徭役令下達到了鄉鎮,鄉鎮又派人傳遞到民間。
得益于將大量人口聚集起來管理的方便,朝廷對于大部分居民都有著很強的約束性。
鎮長派人把告示傳遞給鄉里,鄉長派人敲鑼打鼓的傳遞到大街小巷,挨家挨戶告知。
炎武皇帝的努力,讓很多知識分子到了鄉間任職,比如王蘭峰這些初中生就是如此。
縣里郡里沒有空缺,但鄉鎮的位置其實有很多空余。
王蘭峰這些識字的人,就是各種政令下達到民間的重要渠道。
大糞下鄉事件剛過去不久,人們對于王蘭陵的政令,尚有著基礎的信任感。
在了解到干活管三餐,也給糧食之后,這些人也就沒有那么抗拒了。
反正都是要服役的,今年也沒有多大的區別。
去年服役了的,今年也要服役,好在朝廷的朝夕令改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大家早就習慣。
當年炎武皇帝鼓勵民間開荒的時候還說了三十年不收稅的,結果三年過去就收了。
王蘭陵讓這些人相信了一次,所以只要王蘭陵這次不騙這些人,這些人下次就還會相信王蘭陵,就是這么簡單。
早上六點鐘不到,就有人扛著鋤頭和毛巾水壺,帶著斗笠,朝著縣里走去。
每個人都拿的東西都有些區別,基本上都是干活的工具和隨身用品。
孫立是一個二十四歲的年輕男人,這一次是和父親哥哥們一起去服役。
他們家勞力多,除了留下來照顧田地和看家的之外,決定去五人。
眾多周知,勞役是一個苦差事,一個人去和幾個人一起去,是不一樣的。
往年死的,基本上都是一個人去的那種。
一家人剛走到村頭,就和另外一家遇到了。
“孫叔,你們家去這么多人,田里的莊稼不管了?”
石堅看到這一家子人,就笑著打了招呼。
孫老頭笑著說道:“去城里看看,別人都說大糞司的王大人是一個有本事的人,這次徭役管飯又發糧,去看看也不吃虧。”
孫立看著石堅,“石堅,你光帶飯桶,別的也沒帶?”
石堅用手拍了拍腰間拴著的飯桶,說道:“帶這個就夠了,除了之外就是一把力氣,也沒別的了。”
幾人一起朝著縣城走,在路上也看到了別的村的人,互相之間也沒多話。
鄉人抱團,對于別的村子的人,基本上很少理會,更不要說各自都帶著家伙的時候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除了天性就喜歡湊熱鬧打交道的人之外,其余人都是自顧自的往縣里走。
走在通往縣城的大路上,孫立看著遠處小路和分路上的隊伍,疑惑的說道:“今年比往年多了很多人,去年可沒有這么多。”
石堅說道:“咱們村就出了三十多人了,那么多地方加起來,肯定不少。”
孫老頭知道一些事情,解釋道:“生產隊的人都被打過招呼,這次能去就去,雖然不強求,但是各地的生產隊長都會去。”
生產隊是農桑司管轄,主要是負責按照朝廷的要求耕種對應的土地和作物,進行生產作物的協調。
比如朝廷要求今年種油菜,那么生產隊的人就會主種油菜,具有監督引導和帶頭作用。
加入生產隊的農戶,可以獲得先進的生產技術指導,以及沒有中間商的農產品收購。
石堅聽到后,說道:“生產隊的上頭是農桑司,我聽說農桑司的嚴大人取的是王家的女兒,這是幫著王大人了?”
孫老頭搖了搖頭,“不知道,別瞎說了,管好自己就行。”
被孫老頭這么一說,大家也就安靜了下來。
前往縣城的人越來越多,就像是趕集一樣。
孫立等人和大隊伍匯合,在靠近城門的時候,就發現來自不同村鎮的隊伍,聚攏在了一起,緩慢的朝著前方甬道里推進。
速度并不慢,就是平常老太太走路的速度。
很快孫立幾人就來到了城門處。
“看著牌子的指引走,路上有專門方便的廁所,不要隨便走動!去吧!”
孫立還沒有看清楚牌子上寫的東西,就跟著家人一起走到了有些黑的甬道,在穿過城墻婁底的走道之后就看到了外面的縣城。
一排排的干凈門面,穿著體面的縣城居民,還有已經開始擺攤賣燒餅豆腐湯的商販,這些都是荒蕪的鄉下所沒有的場景。
盡管在很多人看來沒有多少區別,但這點微小的區別,對于一個年輕人來說,是巨大的。
縣里人,這個稱呼對于孫立這些鄉下人來說,是一種很特殊的存在,是一輩子的奮斗目標。
和附近看到的那些縣里人比起來,孫立感覺扛著鋤頭,穿著麻衣的自己,特別像是鄉下人。
不過很快的,孫立就發現了一些讓他在意的事情。
一些穿著布衣的縣里人,也拿著繩子籮筐,帶著草編的斗笠和鐵飯盒,朝著他們要去的地方走去。
孫立感覺有些不一樣了。
當孫立走過一個大宅子,看到從那高樓里走出一百多年輕力壯的男人女人后,心中的怪異就更加的嚴重了。
“爹,城里人也要勞役嗎?他們不花錢?”孫立忍不住和自己父親說了話,他真的是很在意。
“王大人不愛財。”孫老頭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是個清官。”
孫老頭并不了解真實的情況,但這和他是不是一家之主沒有關系。
作為威嚴的一家之主,孫老頭說出的話,肯定是更容易的就讓這些人記住了。
王蘭陵不愛財,王蘭陵是個好官,就這樣自然而然的成為了很多人的第一印象。
石堅走到半路,看到別人去了廁所,原本沒有尿也有了,就想著進去看看。
“我去廁所看看,你們先走吧,等下就跟上。”
幾人也沒有在意,繼續跟著其余人一起往前走了,這兩邊都有指示牌,箭頭朝著的位置就是集合的地方。
過了大概十多分鐘,孫立等人到了城中的水務司。
這個時候石堅也回到了幾人旁邊,孫立說道:“怎么那么久?”
石堅沒有言語,一臉的失魂落魄,仿佛是受到了震撼,開始懷疑人生了。
孫立想要詢問,但前面已經輪到他們了,也就忘記了此事。
一個男人坐在一張長桌后面,所有人都從桌子邊走過。
在排隊的時候,有兩個人過來檢查他們的身份牌,驗明正身,偶爾還會詢問幾句,問些問題。
孫立走到桌子邊上,發現這個人身前放著牌子,上面寫著名字。
柳扶風 柳扶風看著這個人,對比了一下身份牌上的畫像,說道:“畫像有些不準,去旁邊中學生那里重畫一張。”
柳扶風將一個寫著1527的木片遞給了孫立,“這個你拿著,以后吃飯領糧都要用到,妥善保管,丟了之后記得找你等下分配到的隊長領取。”
“來到這里就不用你們花錢,按照要求的去做就好,去吧,下一個!”
柳扶風很忙,很忙很忙,喝水的時間都沒有。
孫立接過了自己的身份牌和那個木片,他沒上過學,不過還是識字的,也懂的簡單的算術。
拿著木片和身份牌去了旁邊的空地那里,這里的板凳上坐著十多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女孩。
給孫立畫像的是一個城里的小女孩,只是幾分鐘,就用鉛筆在巴掌大的白紙上畫出了孫立那窘迫不安,額頭發汗的胡渣子臉。
拿了畫像之后,孫立又去了第二個人那里。
佟岳看了看孫立的身子,“鄉下來的?”
他沒有看身份牌,就得出了一個結論。
孫立感覺自己矮了很多,擠出笑容說道:“是,孫小村來的。”
佟岳點了點頭,“行,是干活的料,我這里是測體能的地方,給你乙等,努力干活,王大人都看在眼里,不會虧待你們的,去下一個吧。”
佟岳說著王蘭陵交代的公式話,拿出印章在孫立的木片上蓋了個乙等的評價。
孫立很快就又通過了幾個人的考核,最后領了一個黃腰帶。
“這是勞役的憑證,在城里的時候帶上這個,遇到事情不要怕,環衛司的人會過去幫你處理,在干活的時候被人欺負了也不用忍著,不要欺負人,但也不要被人欺負了。”
杜生將一條腰帶遞給了孫立,有些人他不用囑咐,有些看起來容易被欺負的,他就會多叮囑幾句。
孫立接過腰帶,等走出水務司,到規定的休息處時,就看到了同樣是腰纏黃巾的父親和弟兄。
“你來了,你工號是多少?”孫立的哥哥詢問著孫立。
孫立說道:“1527,你們是多少?他剛才說我是乙等。”
幾個人互相看了一下,因為是前后順序,所以工號也是順著的。
體能方面有些差別,身子骨強的就高一些,弱一些矮一些的就低一點。
這里已經聚集了非常多的人,有一千之多。
“現在也就八點不到,這就一千多人了,等下午的時候,不知道能有多少人。”
孫立看著這么多人,又想到晚上時候的人數,更加覺得王蘭陵是個人物了。
這個時代,像是王蘭陵這種組織能力的人,可以說是非常少了,他很清楚如何安排一些人做什么事情,怎么分配和調度。
這種能力并不是天生,而是來自先進制度里的耳濡目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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