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局面,顯然一觸即發。
而且,容不得他兩邊糊弄,稍不小心,就會被雙方撕扯。
愁,非常愁!
安閣老急得在書房轉圈圈,卻找不到一點辦法?
“難道真要寫檄文,與世家魚死網破?”
他始終無法做出這個決定。
最終,咬咬牙,又找到劉安。
劉安因為之前的事,非常郁悶,即使安閣老找過來,也依舊懶洋洋的窩在搖椅上,沒有起身。
“什么事?”
想想白花花的銀子遠去,他就心痛。
“京城來了消息?”
“什么消息?”
“科舉改制,世家…”
“京城的事跟我沒關系,”劉安打斷他的話,“您老自己琢磨就行,別跟我說。”
“劉安,這可不是本閣一個人的事,別忘記,你的身后也有世家。”
“本閣早有交代,”劉安勾起嘴角,“讓他們堅決擁護圣上。”
“你…”安閣老真的被氣到了,“怎么一點骨氣都沒有?”
難怪圣上沒有為難他,跪的這么快,想為難都找不到借口。
“骨氣?”劉安好笑地看著安閣老,“本閣忠心侍君,怎么就沒骨氣?”
他一個臣子不擁護圣上,難道要造反?
“安兄,且聽我一句勸,趕緊寫檄文,別犟。”
“本閣再考慮下!”
“早晚的事,沒必要拖。”
“不一定,”安閣老垂眸,“此事還需再三斟酌。”
聞言,劉安悠悠地喝口茶,但笑不語。
總想要左右逢源,哪有這么便宜的事,再拖下去,兩方不落好,倒不如果斷點做出選擇。
其實,辭官也不錯,免得一直糾結。
“劉安,”安閣老有些不解,“你支持圣上改制,那些世家沒有反對?”
“沒有,”劉安搖頭,“本閣當初直接說不同意就是跟我為敵。”
安閣老:這不是耍流氓?
堂堂閣老如此欺負附屬,也不怕天打雷劈。
雖然這樣腹誹,安閣老卻心里羨慕,這事劉安能做,他卻不行。
劉安背后的世家都是自己挑出來不要的,無論背景還是勢力都不足為慮,根本沒法對抗劉安。
可他…
“這些年來,世家沒錢背后幫扶本閣,倘若現在撕破臉,未免太過涼薄,讓世人不喜。”
“你不怕圣上不喜?”
“也怕!”
“哪個更怕?”
“當然是圣上,我等一身榮辱皆系與他。”
“這就行了,”劉安拍拍衣服,然后起身,“我們是圣上的臣子,一切以圣上為重。”
“如此,與獻媚小人有何區別?”
“你現在確實沒有獻媚,”劉安忍不住輕嗤一聲,“可卻私心太重,一肚子彎彎繞繞,還小人又有什么區別?”
說完,劉安離開。
他覺得有些不忍直視此時的安閣老,又蠢又固執。
安閣老本想和劉安聯手應對此事,卻被奚落一頓,當即,氣的全都發抖,“豎子不足以謀!”
想了想,又去找到姜暖。
“你還沒有把檄文送去京城?”姜暖真的驚訝了。
“老朽尚未作出決定。”
“科舉改制利國利民,還有什么好猶豫的?”
“老夫與世家牽扯太深,恐遭反噬。”
“安閣老,”姜暖忍住不住再次提醒,“世上沒有兩全其美的好事,沒有那么容易左右逢源。”
“是啊,”安閣老苦笑一聲,“世家逼著老朽上書請圣上收回成命,圣上又要老朽血檄文。”
簡直前有狼后有虎,哪個都不是好相與的。
“安閣老,您老實話實說,到底是怕那些世家反噬,還是因為自己無法占據好處?”
姜暖算是看明白了。
什么左右為難,這人分明不贊同科舉改制。
也對,作為門生遍布天下的閣老,倘若科舉改制,他的損失,并不會比世家小,或許更為慘烈。
聽到這話,安閣老有一瞬間的羞惱,“夫人就是如此想老夫?”
“不然呢?”姜暖攤手,“天下寒門庶民何其多,科舉改制的利處遠遠大于弊端,您老卻一直推諉,真的看不清這些?”
三朝元老這點都看不清,忽悠誰呢?
之所以一直糾結,是因為打心里就拒絕這事,非常抗拒,卻又不方便表現出來。
看起來各種苦衷,其實還是舍不得丟掉特權。
“本閣…”
安閣老想解釋,卻發現不知道該說什么。
“您老若是心存百姓,就把這些私心放下,”姜暖忍不住搖頭,“圣上如今只是取消對世家門閥的優待,并沒有過分苛責,無論財力地位還是見識,世家和寒門都隔著一條天塹,世家子弟無論何時都占據優勢,某種程度上來說,并沒有什么改變。”
說到這,姜暖忍不住嘆息,“起點不一樣的競爭都沒有勇氣面對,世家也不過如此!”
生在終點都害怕與其他人競爭,確定不是廢物?
“不是這樣。”
“那是怎樣?”
“夫人不明白其中牽扯。”
“確實不懂,但科舉改制并沒有錯,阻撓之人無異于阻撓大周進步。”
“老朽再想想。”
“請便。”
姜暖氣的直接轉身離開。
大周的主輔私心如此重,讓她很是失望。
原本還在同情他被姬瑄一次又一次算計,現在覺得全是活該。
或許姬瑄就是看清這點,才毫不手軟下手。
見狀,安閣老苦笑一聲。
這些道理他都明白,可他是人,還是活不了幾年的古稀老人,不能不為后代打算些。
如果沒有改制,自己的蔭庇,多多少少能讓子孫得點好處,可現在......
“可能,真的是我私心太重!”
咬咬牙,安閣老最終回到書房,執筆潑墨。
沒一會兒,一篇檄文出爐。
用詞尖銳,態度強硬,先是歌頌此舉的偉大,接著斥責世家的陰險。
雖然等了一天才拿到檄文,內容卻讓圓公公非常滿意,態度也變得和緩,“安主輔受累了。”
“無礙,”安閣老擺擺手,“為圣上分憂,乃份內之事。”
“此番功勞,雜家一定會稟明圣上,為您請功。”
“無妨,舉手之勞,能幫到圣上就好。”
安閣老的心里依舊非常難受,卻不敢表現出來。
圓公公也明白這個,東西到手后,寒暄兩句直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