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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爺爺的臘肉,童年的時光

  “你們兩個別叨叨了,趕緊干活。”吳翠梅聽著兩爺們一個勁的討論別人家的事情,實在聽不下去了,“明天就冬至了,難道你們想等到明天再干活嗎?”

  “干什么?”劉青山問,“媽,你要我干什么?”

  “青山你剁餡料,遠河你負責刷柚子葉,我和面。”吳翠梅此刻仿佛從天而降的天兵神將,系著嶄新的圍裙,好不威風。

  外頭的活她干不了,可廚房里的活,那都是她拿手的本事。

  劉青山按照老媽的吩咐,找來之前就備好的新鮮冬筍、白蘿卜、豬肉、香菇干、陳皮等各種食物,清洗干凈之后,就全部剁碎,然后放入鍋里炒香,加入適量的調料。

  老爸則全程坐在堂屋的石頭門檻上,細心的刷著柚子葉。

  老媽在廚房里和面。

  劉青山準備餡料的功夫,她已經把糯米粉跟開水、梔子搭配,做出了金黃色的面團。

  “餡料好沒有,葉子好沒有?我要開始做糍粑了。”吳翠梅催促道。

  劉青山趕緊把剛剛出鍋的餡料端來老媽面前:“媽,你看,我炒的餡料怎么樣?”

  吳翠梅皺眉盯著黑乎乎的餡料,斜眼問道:“你是不是把老抽當生抽放了?”

  劉青山:“嘿嘿,媽,您鼻子可真尖,這您都能聞出來啊。”

  “什么鬼,你自己看,這黑乎乎的,要不是炒焦了,要不就是放了老抽,你說你,二十幾歲了,還分不清生抽老抽啊?”

  劉青山本想邀功的,沒想到反被老媽數落一番,只好灰溜溜的跑路。

  他一走開,劉遠河就端來了一籃子清洗干凈的碧綠柚子葉,呵呵笑道:“你看,這回我洗得夠趕緊了吧,沒有白色的鳥屎了,也沒用蜘蛛網了。”

  吳翠梅瞥了一眼油亮發光的葉子,隨手抓起一片,翻過來,把葉子背面亮給劉遠河:“這后面的泥沙是怎么肥四?你眼睛長哪里去了?這么多泥沙你看不到嗎?拿回去重新。”

  劉遠河乖乖端起籃子,又回到了堂屋的石頭門檻這里。

  “爸,我媽老毛病又犯了。”劉青山湊過來,小聲的說道。

  劉遠河點點頭,同樣小聲的說道:“我估計明天更嚴重。”

  “說什么呢你們。青山,你沒事干了是不是?”吳翠梅從廚房里喊出來,“沒事干,你就去把你爸早上買回來的豬肉腌了,明天早上,我要看到臘肉齊刷刷的掛在灶臺上。”

  劉青山吐了吐舌頭,趕緊按照老媽的吩咐去做事。

  腌制臘肉很簡單。

  至少,對于一個吃貨來說很簡單。

  或者說,對于一個成長在吃貨家庭里的年輕男子來說很簡單。

  臘肉這種東西,不知道要追溯到什么朝代去了。

  但在劉青山的記憶里,僅能追溯到爺爺那一代。

  小時候,每年冬至前一天,爺爺總會買回來許多豬肉。

  那時候的豬肉還不像現在這般金貴,便宜得很,只有雞鴨魚這樣的‘上等肉’才貴。

  爺爺幫人治病,雖然收入不高,但每年掏出一筆錢,買一些豬肉回來制成臘肉,卻還是可以的。

  把豬肉買回來之后,爺爺便帶著他一起走往院子的小溪。爺孫兩人一人端著一個盆子。

  爺爺的盆子里是沉甸甸的豬肉,他的盆子里則是菜刀、砧板、小刀、鹽巴之類的東西。

  到了溪邊,兩人一起蹲在溪邊清洗豬肉。

  “青山,這個豬肉得這樣洗,你看我,拿刀刃輕輕刮它的皮,刮下來的,可都是臟東西。”

  爺爺拿菜刀,他就拿小刀有樣學樣。

  洗好了豬肉,爺爺就把豬肉里的骨頭小心剔除,那認真的模樣,仿佛是在雕刻一件上等的工藝品。

  去了骨頭,再把豬肉切成條,然后將鹽巴灑在豬肉上全部搓擦一遍。

  之后,爺爺又像變魔法似的,在這些肉里撒入米酒、醬油和五香粉。接著,豬肉便在他那雙大手的揉搓下,慢慢變了顏色。

  到了第二天早上,爺爺又帶著他進山砍回來兩片野棕樹的葉子,然后把細長的葉子用剪刀剪下來,清洗干凈后,再用開水煮一下。

  腌制了一個晚上的豬肉也要下開水里燙煮,等肉色漸白,便將野棕葉子穿過豬肉,打個結,串在一根木頭上,齊刷刷的掛在生著火的灶臺上方。

  那時候山里人的日子普遍不好過,所以誰家要是腌制了臘肉,那可是賊有面子的事情。

  因此,很多人為了面子,寧可連續一個月不吃豬肉,也必須要腌制臘肉,然后高高的掛在灶臺上。

  更有甚者,為了讓別人不進門也能看到自家腌制的臘肉,每日清晨,但凡是不下雨的日子,就要把十多塊臘肉掛在院子里,讓那一排臘肉像老頭子老太太那樣,慵懶舒適的曬著暖暖的冬日。

  過路的村民們望見,總免不了一陣夸贊。

  當然,這種事情爺爺沒做過。

  回想到爺爺腌制的臘肉,就不由得想起臘肉燜飯。

  將臘肉切成小片,放置在米飯里蒸煮。掀開鍋蓋的那一刻,當真是香味撲鼻。飯入口中有肉香,肉入口中有飯香,香氣四溢,浮滿廚房。

  臘肉雖然好吃,卻不能吃太多。爺爺說,好東西,得留著慢慢吃,要細水長流呢。

  想來,爺爺那一輩人都是這樣節儉度日的人。當年,在艱苦的日子里,總能將有限的食物進行加工,變成可口又難忘的菜肴,不僅給舌尖帶來了味覺的享受,更是給久遠的記憶帶來了抹不去的美好。

  不過,小時候年紀小,不懂得生活的困難,也不懂得腌制臘肉的本意。只以為是為了防止肉類腐爛變臭,或者是為了在年后很長一段日子里都能吃到美味的食物,就好像喜慶的冬日延續了很長很長一樣。

  可是,后來劉青山長大了才明白,那些臘肉,百分之九十都進了他的肚子,等他吃剩下了,才輪到爺爺吃。老爸跟老媽只能偶爾吃一點。

  猶記得有一回,他吃了好多臘肉,鼓著腮幫子,滿嘴油花的嚼著肉,一臉好奇的看著爸爸媽媽問道:“爸爸,媽媽,臘肉這么香,這么好吃,你們為什么不吃呀?”

  媽媽往他碗里夾入一塊臘肉,笑意盈盈的說道:“哎呀,臘肉太硬了,我跟你爸都吃不動,青山你多吃點啊。”

  “是啊,要是吃壞了我們的牙齒,你爺爺可治不了。”爸爸也笑道。

  爺爺也笑了,大家都笑了。

  在那些爽朗的笑聲里,新年不知不覺的遠去,孩童時光也不知不覺的遠去。

  直至后來爺爺走了,他長大了,才明白那是一個多么溫柔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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