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的時光,就在林放收拾整理雜物,顏冰月躺在病床上微笑著歪頭打量中,一點一點流逝。
如果不是不適應導流管,還是更加習慣蹲便,可能這樣的溫馨場面,會一直持續到睡下。
顏冰月臉色通紅的憋了好久,實在忍不住,悄悄招呼了一下林放,道:“林放哥哥,能不能麻煩你叫一下醫生呀?”
林放沒有多想,連忙道:“我馬上去叫,你哪里不舒服嗎?”
顏冰月紅著臉搖頭,堅決不肯說原因,只是支支吾吾的道:“哎呀…林放哥哥,你去叫醫生就好了嘛,拜托!拜托!”
“好吧!”
林放看出顏冰月的羞澀,倒也沒有堅持,立刻出門去找值班醫生。
沒一會兒的功夫,一個戴著口罩的女醫生帶著兩個護士進來。
護士迅速拉上布簾,把林放連同所有的視線遮擋在外,形成了一個相對封閉的小空間,林放只能隱約聽到里面傳來醫生和顏冰月的對話。
醫生道:“你這手術完才剛過十二個小時,不滿二十四小時,按照規定,是還需要觀察一下的,你確定要拔掉嗎?”
顏冰月遲疑了一下,道:“那能不能麻煩醫生你幫我看一下恢復情況?如果現在拔掉,會不會有什么后遺癥?”
醫生似乎笑了一下才道:“你這么年輕,做的又是微創手術,膿液滲出情況也不嚴重,哪里會有什么后遺癥?再說,這個導流管,主要是給你導尿用的,滲出液在手術的時候就已經處理干凈了!”
顏冰月這才知道,自己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醫生之所以這么問,完全是在走程序,在走一種避免醫患糾紛的責任規避程序。
于是,她點頭道:“那就麻煩醫生了,幫我拔了吧,不然我尿不出來…”
這句話,顏冰月說的很小聲,怎奈林放耳朵實在太過靈敏,竟是一字不漏的聽了個清楚。
林放不由得摸了摸鼻子,總算是明白過來,為什么顏冰月讓他去叫醫生的時候,臉紅心慌、支支吾吾的,總是描述不清楚情況。
讓一個女孩子在男孩子面前提起這些讓人羞澀的事情,總是特別難為情的。
“呵呵…”
醫生輕笑了兩聲道:“46床,你不是尿不出來,有導流管不需要你尿的。你這個情況,是心里緊張,即便給你摘了導流管,你也一樣尿不出來的,你的尿都在這里呢!”
“醫生!”
顏冰月看到醫生居然試圖把收集器拿給她看,她慌的差點都想坐起來了,只顧得連連擺手,又做手勢,試圖讓她聲音小一點。
“怕你男朋友知道難為情?你們剛剛戀愛沒多久吧?等過兩年,你信不信你在他面前上廁所都會把門打開?”
顏冰月:“…”
我不要聽!
我才不會變的那么庸俗!
看到顏冰月眼神游離中帶著點渙散的模樣,醫生輕笑醫生,沒再說什么。
醫生動作麻利,處理的很快,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把顏冰月的導流管給摘掉。
兩個護士拉開簾子,幫忙扶著顏冰月去了一趟廁所,沒過一會兒她就又回到了床上躺下。
果不其然,顏冰月真的是心理作用,壓根就沒怎么尿,只是去了一趟廁所,心理壓力一去,她卻感覺身體舒服了不少。
然后…她就覺得餓了。
在葉含笑面前,顏冰月可以鎮定自若的撒謊,假裝林放真的是她男朋友。
可如今真的要使喚林放,顏冰月還真是有點猶豫。
一來,林放并不是她的男朋友,她有點不好意思把林放用的太狠。
這二來,顏冰月自己也沒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她也說不上來,自己只是對林放好奇,還是真想讓他當自己的男朋友。
可肚子餓起來,很難受的。
尤其是顏冰月昨晚誤以為自己感冒,買了吃了會嗜睡的感冒藥吃了就睡,一直到現在差不多快二十四個小時粒米未進,也就是之前稍微喝了點水,潤了潤喉嚨。
之前顏冰月被尿憋著,也沒想起要吃東西。
這會兒解決了尿急的問題,饑餓就像是山呼海嘯一般涌來。
忍了不過幾分鐘,顏冰月就再也忍不住,沖著還在收拾東西的林放道:“林放哥哥,我餓了…”
“餓了嗎?你等我一下,我看一下時間。”
林放看了一下表盤,笑著道:“別著急,馬上送飯的就來了,我提前訂了餐的。”
“啊?”
顏冰月驚訝的看了一眼林放,心頭微微有些異樣。
她沒想到,林放居然連這個細節都注意到了,居然會想著提前訂餐。
就在她驚訝的同時,一直默不作聲,偷偷打量她和林放的一個女病友似乎也想起了這茬。
“哎呀!老公,你訂月子餐沒有?”
“啊?平時不都是你訂的嗎?我訂的你又不喜歡吃,你沒訂嗎?”
“我訂了我還會問你?你都不知道提醒我一下,要你有什么用?”
“對不起老婆…我錯了…要不,我再去問問?”
“問什么問?醫院里送的餐都是有數的,提前預定了才會做,不訂就沒有,你去外面看看有什么我能吃的,隨便買點吧…等等,還是算了,把我手機給我,我訂兩份外賣,一會兒你去取算了!真是靠不住!”
“呃…”
顏冰月當然聽到了這兩夫妻的對話,也正因為有聽到,她心頭的異樣不由得更重。
再看林放,他卻像是什么都沒發生似的,還在整理東西。
雖說闌尾炎只是個小手術,一般還是要住院兩三天,觀察沒有任何問題后,才能出院。
算上今天,兩個人可能要在醫院里住上兩晚。
即便是出了院,顏冰月也需要人照顧幾天,可在京北她舉目無親,能依靠的也只有林放,去學校林放還不方便照顧,還不如就在醫院多住上幾天。
顏冰月不知道林放是不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才多買了許多東西,從洗漱用品到水杯飲品再到睡衣被褥,甚至連臉盆腳盆飯盒漱口杯都準備妥當。
這些東西裝在幾個大袋子里的時候就覺得多,等拆開后,零零散散的拿出來擺放好,才知道真的很多很多。
林放的細致,讓顏冰月都覺得驚訝,有一些東西,就連她都會忽略,都沒有想到的林放居然都買了回來。
比如女孩子洗臉用的、護膚用的、潤唇用的、擦手用的,這些別說直男,就連她自己都沒想到的東西,林放也都一股腦的買了回來。
有那么一個瞬間,顏冰月心頭的異樣,不自覺的化成了心動。
人在生病的時候最是脆弱,也最是容易感動。
男人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更加感性,更容易被感動的女孩子?
人的一生看似漫長,實則短暫,哪怕能活到八十歲壽終正寢,從呱呱墜地的第一天開始計算,滿打滿算不過兩萬九千二百天,都還不到三萬天。
在這短暫的兩萬多個日日夜夜中,能夠遇到的大事屈指可數。
旁的不說,只說生老病死,這人生四大:出生來不及,死去未可知,相伴到老不容易,生病這件大事,對于很多情侶來說,可能已經是唯一能夠參與進去的一件。
就是這么一件顏冰月人生中的大事,林放參與了進來。
這種心動,如山呼,如海嘯,如火山爆發,控制,是控制不住的。
顏冰月只是定定的望著林放的側臉,久久、久久的不愿離開自己的視線。
林放收拾到尾聲的時候,病房門外傳來噪雜的人聲,聲音最大的是放飯的阿姨,她挨著病房叫著訂餐的床號,被叫到的都要拿著飯盒去打飯。
聽到這些動靜,林放快速拿出早就已經洗刷干凈的幾個飯盒,對顏冰月道:“我去打飯,馬上就有東西吃了,別著急。”
“嗯!”
顏冰月和林放望過來的眼神對上,不自覺的有點心慌,害羞的趕緊錯開,等他走出病房,卻又不自覺的挪回視線,癡癡的望著他的背影。
不一會兒,林放打了飯回來,他聽從了醫生的建議,訂的餐都偏清淡、偏流食,共計有:一份烏雞湯、一份米粥、一份蔬菜羹、一份豆腐腦。
林放先盛了一小碗烏雞湯,用兩個小碗來回倒騰,很快就讓滾燙的雞湯變的溫度適口。
所有人只注意到了他的細心,卻沒有人知道,快速的來回倒,需要怎樣精準的控制力才能讓一滴雞湯都不撒出來。
確認溫度合適后,林放又抽了一根吸管放在碗里,捧著小碗遞到顏冰月的嘴邊。
看到林放這個舉動,顏冰月不自覺有些心動,又有些臉紅,她忍不住道:“林放哥哥,太麻煩你了,我自己來吧…”
“不行!”
林放霸道的阻止了顏冰月試圖把湯碗接過去的舉動,道:“你還在生病,我來照顧你。想自己吃也行,等你跑起來不痛的時候再說!”
什么嘛!
等人家跑起來不痛,那還不得三五天,甚至一個星期?
總不能這么久,都讓你來喂我吧?
真霸道!
顏冰月心里悄悄嘀咕著,臉上卻怎么忍都忍不住,不自覺的漾出一絲笑意。
這樣被人關心,被人寵愛的感覺,真的好好…
要是這段時光就這么凝固,永遠都不要結束,該有多好啊…
顏冰月都不用歪頭,林放就已經把吸管湊到了她有些干裂的嘴唇旁邊,她只需要輕輕張口,吸管就被她含在了口中,稍微吸一口,試了試溫度,居然也是剛好合適。
一口濃濃的雞湯下肚,芳香滿口的同時,肚子里的饑餓卻更加的強烈。
以至于顏冰月顧不得再感慨什么,只是一口接一口的猛吸,直到一小碗雞湯喝了個干凈,這才長長的吐了口氣。
林放隨手把湯碗放下,抽了一張紙巾幫顏冰月擦了擦嘴角的湯痕,把床頭稍微搖上來一些,讓顏冰月上半身保持著高位躺著的姿勢,又把專攻病人用餐的推拉床拉到她面前。
他這才擺好其他菜,端了米粥湊過來,先用湯勺舀一勺稀米粥,再舀一勺蔬菜羹,喂顏冰月吃下去。蔬菜羹主要是為了調味,讓顏冰月的嘴巴里有點味道,不那么寡淡,林放沒讓她吃太多,主要還是喂她喝米粥,等她一碗米粥喝完,蔬菜羹加起來都還沒喂上三勺。
然后林放就把整個推拉床拉到了床位的位置,笑著對顏冰月道:“好了,少吃多餐,你吃的差不多了,該我吃了!”
“哈?”
顏冰月不樂意的嘟著嘴,撒嬌道:“林放哥哥,可人家還沒吃飽,人家還想吃嘛!”
旁邊看似在照顧各自的老婆,其實都在偷偷打量這邊的兩個女病人家屬,看到這一幕,不自覺的都打了個寒顫,又妒又羨,又是怦然心動。
他們羨慕嫉妒恨的對象是林放,長得不錯也就罷了,這哄小女生的手段一套接著一套沒完沒了,把他們兩個全都比下去不說,還被各自的老婆嫌棄外加臭罵,真是氣死個人。
讓他們怦然心動的當然是顏冰月,這女孩果然像她自己說的一樣,年輕、可愛、會撒嬌。
聽聽!聽聽!
“人家”兩個字,硬是被她哼出了宛轉悠揚的曲調,像是一只有魔力的小手一樣,不住的在人心尖尖上撩撥、撩撥、再撩撥。
這誰頂得住啊?
偏偏林放不為所動,輕笑一聲,道:“你這才剛剛做完手術還不滿一天,吃這么多已經差不多了。醫生叮囑過,第一天以流質食物為主,半流質為輔,第二天差不多就可以半流質為主,稍微加點普通飲食了,只是還得是清淡的。”
顏冰月明知道林放說的有道理,可還是忍不住嬌嗔道:“可是你喂人家的都是流食,哪有有半流質食物了呀?”
林放笑瞇瞇的指了指蔬菜羹,道:“這不就是嗎?”
“哈”
顏冰月十分不依,要不是腹部還有點刺痛,她都恨不得把自己的水蛇腰給扭成麻花的形狀,來表達自己的不(可)滿(愛)。
可因為疼痛,她稍微扭了一下,就果斷放棄,繼續用撒嬌的聲音蠱惑林放道:“林放哥哥,你賴皮!那些蔬菜,人家統共就只吃了三小勺,頂多就嘗了一下咸淡,壓根就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滋味!”
林放揉了揉顏冰月的腦袋,安撫道:“乖啦,先休息一下,睡一會。等會兒我叫你起來稍微走一下,然后再喂你吃點別的。你看,這豆腐腦都還沒動呢,那邊有微波爐,我一會兒熱一下給你吃。”
顏冰月看了一眼色澤有些寡淡,明顯是甜口的豆腐腦,不由得癟了癟嘴,道:“我想吃咸豆腐腦,我想多加辣油!”
林放不由得一笑,伸手在顏冰月的小鼻梁上輕輕一刮,道:“醫生都說了要吃清淡的,你還想多加辣油,到時候痛起來,你會恨不得撓床的!乖,等你病好了,我請你吃火鍋!”
“真的嗎?一言為定!”
顏冰月并不在乎吃什么,她在乎的是林放的承諾,在乎的是等她病好了,林放還是愿意和她在一起,這一點,對她來說很重要。
“當然!一言為定!”
“那拉鉤!”
“好,拉鉤。”
林放笑著伸手,跟顏冰月拉鉤,做出了一個約定。
等顏冰月閉上眼眼睛休息,林放悄悄把她的床又放了下去,然后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眼罩幫她套上。
“林放哥哥…”
“別動,我怕你休息不好,給你買了一副眼罩。”
“嗯…謝謝林放哥哥,你真好!”
“謝什么謝,我是你哥!”
等顏冰月躺好,林放把豆腐腦單獨放起來,自己端著剩下的飯菜幾口消滅掉。
吃完飯,林放把碗筷洗了一下,然后輕輕試探了一下,確定顏冰月睡著,這才走出去,找了個僻靜的角落,撥通了胡清嬋的電話。
一天下來都在忙著照顧顏冰月,現在總算有時間跟正牌女友匯報一下自己的行蹤,免得她擔心。
電話很快接通,胡清嬋的聲音有些疲憊,但更多的卻是振奮,她笑著問道:“怎么了寶寶,是不是準備找我一起吃飯啊?不好意思啊寶寶,我這邊還在處理案子的收尾工作,恐怕不能跟你一起吃了!”
聽到胡清嬋的這番話,林放心頭不自覺的有些愧疚,連忙道:“沒關系,我知道你這兩天比較忙,已經吃了。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胡清嬋心頭不自覺的一跳,聲音也變的慎重起來,她道:“對不起,寶寶,我知道我事業心比較重,一旦忙起來,就容易忽略到你,我不是故意的…”
林放連忙打斷胡清嬋道:“小嬋,不要說對不起,你已經對我很好了!我不是要責怪你,我是想說,顏冰月生病了,急性闌尾炎,我送她進的醫院,她在京北舉目無親,這兩天我要照顧她一下!”
“這樣啊…”
胡清嬋先是松了口氣,轉瞬又覺得不對勁。
顏冰月?
不就是那個久貧乍富的暴發戶小富婆嗎?
還是自己一手幫忙暴富起來的那個!
她生病了,那豈不是糟(活)糕(該),憑什么霸占我家寶寶?
不行,這事兒我得管…不對,我得先問問葉含笑!
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顏冰月心中閃過了許多念頭,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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