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后,紫禁城。
今日朝會,太和殿上,文武百官濟濟一堂。
明朗的金色陽光照耀進來,照在太和殿有些斑駁的房梁之上,也照在了坐在高高龍椅上,有些消瘦的崇禎皇帝朱由檢身上。
聽著下面傳來的陣陣爭吵聲,朱由檢面沉似水,不發一言。
今日給事中劉懋上奏,痛陳當今朝廷驛站機構的種種弊端以及給大明朝廷帶來的損失,最終他請求崇禎皇帝裁撤、精簡部分驛站,以達到消減開始,改善戶部財政狀況的目的。
劉懋的言辭,讓崇禎皇帝頗有些心動,尤其是劉懋還指出,裁撤部分驛站可以為朝廷每年省下幾十萬兩銀子。
然而劉懋的提議,立即就遭到了朝堂上部分大臣的反對,雙方你來我往,吵得不亦樂乎,誰也不肯讓步,彼此都指責對方是誤國奸臣。
古代驛站的作用,是用來傳遞官府文書以及重要情報,并未過往官員提供食宿、為軍事人員提供馬匹的場所,可以說是作用很大。
但大明開國已經幾百年了,腐敗問題非常嚴重,驛站被很多官員當成了占朝廷便宜的地方,很多官員濫用驛站資源,給大明財政造成了很沉重的負擔。
這也是劉懋提出要裁撤驛站的理由。
僅僅從理論上來說,劉懋做得并沒有錯,他說的也很對,驛站必須要進行一番整治了。
然而此時劉懋不知道的是,由于他的建議被崇禎皇帝采納,西北大批的驛站被關閉,成千上萬依靠驛站謀生活的百姓紛紛下崗,而這其中,就有一個名叫李自成的普通驛卒。
聽著下面劇烈的爭吵聲,崇禎皇帝覺得自己的心,很累。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當了這個皇帝之后,崇禎才體會到,管理這樣的一個老大帝國,有多難。
并且崇禎皇帝慢慢地也注意到了一點,那就是無論是哪位官員提出的建議,到最后總會有人言辭激烈地提出反對意見,并且聽起來好像也有那么幾分道理的樣子。
這一點讓崇禎感覺很奇怪。
就比如今日劉懋的提議吧,崇禎感覺很不錯,但很快就有反對者跳了出來,反對劉懋的提議。
至于他們反對的地方在哪里呢?
說起來也有些無厘頭,他們認為劉懋品行不端,所以他的提議,也肯定包藏禍心,別有目的。
若是方逸在這里,肯定就一個大嘴巴子扇過去了。
人家的這個提議好不好,跟人家的人品有什么關系?你去飯店吃飯,吃的不是飯菜的味道,而是廚子的人品啊?
不過年僅十六歲,正在少年的崇禎皇帝卻是深陷局中,看不明白。
最近的一段時間以來,崇禎皇帝貶斥了魏忠賢,魏忠賢的一眾黨羽要么下獄要么流放,只剩以亓詩教為首的少數‘閹黨’外圍人員得以幸免。
不過相比歷史上閹黨的最終結局,由于在這個時空中崇禎得到了方逸的勸說,亓詩教等人的結局已經算很不錯了。
魏忠賢自縊而死后,崇禎果然也放棄了對他侄子魏良卿的追責,從此魏良卿帶著殘余下來的財富,返回鄉下,去做他的富家翁去了。
聽著下面傳來的陣陣爭吵聲,崇禎皇帝覺得一陣陣的頭疼。
他原本身體很好的,但自從登基為帝以來,他的身體健康情況急轉直下,經常腰疼不說,最近一段時間來,他又出現了頭疼的癥狀。
但銳氣十足的崇禎皇帝,將這些看做是上蒼給他的考驗和磨煉,這使得他更加精力十足的,將自己投入到了日常繁重的事務中去。
崇禎皇帝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聲音雖然不大,但已經對下面的兩位臣子造成了一定影響,兩人互相憤恨地瞪了一眼之后,雙雙退回原列。
“茲事體大,此事,暫且擱置再議。”崇禎皇帝說道。
擱置再議,并不是就此高高掛起,崇禎皇帝打算稍后和幾位閣老商量之后,再做定奪。
“皇上,臣有本上奏。”當下有御史路振飛出列。
“哦?路卿家所為何事?”崇禎有些疲憊地問道。
“臣彈劾遵化縣知縣方逸,此人上任之后巧立名目,向遵化百姓征收種種稅費,橫征暴斂,百姓民怨滔天,請皇上明察。”路振飛沉著一張臉說道。
崇禎皇帝聽了,頓時便吃了一驚。
什么?是彈劾方逸的?
這位方世兄行事一向謹慎小心,并且愛國愛民,要不他也不會依然出手,散盡家財安置災民了,這樣的一個人,居然會用苛捐雜稅來荼毒百姓?
崇禎皇帝望向路振飛的眼神中,頓時就帶上了幾分厭惡。
方世兄是什么人,朕難道不知道么?他可不是個貪錢的人。
“皇上,方逸此人微臣是了解的,人品正直光明磊落,他是絕不會做出向百姓收取重稅的這種行為的,還請皇上明察。”亓詩教見狀,急忙站了出來,為方逸辯護。
崇禎皇帝微微頷首,顯然對亓詩教的話語,頗為贊同。
路振飛見狀,頓時便有幾分著急,“皇上,臣所言之事,句句屬實,有遵化城進士賈衡的書信為證!方逸在遵化城與民爭利,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
崇禎皇帝微微有些錯愕。
居然還有進士的書信為證?
科舉時,只有走到最后一步參加殿試的士子,才有資格成為進士,因為殿試是皇帝親自出題,所以進士又被稱為天子門生。
可以說,每一位進士,對朝廷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角色,相當于后補官員,后備干部。
有他作證,方逸的行為,似乎已經可以被證實了。
這,這可該如何是好?
崇禎皇帝眉頭緊鎖,臉色有些為難。
覷見崇禎帝臉上的神情,禮部尚書溫體仁當即出列。
“哼哼,真是可笑至極!”
“路御史,你是閑的沒事做了還是吃的太飽,肚子不舒服?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敢拿來騷擾皇上?”
路振飛聽了,頓時便怒氣填胸!
溫體仁卻依舊不依不饒,“民不聊生?敢問路御史,可有百姓民變發生?”
路振飛怔了一怔,猶豫了一下,勉強搖了搖頭,“不曾聽說此事。”
“收取稅賦,那不是很正常的事么?沒了稅賦,朝廷拿什么養兵?拿什么賑濟百姓?拿什么修橋補路,興修水利?莫非一文稅錢也不收,大家一起活活餓死,才是路御史心中的好官?”
“收點稅賦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本官勸奉路御史以后還是不要拿到朝堂上來說了,這里是討論國家大事的地方,不是討論遵化縣該不該收稅的遵化縣衙!”溫體仁聲色俱厲地說道。
路振飛一時無言以對。
“皇上,所謂國事無大小,由區區小事,亦可看出此人人品之一斑!方逸這種貪官污吏,還請皇上下旨懲處!”此時又有一人出列,侃侃而言。
眾人定睛看去,卻是路振飛的好友,另一名御史余應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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