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魏忠賢退也退了,家產也捐了,這些人為什么還不放過他?”一旁的李定國有些好奇地問道。
“天下之事,無非名利兩字,魏忠賢雖然退了,但他手下黨羽眾多,這些黨羽卻都沒退,都占著官職位子,那些攻擊魏忠賢的人,其實也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明面指著魏忠賢,心里卻是想要把閹黨一網打盡,空出來官職后,再換上自己的人。”方逸說道。
“換上自己的人,他們又有什么好處?”李定國有些天真地問道。
“怎么沒好處?好處大了呢?”方逸淡淡一笑,“只說一點,他們到時可以給自己減稅,給別人加稅,這一加一減,可都是大量的銀錢啊。”
據方逸所知,在自己那個時空的歷史上,魏忠賢死后,以東林黨人為首的文官集團,立即就把魏忠賢主導的礦稅給取消了,據說原本江南每年上繳朝廷茶稅幾百萬兩,改革之后,每年只交幾十兩稅銀了,剩下的錢,都進了那些地主縉紳的腰包里。
地主是肥了,但朝廷怎么辦?
養兵練兵賑濟修路,哪一樣都要錢,錢不夠怎么辦,那還得加稅。
有代理人在朝堂上,這幫地主自然是不擔心稅會加到自己身上。
結果,新增加的稅負,都加到了農民身上!
農民原本就受災,活得很苦,這一加稅,就更沒法活了,這也是崇禎后期,李自成張獻忠等人如此活躍的原因。
大量過不下去的農民,成了李自成等人源源不斷的兵力來源。
“公子,所謂眾怒難犯啊,如今朝堂上下,眾口一詞都在攻擊魏忠賢,便是皇上,也不敢輕易觸碰眾怒,公子這個時候出頭,實屬不智啊。”夏允彝憂心忡忡地說道。
“無妨,”方逸擺了擺手,“本官自有主張,你等放心便是。”
方逸既如此說,夏允彝便也不再多問。
“對了,那公子何時前去遵化上任?”夏允彝又問道。
方逸想了一想便道:“七日之后吧,現在就可以做好準備,七日之后,本官準時出發,前往遵化!”
就在這時,上課鈴聲終于響起。
這堂課是夏允彝講授,于是除了方逸和陳子龍,冒辟疆等人外,其余如李定國和曹變蛟等人,都乖乖地拿著書本,前去聽課去了。
冒辟疆拿著物理化學等課本,準備找個地方自己學習一會,陳子龍則忙著去為方逸動身做準備,有好多東西需要收拾配備。
辭別了方逸后,兩人匆匆而去。
方逸站在營寨中,皺著眉打量著四周景象。
說實在的,自己這當官的速度有點快,所以留給自己的時間也有點緊。
手中的家丁才訓練了一個多月,就要上前線戰場了,雖然不一定有仗打。
還好這邊的煤礦和畜牧業已經搞起來了,算是剛剛踏入正軌,這讓方逸感到稍稍有些安心。
只是前去遵化城,普通大眾的想法都以為自己是去鍍鍍金,劃劃水,但只有方逸知道,遵化城,那是一座異常兇險的所在!
稍有不慎,自己很可能就會死在那里。
只不過這種事情,方逸現在不能說,說了也沒人信。
不遠處,一道婀娜的身影款款走來,方逸定睛看去,卻正是遂平公主朱徽婧,方逸急忙迎了上去。
兩人來到方逸休息的地方,侍女放下手中的食盒,便轉身出門,臨走時將房門輕輕關上。
她們在屋外等著公主。
這里是一個很簡陋的屋子,看上去就是小一號的宿舍,屋子里除了一張床和一套桌椅、書架外,再無他物。
家具的造型也都很簡陋,但看上去很結實。
精美的紅木食盒放在粗糙的木桌上,似乎有些不協調。
兩人對坐在桌子兩側。
雖然已經來了很多次,但看到眼前的簡陋木桌,朱徽婧依舊有些不滿地輕皺娥眉。
“皇上那邊怎么樣?”方逸問道。
朱徽婧搖了搖頭,“我昨日進宮去見了他,他很忙,看樣子恐怕沒有時間接見你。”
方逸無謂地笑了笑,“只怕不是忙,是怕他自己為難吧?”
朱徽婧有些無奈地看了方逸一眼,“你也要體諒他,他也有他的難處,你想救魏忠賢的心思,他也知道,但皇上也不是萬能的,皇上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韙,頂著那些文官們的壓力,放過魏忠賢。”
“我看啊,魏忠賢這次是死定了,這也算是他咎由自取,誰讓他當初得罪了那么多的人,再說他也干了許多壞事。”朱徽婧說道。
“就真的一點商量的機會都沒有么?”方逸問道。
朱徽婧搖了搖頭,“一點也沒有,我聽說,今天皇上就狠狠地呵斥了一個臣子,就因為那個臣子想替魏忠賢求情,看皇上的意思,他的心意已決,不愿再聽任何人的勸阻,魏忠賢受到懲處,是遲早的事。”
“哦,”方逸頓時眉毛一挑,嘴角露出幾分笑意,“居然還有人敢給魏忠賢求情?這倒有些難得。”
“你猜是誰?”朱徽婧有些俏皮地含笑問道。
方逸搖了搖頭,“魏忠賢黨羽眾多,說是什么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兒等等,我哪知道是誰要給他求情?”
“是亓詩教亓大人。”朱徽婧笑著說出了答案,“沒想到亓大人這個人,還頗有幾分硬骨頭,這個時候還敢出頭替魏忠賢求情。”
方逸似笑非笑地望著遂平公主,“哦?你這么說,公然和魏忠賢接觸,并積極幫魏忠賢忙的我,豈不一身都是硬骨頭?”
朱徽婧輕啐一口,伸出小手刮了刮臉蛋,“不知羞!”
方逸頓時便哈哈大笑。
朱徽婧伸出纖纖玉手,潔白無瑕。
方逸頓時便看得有些癡了。
朱徽婧臉上帶笑,伸手打開了食盒。
她親自將飯菜一樣樣地給端了出來。
“趁熱吃吧,說起來也是個可憐的,家大業大的一個人,每天忙得連飯都吃不上。”
方逸有些感動地看了遂平公主一眼,他想了想,卻沒有說話。
很快,又是五天過去了。
兩日之后,方逸便會啟程離京,前去遵化城上任。
他依舊沒能獲得入宮面圣的機會。
方逸是七品知縣,從程序上來講,只能是皇帝下旨見他,他想見皇帝,卻是不可能。
魏忠賢已經從宮中搬離,現在他暫時住在他侄子魏良卿的府中。
這幾日的魏忠賢,惶惶不可終日,魏府黑色厚重的大門上,被老百姓扔滿了臭雞蛋和爛菜葉,骯臟不堪,然而官府卻無人出來制止此事。
這已經是非常清晰的信號了。
朝廷里絕大多數的官員們,已經拋棄了魏忠賢。
“叔叔,那個方逸只怕是在騙咱們吧?把咱們的錢騙到皇帝那里,然后他就一走了之,留下我們叔侄在這里等死。”魏良卿有些憤恨不平地說道。
短短兩個月,魏忠賢卻像是老了幾十歲一般,頭發白了很多,精神也變得十分的萎靡。
此刻他聽著魏良卿的抱怨,想了一想,他突然不知哪來的力氣,站起身來,又是一個大耳光子打了過去!
啪的一聲,魏良卿臉上出現了五個鮮紅的手指印!
“方公子給老夫指的是一條明路!要不是老夫當機立斷散盡家財,如今你我二人的頭顱,早就不在脖子上了!”
“方公子并未受過老夫半點好處,卻不惜玷污了自己的名聲,也要出手相助老夫,這等情意,你不思報效,反而在背后毀謗他人!打你嘴巴子,都是輕的!”魏忠賢氣得直哆嗦,怒斥自己的侄子。
“但侄子可是聽說,他后日就要走了,要去遵化縣上任,他這一走,我們叔侄兩人怎么辦?”魏良卿捂著臉哭訴道。
“怎么辦?”魏忠賢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道:“還能怎么辦,等吧,方公子一定會有辦法的。”
“大不了一死了之!”
與此同時,以東林黨人為首的文官集團正在彈冠相慶,除掉魏忠賢的黨羽后,朝中又能空出一大批重臣的位置,這些位置,這些官員們早就已經盯好了,而方逸即將出發前去上任的消息,則讓他們的樂觀情緒達到了頂峰。
“哈哈,什么第一才子,牛皮吹上天,如今也只能灰溜溜地離京遠走。”
“說的不錯,他動作要是再慢點,老夫定要將其作為閹黨中的一員,將其彈劾法辦!”
“這方逸表面正大光明,其實是個佞臣小人,只看他和魏忠賢那權閹勾搭的行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說的不錯,此人最愛沽名釣譽,安置百姓那只是他做出的假象,實際此人利用這些善良的老百姓,為他自己賺取了巨額的金錢!”
“這位仁兄說得有理,如今河北一地尚有大量災民,這位仁兄不妨也去收攏些災民,既安置了百姓,自己也能發點財。”
“呸!我等君子,豈可談錢?那種骯臟的東西,光是聽聽,就污了老夫的耳朵!”
“挖,這位仁兄的人品果然正直不阿,堪為我輩之楷模,如今圣明天子在位,眾正盈朝,這位仁兄,想必會得到大用的。”
“哈哈,多謝賢弟吉言,同喜同喜,互相提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