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孟寶越想越氣,越想越氣。
他原本是因為不想把事情鬧大才后退的,但是此時安全之后,滿是后悔。
“當時就應該直接把那王蘭陵抓起來!”夏孟寶大怒道。
此時汽車已經朝著云水郡返回了,也離開了黑水縣的范圍,在這安靜的水泥路上只有車輪和風的聲音。
周圍的人都保持著沉默,盡管這次不是帶兵打仗,也不需要講究什么士氣之類的東西,但是知事大人被王蘭陵罵走的事情,終歸是對這個隊伍產生了一些影響。
好在各種人對于面子的需求都不一樣,打仗的將軍和治理一方的文官不一樣,掌管縣中雜物的官員和縣中的商人又不一樣。
夏孟寶的師爺迅速說道:“大人,不管王蘭陵如何巧舌如簧,這云水郡的罪責終究是他要擔責,這事情就算是捅到州牧大人和圣上那里,也是王蘭陵的錯!”
被師爺安慰,夏孟寶稍微好受了一些,氣憤的說道:“那小兒欺人太甚,我定要狠狠的參他一本!”
榮子初感覺事情不是那么好辦,說道:“大人,現在這事情就算是到了州牧大人那里,眼下黑水縣沒被淹,我們郡里卻是遲早會被淹,我看先不用著急整治王蘭陵,先把黑水河的事情解決,到時候王蘭陵自然就是無根之本,不足為慮。”
“大人,此時更不應該意氣用事,現在不是找州牧訴苦的時候,而是先把云水郡的問題給引到黑水縣那里,州牧自然懂的是云水郡重要,還是黑水縣重要。”
夏孟寶雖然生氣,但是基本的思想覺悟和政治敏感性還是有的,此時皺著眉頭說道:“子初所言甚是,州牧優柔寡斷,若是讓他處置王蘭陵,多半還要去稟告圣上。”
師爺聽到后,迅速贊同道:“大人英明,我們眼下只需要和州牧大人說起此事,說黑水縣壞了云水郡的水事,只要有了州牧的批示,那么下一次過來就是動用郡城的兵力過來,管教那王蘭陵束手就擒!”
并不是拍馬屁的都是沒能力的人,有時候真正會拍馬屁的,反而是那種很有能力的人。
能力都用在拍馬屁上了,那里有時間思考別的啊…
在罵走知事之后,王蘭陵繼續在河邊站著,監督其余人做事。
等到了中午吃完飯之后,王蘭陵就去見了被安置在一處民宅里的尹無憂夫婦。
“尹先生,河堤那邊人心需定,我就多耽誤了一些時間,讓先生久等了。”
尹無憂迅速說道:“大人客氣了,剛才我不放心,也在河邊遠遠的看著大人和夏知事的交談,今日之后,大人必定是會揚名云州!”
王蘭陵對出名的事情沒啥興趣,轉移了話題說道:“之前那事情我已經讓人去呈報給了圣上,當下緊急之事還是治水的事情,倘若黑水縣能夠在這次汛期之后安然無恙,我的事情自然不是大事情,就怕云水郡那邊也出大問題。”
云水郡必須要有問題,不然顯示不出王蘭陵的英明。
云水郡也不能出大問題,不然一個大郡出了問題,王蘭陵必定是會遭殃!
尹無憂明白王蘭陵的意思,看到王蘭陵說起了正事,也迅速的表現自己的能力。
“大人請放心,云水郡內水脈縱橫,每年都會大修水利,洪水來的快,去的也快,而且只要過了暴雨天,四周的漕運就會源源不斷的送來糧食和物資,居民也多有防范意識,不會出大事。”
王蘭陵點了點頭,“這樣就好,不知道這次云水郡那邊受災是否嚴重?”
尹無憂解釋道:“這個暫時不清楚,現在最多也就是淹沒一些河流街道和田地,云水郡并非是平原區域,也不屬于盆地,大水都是從這里經過,再經過各種大河江川分流出去到東南方牧州的金海湖。”
這個世界和地球不一樣,這里的山川地理比較復雜,而且課本上很少講。
歷史和地理,在這個國家屬于高級知識分子才有資格學習的資料。
只要知道云水郡這邊沒事情就可以了,王蘭陵說道:“這樣就好,云水郡之事,也非我所愿,但有些事情卻是不得不為之。”
尹無憂說道:“大人此次修筑堤壩之事,還有之前的事情,已經得罪了郡守云天賦和知事夏孟寶,這兩人必定會對大人不利,還請大人多加小心!”
雖然說是這么說,但是尹無憂也想不到那些人會怎么對付王蘭陵。
畢竟在暗中搞事情的時候,那些人一個個的都是好手,能用和可以使用的手段太多了,所以根本就防不住,只能是多加小心。
王蘭陵說道:“這些天我會在營中休息,平常也不會遠走,一切就都等到圣旨下來再說吧。”
尹無憂勸說道:“大人這樣不妥,越是這種時候,越是退不得,大人不妨派個人去郡城那邊,一來是虛張聲勢,二來是購買一些糧食物資,讓他們把心思都放在糧食物資管控上來為難我們。”
王蘭陵露出疑惑的表情,說道:“可我們是真的缺糧食啊…”
不是假缺,是真的缺糧食,這么多人的口糧,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尹無憂解釋道:“大人是當局者迷,這事情拿出來講才好講,您找郡守借糧,他不借糧是不會的,不借是他的事情,而借了也不會借的痛快,肯定會難為你,我們就是拖的這個時間。”
尹無憂擔心的問題不是糧食問題,是擔心那些人在黑暗中做別的事情,各種下作的手段要是一起用的話,別看這邊幾萬人,這人心是最經不起考驗的東西。
河邊的那幾萬人,在尹無憂看來就是烏合之眾,真正厲害的還是王蘭陵。
文官和軍官不一樣,軍官里以下犯上,違抗軍令是死罪,但是在文官這里就不一樣了。
不聽皇帝的指令,勸諫皇帝,或者是直接辭官不干的,歷朝歷代都有,即使是先帝時代也不少,就是當今皇帝上臺之后少了很多,現在基本上是沒人敢了。
但現在這個皇帝才是異類,是不正常的!
所以王蘭陵和知事吵架并不是什么大事情,他打的名頭就是為民著想。
閹黨攻擊文官黨派,文官黨派攻擊閹黨,或者是文官集團內部的互相攻伐,都是為了國家,為了百姓。
只要是占據了大義,皇帝也不想直接殺了你壞了名聲。
王蘭陵仔細思考了一會兒后,還是覺得不靠譜。
“這事情只怕是有些不妥,我這邊并沒有特別大的災情,郡守和知事此次之后,必定是會讓我解散這些人,糧食的問題反倒是其次的了。”
王蘭陵不肯主動借糧,就是這個原因,他聚集這么多人本身就是不合法的事情。
尹無憂說道:“大人放心,借糧并非是指望郡城給的糧食過活,而是讓郡里的人行使權力壓迫大人,不是使用宵小手段,在他們認為自己可以用權力逼大人投降時,就會使用這個,而不是用規矩之外的手段。他們成竹在胸,我們才能知道他們是怎么想的。”
王蘭陵被尹無憂說服了,總之,就是不能讓狗急了跳墻。
在回去之后王蘭陵就讓柳扶風帶著他的文書,去郡城借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