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錚正皺眉想著,卻聽到床上傳來一陣輕響,他抬頭望去,只見床上隆起一團,原本向著墻壁側臥的秦如韻居然坐了起來,整個人蜷成一團。
而且楚錚看得清清楚楚,錦被不斷地簌簌發抖,絕不是船身起伏帶來的抖動。
楚錚心頭一震,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快步走到床邊。
秦如韻就像沒察覺他的到來,只是緊緊地蜷成一團。
又是一道閃電劃破夜空,連艙房里都變得光如白晝。楚錚分明地看到秦如韻身子劇震,蜷得更緊了。
“喂,你沒事吧?”楚錚伸手搭在被子上,感覺摸到的應該是秦如韻的肩膀。
他的動作很輕,秦如韻卻再次全身劇震,幾乎要把自己蜷成個小球。
楚錚不知怎的一驚,大概是憑直覺察覺到秦如韻的狀態不對,當下不由分說地將裹在錦被里的秦如韻轉了過來。
眼前的情景頓時讓楚錚心頭一震。
只見往日里淡定自信、高傲而優雅的秦二小姐,這時緊緊地抱住自己的雙膝,臉上毫無血色,雙眼早已紅腫,臉上布滿了淚水,身子更是不停地顫抖,就像遇到什么可怕的事般。
上一次看到類似的情景,還是在水笙身上見到過。
楚錚做夢沒想到向來堅強獨立的秦如韻也會露出如水笙一般恐懼到極點、精神幾近崩潰的一幕。
他心中沒來由的一痛,暗道自己是傻瓜嗎,這家伙先前表現得那么明顯的恐懼,為什么自己就是沒意識到?為什么讓她一個人呆在黑暗里這么久還自顧自地掛機修煉內功?
望著從沒出現過如此軟弱一面的秦二小姐,楚錚心中涌起一股無法言喻的情緒。
他忍不住伸手,將秦如韻連同錦被一起緊緊抱住,用最柔和的聲音道:“別怕,我在這里,有我在,誰也傷害不了你。”
盡管隔著錦被,但楚錚還是能感覺到秦如韻身子僵硬繃緊,甚至有些冰冷。
楚錚想也不想,無形的真氣透出,原本就溫暖的房間里氣溫又升高了十幾度,甚至有些熱了。
但秦如韻身子的僵硬冰冷并沒任何緩和的跡象。
只隱隱地聽到秦如韻反復地喊著什么,只是外面風浪聲實在太大,以楚錚的耳力也聽不清楚。
楚錚又一連把剛才的話說了兩遍,但秦如韻仿佛完全沒聽到。
楚錚一咬牙,手上用勁,原本裹在秦如韻身上的錦被瞬間便被扯成了無數的碎片。
他直接將這個不斷地顫抖著的姑娘擁入自己的懷中。
然后他終于聽清了秦如韻嘴里在念叨著什么——
“媽媽…媽媽…”
楚錚愣住了,媽媽?
直到這時,他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對這秦二小姐的事完全不了解,除了知道她很有錢、頗為仗義大方外,連她有沒有兄弟姐妹、家里還有哪些親人都不知道。
更從沒問過她為什么一個人住在那個猶如囚牢一樣的諾大公寓中,為何四周有如此嚴密的安保措施。
他好像真的從沒關心過這個自己嘴里的“好朋友”,更沒幫過她什么,反倒是這個仗義的姑娘一次次地幫他,給裝備給藥材給資源、替他出謀劃策,從沒問他要過什么回報…
這樣一想,楚錚心里愈發過意不去。
而且不知怎的,他份外看不得秦如韻流淚,仿佛流淚的不是秦如韻,而是郭襄、是程靈素、是水笙…
連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樣的錯覺。
是因為秦如韻抱膝蜷縮起來流淚的模樣與水笙很相似?是因為她眼前這柔弱無助的樣子很像重病垂危的程靈素,還是因為她的眼睛很像郭襄?
楚錚用力地抱緊了懷中的少女,用他平生最溫和、最有耐性的聲音一遍遍地說著:“別怕,我在這里,有我在,誰也傷害不了你。”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已經傳來了嘩啦啦的風雨聲,打在艙壁上啪啪作響,大船更是劇烈地搖晃起來,楚錚甚至還聽到張三沖到了甲板之上,焦急大叫著指揮著水手們降帆,轉舵。
但楚錚什么也沒管,只是始終抱住懷中那顫抖著的少女,一遍遍地安慰著她,同時將自己體內的長生神照真氣傳入她的體內。
秦如韻僵硬的身子終于慢慢地柔軟下來,忽然間她哇的一聲,緊緊地抱住楚錚放聲哭了出來。
“啊啊啊啊————嗚嗚嗚————不要殺我媽媽!不要殺我媽媽——!不要砍下她的腦袋——!你們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們——不要殺我媽媽——!”
她一邊哭叫著一邊激烈地掙扎起來。
楚錚眼中閃過一抹深寒的厲色,但很快便強行壓下心中的黑暗,他用力地抱住秦如韻,溫聲道:“沒事了,你媽媽沒事,放心,有我這天下第一高手在,誰也傷害不了你媽媽。”
在楚錚第十次重復這句話時,秦如韻終于安靜下來了,只是緊緊地抱住他,就像抱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外面的風雨聲更大了。
楚錚松了口氣,正想緩緩嗓子,但只緩了不到五秒鐘,秦如韻沙啞的聲音傳了過來:“…繼續。”
什么啊,恢復冷靜了?
你恢復冷靜還要我繼續什么?
但感覺到懷中的少女在不安地顫抖,楚錚只得像復讀機一樣,又把剛才的話一遍遍地重復。
可能是過去了一刻鐘,也可能是過去了一個小時,楚錚感覺唇干舌燥時,懷中的少女已沒了動靜,就像已沉沉入睡,連緊緊扯住楚錚衣角的手兒也放松下來了。
楚錚感覺身子都有些僵硬了,正想松開懷中的少女、將她放回被窩里讓她好好休息,但但他的手一松動,秦二小姐又抱緊了他。
“…你不是睡著了?”
“…沒。”
“平靜下來了?”
“喂,給點回應好不好?”
沒回答,只是抱緊他的雙臂似乎加緊了些,而且還把臉完全埋在他的懷中,對他的話卻理也不理。
柔軟溫香的觸感讓楚錚有些尷尬。
“我說,你如果平靜了,就差不多該放開我了。”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