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秋楠被林放拍桌子的動作嚇了一跳。
又看到林放把豬肉放上去,聽著他說出了一番話,
丁秋楠多少有點后悔。
今天這肉,她是愿意收得收,不愿意收也得收了。
“說…說什么好聽的?”
“看你,不強求。免得你又在’引誘’的罪名后面,再給我扣什么大帽子。”
丁秋楠絞著手指犯了難。
答應林放吧,她打心眼里不樂意。
不答應吧,這個坎,怕是很難過去了。
丁秋楠看向林放,只覺得這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無比的可惡。
分廠所有男工,哪個看到她態度不是要多好要多好,恨不得把她當明珠一般捧著。
也就這個來自總廠的男人沒眼光,不但沒眼光,還很可惡,居然逼著她做丟臉的事!
丁秋楠扭頭又看了看桌上擺著的豬肉,不由得又咽了口口水。
廠里的食堂見天都是素菜,連油都不舍得多放一點兒。
她已經很久不知肉味了,這么一大塊豬肉放在她的面前,她恨不得生啃了去。
‘就當看在豬肉的面子上好了!’
丁秋楠牙一咬,心一橫,她閉著眼睛道:“林放同志,你是個好人!”
‘你特么怕不是在逗我?’
林放忍不住嗤笑一聲,道:“丁大夫,這就是你的誠意?
算了,這豬肉,我還是帶回家自己做個紅燒肉算了。”
“等等…”
丁秋楠睜開眼,感覺林放當真要把豬肉拿走,連忙道:“那…那我叫你什么呀?
我叫你哥…叫你哥總行了吧!”
林放眼見丁秋楠都快急哭了,重新坐下,語重心長的道:“先罵人的是你。
先扣帽子的也是你。怎么,讓你說句好聽的,還委屈了?
再說,也沒讓你白叫,我還搭上一塊肉呢!
你想想看,是不是我才是委屈的那個?”
丁秋楠低著頭,一言不發。
兩只手絞來絞去,小脾氣硬著呢,這是在無聲反抗。
林放見狀,決定再引導她一下,便道:“這樣吧…一聲’哥’很勉強,你叫兩聲我聽聽。”
丁秋楠抬起頭,試著叫了一聲:“哥…哥?”
她這第一聲有點生硬,但第二聲尾音上挑,反倒意外的有感覺。
林放繼續引導她道:“有點那個意思了,再多叫幾聲我聽聽。”
丁秋楠懷疑林放憋著壞,可有些事,只有0次和無數次。
一聲是叫,兩聲是叫,再多叫幾聲好像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她也顧不得多想,只好叫道:“哥…哥,哥哥…哥哥!”
“乖。”
林放見丁秋楠如此識趣,老懷大慰,他起身道:“以后見了我,就這么叫。
豬肉拿回家,你會做嗎?要是你叫的再親熱點,肉我也幫你做了。”
丁秋楠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居然做出了這么羞恥的事情,
又是后悔,又是覺得自己惡心,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發出那種聲音,
叫一個人“哥哥”,想想都覺得自己臟了。
她哪里還肯讓林放幫忙把肉做了,煮肉有什么難的,放水里煮肉不就行了?
于是,丁秋楠很硬氣的道:“不用你幫!我自己會煮,用水煮熟還不簡單!”
林放一聽這話,就知道這姑娘壓根就不會做飯。
他也不戳穿她的謊言,直接把立在墻角的爐子提過來道:“飯盒有吧?
你來煮,我看你吃不吃得下!”
“哼!”
丁秋楠自然不服氣,她站起來把自己的飯盒取出來,出去打水。
等回到處置間,丁秋楠看了看飯盒,又看了看豬肉有點犯難。
豬肉那么大塊,直接放進去不太容易。
想要讓林放幫忙,她又張不開嘴,干脆打開醫藥盒,摸出手術刀,
簡單消毒之后,把豬肉分割成了四塊,然后放了一塊進去。
這是一塊比林放巴掌小半截,但是卻跟丁秋楠巴掌差不多大的一塊肉。
放在飯盒里,也得占了一半空間去。
就這么煮,很難煮透。
丁秋楠對此卻毫無察覺,只覺得自己解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
她異常振奮的蓋上盒蓋,挑釁的看了林放一眼,也不說話。
似乎是準備等把豬肉煮熟之后,再來理論。
林放啞然一笑,把心神沉入空間,準備一會兒補救。
他挑了幾根紅辣椒,風干脫水之后,研磨成粉。
又取了一把炒好的花生,去殼、去皮,同樣研磨成粉。
再做一個巴掌大的竹盒出來,把辣椒粉、花生粉放進去,再往里面撒點鹽和味精。
充分混合后,不敢說蘸鞋底都好吃,起碼蘸白肉還是很香的。
做完一號蘸料放到一旁,林放又開始著手二號蘸料的制作。
二號蘸料本身不是用來蘸的,應該是直接澆上去才對。
母本來自川菜蒜泥白肉。
不過因陋就簡,林放覺得還是裝在同樣的竹盒里,當蘸料比較好。
他先剝了一頭大蒜,再把蒜粉碎成茸。
重新做了一個小竹盒,把蒜蓉放進去打底。
澆上醬油,潑上辣椒油,加入香油、鹽和麥芽糖調制成汁。
最后切了一小段黃瓜,將其拍碎丟進去。
這樣的二號蘸料,林放估摸著,蘸鞋底味道怕是也不賴。
也就煮了十幾分鐘,豬肉的香味順著飯盒的縫隙飄散出來。
丁秋楠伸手就去抓盒蓋,想看看煮的怎么樣了。
林放一把抓住她的手,隨即松開道:“燙。你醫藥盒里不是有鑷子嗎?夾開就不燙了。”
“哦。”
丁秋楠被摸了手,本來想發火的,可林放松的太快,說的話又太有道理,
她不自覺的就被說服了,情不自禁的照做之后,才察覺不妥。
她又覺得丟臉,又覺得自己沒出息。
自己也能煮肉的興奮,都因此消減了不少。
丁秋楠用鑷子小心的把盒蓋夾開,煮肉的香氣更濃了。
她閉上眼睛接連吸了幾口,這才愜意的睜開眼道:“應該熟了!”
林放笑了笑,伸手做出一個“請”的姿勢,壓根就不多說一句。
煮肉切這么大塊,十幾分鐘能熟透才有鬼。
頂多也就是最外面一圈,大概2厘米不到的肉是熟的,剩下的肯定還是生的。
丁秋楠不知道林放是準備看笑話,只以為他是自知必輸,不敢嘴硬。
她取出筷子,打算把肉夾出來,才夾出來幾公分,就因為肉太重,又跌了回去。
“啊!”
丁秋楠尖叫一聲跳開,飯盒里滾燙的開水濺了出來,差點落到她身上。
林放見狀直搖頭,索性從口袋里摸出手套戴上,把飯盒取下來,放到桌上。
丁秋楠白了林放一眼,沒覺得林放是幫她,反倒覺得他是故意在看自己的笑話。
她把盒蓋放到飯盒的旁邊,小心翼翼的把肉夾到盒蓋上。
肉塊太大,她的嘴太小,完全塞不下。
要是林放不在,她或許會有挑戰一下試試的心思。
這會兒,丁秋楠第一時間放棄,拿起手術刀重新消毒之后,一刀劃了上去。
“哦豁…”
看到少許淺粉下面還是血紅的生肉,林放幸災樂禍的笑出聲:“肉沒熟!”
“你…”
丁秋楠又羞又氣,丟下手術刀,背過身去,什么都不管了。
林放見狀,笑著道:“叫聲好哥哥,我幫你把肉弄熟了,另外…
這個也送給你,讓你蘸肉吃!”
他說著,手放在褲兜上,從空間里取出早就準備好的竹盒。
竹盒一打開,辣椒粉混合著花生粉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漫,吸引的丁秋楠不住的吞咽口水。
光是用想的,她也知道,開水煮的白肉肯定是沒有蘸這個來的好吃。
丁秋楠略一猶豫,便小聲嚶嚶了一句。
林放聽到她在叫什么,卻故意皺著眉頭道:“你在說話嗎?我怎么沒聽到你說什么?”
“好哥哥!好哥哥行了吧?”
丁秋楠叫的很大聲,不忿的望著林放。
林放掏了掏耳朵,道:“不行。我覺得你沒有誠意。
要輕一點,柔一點,細一點,嗓音不要太大,你要想象著自己是在跟小寶寶說話,
這樣叫出來的’好哥哥’,我才會覺得你有誠意。”
丁秋楠木著一張臉,半天不說話。
“算了。”
林放蓋上竹盒,起身道:“我這人最不喜歡強人所難。你慢慢吃,我走…”
“好哥哥…”
丁秋楠閉上眼睛,臉帶羞赧,聲音一聲比一聲夾:“好哥哥好哥哥好哥哥”
叫到后面,她自己先就受不了了。
丁秋楠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發出這么奇怪的聲音。
林放非常滿意的點了點頭,手起刀落,快速把肉切兩塊丟進飯盒,
又把飯盒放到爐火上重新加熱。
丁秋楠的服從性,出乎意料的高。
和她孤傲冷艷的外表反差極大。
林放都懷疑,自己要是多來幾次服從性實驗,弄不好丁秋楠直接就盲從了。
讓干啥就干啥的那種。
趁著丁秋楠不敢睜眼,林放把爐子丟進空間里加速了幾秒取出來,
加速后的豬肉煮熟起來極快,林放把重新把飯盒取下來,把肉夾到盒蓋上重新切片。
兩塊豬肉,每一塊都分割成均勻的8片豬肉薄片。
一共切出了16片豬肉出來,林放均勻的把它們擺放在盒蓋上。
又把裝有蘸料的竹盒重新打開,和裝有豬肉片的盒蓋放在一起。
林放這才把筷子遞過去道:“來,嘗嘗味道。”
丁秋楠內心是拒絕的,睜開眼睛之后,手卻不聽使喚。
她默默的接過筷子,夾了一塊白肉,稍微卷了一下,放在竹盒里蘸了蘸,
等把蘸料裹了個差不多,她微微側過身去,左手遮擋住小嘴兒,
右手快速的把飽蘸了蘸料的白肉塞進了嘴巴里。
只一瞬間,香、辣、鮮、咸的滋味就在丁秋楠的口腔里爆炸。
稍微咀嚼一下,肉汁炸開,又把這滋味提升了一個層次。
久違的肉味,在恰如其分的調料烘托下,讓丁秋楠感動的想哭。
‘怎么可以這么好吃!’
林放的聲音此時卻不合時宜的道:“味道一般是吧?其實我還有一個蘸料盒子。
你看…再叫幾聲好聽的,它也是你的了。”
他說著,摸出二號蘸料盒,把它打開。
紅油、香油、醬油澆過的蒜蓉被激發出無比誘人的香氣,
又和新鮮的碎黃瓜交織在一起,直接就化成了無數的小手撓在了丁秋楠的心尖上,
拼命的向她傳遞一個信號:蘸我!蘸我!蘸我!
丁秋楠白了林放一眼,一言不發,屏住了呼吸,用最快的速度,
把剩下的白肉蘸著一號蘸料快速吃完。
由于動作太快,吞咽不夠及時,丁秋楠被噎的直翻白眼。
看到丁秋楠如此的不配合,林放反倒笑了。
‘這樣才有意思!’
要是丁秋楠輕易妥協,林放估計以后都沒興趣再來見她。
現在,林放才覺得,這個游戲有點意思了。
他在丁秋楠的身上發現了矛盾而有趣的特質。
林放看了一眼手表,起身道:“算了,不叫不叫吧,我也差不多該走了。
以后還想吃肉,可以去總廠找我,也可以給我寫信。”
丁秋楠看也不看林放一眼,等他走遠,她發現林放忘記帶走二號蘸料,
立刻快速的蘸了一筷子二號蘸料塞進嘴里。
這一蘸,可是讓她入了迷。
二號蘸料果然要比一號蘸料更香更美味,可惜,煮好的肉已經吃完了,
要不然,丁秋楠還真想試試,是不是二號蘸料和白肉更配。
她以為林放還會回來,等了片刻不見人影,追出去看了看才發現,林放已經走遠。
林放回頭看到丁秋楠兩手插兜站在醫務室門前的身影,笑著沖她揮了揮手。
丁秋楠果斷轉身,快速重回處置室,手忙腳亂的處置殘局。
林放回到車上,王長貴已經回來有一陣子了。
看到林放,他頓時來了精神道:“小林,你也去看熱鬧了?”
“啊…對!”
林放含糊道:“王哥,你也去了?”
“嗐!”
王長貴搖頭道:“一開始我不知道,我去行政科找劉科長要好處去了。
總不能白來一趟吧?誰知道他們分廠窮的要死,扣扣索索的,就給了2斤花生米。
算了,不說這個…說梁拉娣,好家伙,這個梁寡婦可真夠勁!”
林放從王長貴的口中,勾勒出了梁拉娣這個小寡婦的形象。
她是機修分廠的5級焊工,一個月領53塊5,地位堪比一大爺在軋鋼廠。
但是吧,她拉扯著4個孩子,3男1女,一個人掙錢,一家五口花。
這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一口氣還攤上4個。
梁拉娣就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在男人堆里用盡手段往自家扒拉東西。
林放細一琢磨,好家伙,這不就是大號的秦淮茹嗎?
秦淮茹以后要是進了軋鋼廠,差不多也得這么干。
她不如梁拉娣的地方在于梁拉娣有技術,自己就是5級焊工。
秦淮茹農村出身,又是做慣了家庭主婦的,等進了廠,還得從頭學起,
先天上就要低人一頭。
梁拉娣不一樣,自己有技術,人又潑辣,把一幫老爺們撩撥的不要不要的,
卻又沒占到她什么便宜。
今天這場熱鬧,就是其中一個被占了便宜的工人的家屬找了來,要跟梁拉娣拼命。
王長貴道:“你猜怎么著?這個梁寡婦壓根就沒理那女的,
直接把她男人給提溜了出來,一腳踩在那男的腳面上,差點把人腳指頭給踩斷了!
好家伙,這梁寡婦真是不簡單,腳底用釘子自己釘了個腳掌,
一腳下去,嘖嘖…我想想腳指頭都疼的不行,被踩的那個家伙真是倒霉!
羊肉沒吃上,還惹了一身騷!等回家,他媳婦兒估計也饒不了他!”
林放問道:“王哥,你不是說工人家屬找過來,是因為梁拉娣占了他們家便宜嗎?
那梁拉娣有沒有把東西給還回去?”
“還什么還?”
王長貴糾正道:“不對!應該說是拿什么還!梁拉娣把糧票都換成糧食拿回家,
糧食又全讓她們家幾個小子給造完了,拿什么還?
你是不知道,梁拉娣當時還要找劉科長要糧票呢!
她說她們家日子過不下去,快要餓死人了!
好家伙,劉科長在我面前人五人六的,梁拉娣一提到他,
當時他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躲的飛快!”
梁拉娣5級焊工,一個月領53塊5,帶4個孩子,這日子都過不下去。
換成秦淮茹進廠,一個月也就能領27塊5,帶3個孩子,外加1個婆婆,
日子又怎么能過的下去?
很多時候,還不是錢的問題,主要是糧票不夠,光有錢買不到足夠的糧食。
也就是有林放幫襯著,小寡婦這才沒著急忙慌的去軋鋼廠上班。
要不然,距離她茶化、黑化變成另一個梁拉娣也就不遠了。
小寡婦還有一點比不上梁拉娣,她要臉。
像梁拉娣似的,直接跟人干起來,還能如此理直氣壯的說沒東西還的行徑,
把三個小寡婦捆在一起,她也做不出來。
不過這也是林放喜歡小寡婦的地方。
要臉的人,通常都比較有底線,也容易拿捏。
“得,咱們換換,你來開車。”
王長貴聊完八卦才想起來自己坐在駕駛位,他道:“趁著食堂還沒開飯,
咱們趕緊把車開回去。”
林放故意問道:“王哥,這都快中午了,要不咱們在分廠食堂吃了回去得了。”
“可拉倒吧你!”
王長貴聽的直翻白眼:“分廠的伙食差跟什么似的,喂豬豬都不吃!
咱們總廠好歹能多放幾勺油,他們分廠的菜…呵呵,跟白水煮的沒區別!”
“得嘞,那咱回去吃!”
林放笑著答應,把車子開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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