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收費廁所的話,只要一月一分錢,我想很多人都會不遠千米的跑來上廁所。
解讀工作難度越來越大,和有文化的右相不一樣,戶部部長是地方官出身,一路升到了這里,并不是以文采和文章著稱。
右相的深入解讀,讓戶部部長的壓力很大。
如果這是一篇如右相說的那種勸諫文書,那么后面這些的內容就有些不對勁了。
憑借自己的理解,戶部部長首先就覺得這個叫王蘭陵的寫這篇文章是有什么目的,他見過不少這種地方小吏,也明白官吏之間的區別。
官,寫的文書主要注重表達和推脫,交代事情和推脫事情。
好官他也見過不少,很多盡職盡責的官員他也遇到過,看到過這些人的文書。
這個王蘭陵,明顯是屬于官吏中的吏。
吏者,言上達下,聽從上方的驅使,到達下方百姓的面前,是那種中間人的角色。
比起官,這些吏要更自由一些,出了錯也由官頂著,而且天生就是依附在官員下方面對百姓。
這件事情不能以右相的看法來看,戶部部長在刨除了皇帝和右相帶來的影響后,很快就洞悉到了這個事情的本質。
修廁所,大修廁所,要的是錢!
這么一想,這篇閱讀理解就簡單了許多,通篇上下滿滿寫著的,都是一個字——錢!
盡管戶部部長并不知道王蘭陵貪污的事情,也不知道王蘭陵讓別人修公廁的事情,但是只是這一篇文書,他就把王蘭陵當做和很多官員一樣的人了,寫上來的文書不過是申請一個合理花錢的理由罷了。
但要命的是現在不能那么說…
他解釋清楚的話,這個叫王蘭陵的肯定會死,連帶著幾個寫閱的人要受懲罰,還有左右丞相這兩個剛才一唱一和的人也要麻煩。
尤其是右相,他多半是會為了自己說過的話,來反駁自己。
戶部部長自己也沒有理由確定就是那么回事,而且最重要的還是皇帝大半夜的不睡覺,喊來了他們幾個大臣來討論這個事情。
自己要是說了就是一個小縣城的小屁孩為了貪污油水寫了這個狗屁不通的東西,那老皇帝…
他自己肯定不會罰他自己,但是這股怒火絕對不會只對著王蘭陵一個人發,必定是會波及到明天辦公的大家。
一想到皇帝最近對錢的事情特別重視,部長就放棄了直言的想法,自己這個戶部部長前面那么多位前輩的下場可都不怎么好。
停頓了十多秒反復思考,戶部部長只能是以自己的學問來把這個文章朝著專業化的角度去解析。
普通的愚民舍不得這點田肥,總認為肥水不流外人田,卻不知道這種想法實在鄙陋。
“這里的田肥,并不是指污穢,指的是小利小錢,也指力氣,鄉間的人貪圖小利,看不到長遠的事情。”
有文化的人更容易覺得羞恥,更無法忍受一些污點和不舒服,卑職覺得他們會愿意來一個干凈有格調的雅致廁所里坐坐。
“優秀的人不會坐吃山空,不會看著自己一點點落魄下去,他們能夠從別人身上看到不好的品質,并且主動的改正這些,反省自己。”
這便是和廁所相關的人才。
“這個就是關于廁所引申出來的賢人。”
戶部部長簡單的翻譯了一下右相沒翻譯的句子,也為后面的話騰出思考的時間。
鄉間的人不愿意來城里,來了也會快速離開,因為我們縣里制度完善,嚴禁別人在街上和小巷里方便,所以很多人都會跑到附近的農田和墻角方便,這很不好。
“粗鄙的人不愿意改正自己的缺點,就算是改正了,也會迅速的又恢復本性。”
“賢人所在的地方是干凈的地方,這里容不得那些粗俗低劣的事情發生,但是在我們管不到的地方,那些人一直都在繼續讓我難受的事情,我非常的心痛。”
戶部部長的額頭出現了汗水,這篇文章實在是太難了,他實在是解不出來。
尤其是在知道這就是一個找借口貪污的文章之后,戶部部長反而無法用自己專業的角度去胡扯了。
思前想后,只能是按照右相那個思路去解題,不然要么是交白卷,要么是牛頭不對馬嘴。
要命的是皇帝就在旁邊看著,注視著自己,只能是硬著頭皮繼續解下去。
罰錢并非是我所愿意看到的事情,我常因為看到那些人不愛惜這個城市而心痛。
“懲戒這些人,并非是我想要行駛的權利,我看到那些被破壞的桑樹,于心甚痛。”
想到偷砍桑樹的事情,部長突然靈思如尿崩,發現事情變的簡單了許多,戶部管田地,所以農桑之事他記得,這下串聯起來了!
一個廁所,會讓人有更多的時間買買東西,不會因為憋悶而難受,痛苦,著急離去。
“大人您的到來,您提拔我的這個事情,我們兩個人的到來,一定能夠讓這個地方成為那樣美好的地方,人們不會再做出那種偷砍桑木的錯事,都知道自己的錯誤和羞恥。”
普通鄉人沒有見過這么好的廁所,回家之后就會念念不忘,把這事情當成是奇聞異事將給別人聽,這樣就有更多的人來縣里趕集。
“鄉下的人沒有見識過真正的賢人,見識到之后,就會把這事情說出去,這樣就會有更多的人記住大人您的名聲。”
老皇帝皺起了眉頭,這文章怎么不對勁了起來…我想聽的不是這個啊…
這些人的到來,會買賣一些東西,會讓城里的生意變好。
“這些人會互相交談,會發表自己的看法,通過互相的贊美,讓大人您的名聲傳播到縣城的各個地方。”
這便是民意。
“這,便是民意!”部長大聲的說道,他自己翻譯的肯定沒錯,這就是一篇溜須拍馬的文!
老皇帝沉著臉看著這個戶部部長,他對這些人很不信任,尤其是當結果不讓他滿意的時候就更加明顯了。
“你來解讀后面的內容!”老皇帝看向了禮部部長。
禮部主管學校大學和思想教育,必須要會解讀這個閱讀理解,不然就是德不配位!
禮部部長接到了這燙嘴的山芋,他也是壓力山大。
“是!”
禮部部長一邊回想著后面的內容,一邊如應試的學子一般,面色焦慮。
這些人里,最有急智和文采的還是右相,只不過右相的心思不在文章上罷了。
鄉間的土財主只知道存錢,他們積累土地和財富,一年到頭也不會穿好衣服,常年吃得都是咸菜米粥,這是因為沒有向往心,他們面對的都是一些在泥土地里干活的窮苦百姓,所以根本就沒有花錢的自覺。
“地方的豪強只知道…”禮部部長卡文了,他后背的衣服都快濕了,“只知道強取豪奪,他們從不知道改變自己,不會積累好名聲,每天都在咸菜米粥這種低劣的麻木生活中渡過。這是因為他們不知道縣令你的高尚和仁義,這些人面對的都是鄉下野民,沒有縣令你這樣的鏡子來對比他們的低下。”
城里人想要賺這些人的錢,就應該讓他們明白錢的好處。
“大人您要統御這個縣城,就應該以仁義的名聲來感化他們,讓他們懂的廉恥。”
老皇帝怒了,“什么禮義廉恥!你們這幫飯桶就只會和我說這個!我問你,他說的稅金是指什么?”
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翻譯,老皇帝很生氣,他認為這些人是在糊弄自己!
禮部部長心境膽顫的厲害,他強自鎮定下來,努力的不讓自己的聲音出問題。
只有大家都花錢了,才能更加明白錢的好處,掌管銀錢的朝廷也會收到更多的稅金。
“只有大家都待人以誠,那么就會明白仁義誠信這些品質的好處,掌管天下人的朝廷也會收獲更多的人才。”
右相拋磚在前,把這篇閱讀理解拔高了太多。
現在無論如何,后面都改不回去了。
倘若一開始說話的是戶部部長,問題根本不會這么嚴重。
老皇帝看向了其余人,平靜的詢問道:“你們以為如何?”
幾人都低下了頭,他們都清楚皇帝是生氣了。
此時不能反對,也不能贊同,更不能不說話。
反對,禮部部長沒什么事情,但是后面誰來翻譯?
贊同,現在皇帝明顯是不滿意,大家都站在皇帝的對面,這個狗皇帝必然會更加憤怒,會因為他們結黨反對他而施展雷霆手段,一家只死一口都是僥幸。
不說話,那也是不敬。
左相迅速說道:“圣上,這王蘭陵只有十四歲,估計也是小學文化,以臣下看,這字跡有可能是代寫。”
不能拿文章說事,那就拿人說事,老傳統了。
老皇帝思索了一下,說道:“傳令,讓王蘭陵來龍城赴任,掌管城內大糞司司長一職。”
既然這些人不能讓他滿意,那就把正主叫來吧,老皇帝也想和這個人當面對談。
右相急了,左相也急了,戶部的部長同樣急了。
禮部的部長首先一步,他著急的說道:“圣上!山人怎可為王官?這黑水縣雖然所屬云州,但方言習俗均與山州無二,開口就是哈哈呦,哈么為,倘若召他前來,難不成還要給他陪個譯者不成?”
老皇帝也是頭痛,一想到山州人那邊讓人心煩的方言,確實是打消了一部分想法。
右相松了口氣,順勢補刀:“圣上,這王蘭陵新官赴任,難免會勤懇一陣子,何不先看他一陣子,若是黑水縣真的有所起色,再招他前來也不遲。”
老皇帝尋摸了一下,他也覺得不能讓一個小孩子的想法直接來改變這個龍城,先在黑水縣實行一陣子,看看效果,確實是有必要。
“那就如此,你們下去吧,我也累了。”
老皇帝淡漠的揮了揮手,不再看這些人。
下面四人頓了下,隨后齊聲告退,臉色非常的不好,已經準備回去寫遺書了。
老皇帝豈是會向別人妥協之人!
在那些人離開之后,老皇帝冷眼看了門口一眼,隨后低頭拿著筆開始為這篇文書寫下批示。
除了一段話之外,老皇帝還蓋上代表著絕對權威的龍印。
做完這些之后,老皇帝叫來了值班的太監。
“將這份文書送到云州。”
在做了決定之后,老皇帝又想起來這個叫王蘭陵的人在文書里寫了妻妾的事情,于是又有了一個想法。
“我記得陸家的女兒學問不錯,待在都城妓院難免會遇到熟人光顧,你去派人把她送到黑水縣,給那王蘭陵做妾為奴,教他說普通話。”
太監迅速應下,“是!”
老皇帝正準備起身回去休息的時候,又覺得不妥。
這個叫王蘭陵的人若是人才的話,那么就是留給他后代的能臣,和這個罪臣之女一起的話會有些不好。
“等等!”老皇帝改變了主意,但又覺得把陸家女兒發配到山野地區很爽。
在思慮了幾秒鐘后,老皇帝說道:“把人帶過去的時候問問王蘭陵的意見,他若是不要的話,就把人賣到當地妓院里!永世不得贖身!”
老皇帝的心情很不好,因為那幾個大臣明顯是在敷衍他!
太監答應了下來,在確定老皇帝不會再次更改意見后,才小心的告退。
因為疲憊和困意,老皇帝很快就去吃飯洗澡了,若是繼續在這里坐著的話,他肯定會繼續改變決定。
王蘭陵的事情很快就被老皇帝忘在了腦后,他的心思繼續放在了周圍大臣還有這個國家上。
遙遠的地方,王蘭陵并不知道自己被“哈哈~喲”“哈么~喂”給救了一命。
他睡得正香,每天晚上八點睡,早晨六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