敗以后,經華容向北撤軍,負責斷后的馮楷、馮習所部被玄德公領兵猛攻,馮楷戰死,馮習不得已而降伏。

  馮習自知乃是歷仕多主的新降之人,雖然玄德公竭力安撫,心中仍有不安,因此平日里醇酒美人,深居簡出,短短一年時間里,就從精壯漢子膨發成了一個胖子。

  但這等宿將自有其獨到的經驗和手段,據說此番隨同玄德公南下作唐,無論操演兵士、考核軍律都表現的很不錯。于是在調動兵力支援雷遠西進江峽的時候,玄德公特意以他為四將之一,并明確以之擔任雷遠的副將。

  對這等沙場前輩,雷遠素來是尊重的。聽得馮習招呼,他先按轡下馬,問候道:“休元將軍,于路辛苦了。”

  若在一個月前,馮習眼中的雷遠,不過是個繼承父輩家業的黃口小兒,哪怕地位再高,也不在他這種沙場老手的眼里。但隨著程普、呂蒙、甘寧等部被一一擊破的消息傳到作唐,馮習早就改變了想法。

  玄德公本部精銳三萬余,和吳軍對峙半月,多少雄兵猛將齊心協力,不過與吳人平分秋色。而雷遠領著自家宗族部曲,居然旬日之間連敗吳軍重將,幾乎粉碎了江東在荊州的半壁江山?

  再考慮到此前有傳言說,原駐岑坪的周泰之死,也和雷遠脫不了干系。馮習是老行伍了,知道這樣的年輕將領,日后必然前途無量,實在應該好好結交。

  這時候他見到雷遠,明明雷遠儀表一如往日,姿態形容都很隨意,落在馮習眼里,卻額外生出許多雄烈的氣勢來。

  馮習連忙躍下馬來,按照副手見到主將的規矩,一絲不茍地行了禮,又笑道:“不過是往來奔走,費些鞋襪;遠不如續之南征北戰,屢破強敵說的威風。續之,我來此是做你的副手,但有吩咐,便請說來。”

  雷遠連忙扶起馮習,遜謝幾句。

  他隨即問道:“幾位將軍此來,領有兵馬多少?”

  “我部一千一百人,排在第一批渡江。加上霍峻領兵八百,向寵領兵六百,杜普領兵五百,合計三千人,其中騎卒一百二十余。另外,還有若干糧秣、輜重存放在對岸,稍后再陸續起運。”

  “沿途還順利么?”

  “眼下孫劉兩家各自脫離接觸,已經十數日沒有再生爭戰,因此我方水軍順江而抵宜道,不曾遇到麻煩。人、馬、物資,俱無減損。”

  雷遠頷首道:“如此甚好。說來,我雖已奪取了夷陵城,但城中的各處緊要所在,尚未完全掌握。之后便請休元所部接手城池防備。待我重整兵馬以后,與其余幾位將軍隨著這位李嚴李正方,前去占據秭歸、巫縣等地。”

  說到這里,他才想起尚未為兩人介紹。誰知一開口方知,原來馮習、李嚴兩人竟是認識的。兩人年齒近似,少年時曾在族中長者會面的時候,有過一面之緣。

  過去數十年間,天下群雄并立,旋起旋滅,而在較基層的文官武將來說,自始至終仕于一主、不惜殞命殉身的忠臣烈士到底是少數,絕大多數人,就像馮習、李嚴這樣隨時勢而動,飄若陌上之塵。

  他們固然抱有遇明主、建功業、取富貴,最終衣錦還鄉的念頭;可是,如果主上并不甚明、或者自己未入主君之眼,建不得功業、取不得富貴,又或者不得不背井離鄉…那日子還是得繼續過。

  其實,包括廬江雷氏宗族的淮南豪右們,最初仕于袁氏,后來依附于孫氏,最終千里迢迢逃亡到荊州,成了劉氏之臣。不也是如此么?

  或許正因為這個緣故,在等待后繼船只靠岸的過程中,三人談說些所接觸到的地理、人情、征戰攻伐之事,竟然都覺得十分愉快。更兼彼此心里有事,愈發有意結交,越說越是興致盎然。

  直到后方較大隊的船只陸續渡江,霍峻、向寵、杜普三將也派人過江來聯絡,雷遠與馮習只得請李嚴稍待,他們先去接應軍馬登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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