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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表妹星星

  記得幾年前,村里一個叔伯過世了,大哥跟二哥開口就說要一人湊五百塊錢份子錢。

  份子錢這種東西,兄弟姐妹出的必須一樣多,誰也不能多過誰,誰也不能少過誰。

  可那時候的五百塊錢對于家里來說真的很多了。那時候兩口子都在村里干活,吳翠梅身體又不好,兒子也剛出去打工,別說五百塊錢了,就是一百塊錢他們都心疼。

  可吳翠梅不好說什么,最后還是劉遠河跟她兩兄弟吵了起來。

  在劉遠河的堅持下,幾人合計又一番,從一人五百改成一人出三百。

  吳翠梅這會兒心里就在想,好幾年前大哥他們就說要一人出五百了,那幾年之后的今天,指不定他們會喊出多少份子錢呢。

  雖然現在家里的條件好了一些,可要她一下子拿出幾百塊錢,她還是會心疼。畢竟家里的錢不是大風刮來的,而是兒子一鋤頭一鋤頭挖來的。

  按照本地習俗,只要出了三代的親戚,一般都是湊一百塊錢。可奈何她攤上了兩個好面子的兄弟,覺得份子錢隨的越多,也就越有面子。

  在本地,隨了份子錢后,名字跟金額都會寫在主人家里張貼著的紅色大紙上,俗稱‘紅榜’。

  有了紅榜的存在,誰的份子錢多,誰的份子錢少,一目了然,而且不僅是主人家可以看到,只要是個識字的賓客都可以看到。

  在以前,紅榜是主人家為了感謝賓客們的,可后來,隨著人們生活的富裕,漸漸的就演變成了一種攀比之風。

  “份子錢隨多少?”沒等老婆開口,劉遠河就先問了出來。

  大舅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夫妻兩人身后的外甥,說道:“五百吧,我跟老二一人出五百,要是你們沒那么多錢的話,你們就出三百得了,不過,等會兒咱們得分開進去,這樣你們就不用出跟我們一樣多的錢了。”

  這話讓劉遠河跟吳翠梅都有些不高興。很明顯,這個大哥還是瞧不起他們家。明明是親兄弟姐妹,別人都是結伴進去的,可大哥卻讓他們后面再進去,這分明就是瞧不起人。

  劉青山撥開老媽,朝大舅笑道:“大舅,五百夠了嗎?要不咱們一人湊一千吧。”

  這話一出,吳翠梅兩口子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尼瑪!一千塊錢?這小子是不是腦子進水了?這可怎么辦?要是大哥答應了,那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就收不回來了。

  大舅愣了下神,看著眼前的外甥,這才重新審視了他一番。

  一年不見,這小子現在看起來還真是不一樣了,好像比去年的時候更有精氣神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老二就給了他五百塊錢,如果真要湊一千的話,那他就必須幫老二墊付五百,這樣一來,他就得往外掏一千五百塊錢。

  一千五百塊錢跟五百塊錢還是有區別的。而且,要是老二不認賬,不愿意還錢的話,那么,那五百塊錢就打水漂了,到時候不僅名聲要不到,而且還得自損五百。這事怎么算也不劃算。

  想到這里,他連忙擺手:“哎呀,沒必要湊那么多,五百就行了。”

  “五百不吉利。”劉青山說道,“就湊一千吧,一般都是湊雙數的,要么兩百、六百、八百、一千,這是我們本地的習俗,如果一千太多的話,湊六百或者八百也行,但是不能是四百,四也不吉利。”

  劉青山這一通胡言亂語,說得大舅一愣一愣的。

  最后,大舅權衡再三,覺得幫老二墊錢實在不靠譜之后,就把五百的份子錢改成了兩百。

  很顯然,這決定是正確的。

  等四人在門口隨了份子錢的時候看到,在記賬本上寫著,人家本村里的親戚也就隨二百塊錢。

  要是你一表房親戚都比人家隨的多,那不是打人家親戚的臉么?

  隨了份子錢,走入大門口,便是院子。院子里臨時搭建了覆蓋整個院子的雨棚,還有許多臨時搭建的灶臺,切菜臺,以及一些供客人們休息的木頭凳子。

  除了這些硬件設備,院子里還有各種忙碌的人。按照習俗,這些人都是本村的村民,每戶都要出一個人來幫忙,有些村子小一點的,一戶人家要出兩個人。

  這些人里有洗菜洗碗的婦女,也有招待客人的少婦,還有掌勺的大爺,傳菜的年輕小伙子。

  總之,這是一派熱鬧的景象。

  客人進了院子,第一時間要前往堂屋吊唁逝者。

  四人徑直走往堂屋,把手里的紙錢跟竹立香交給守在堂屋門口的男人之后,便排成一排,站在堂屋門口外,對著堂屋內的紅漆棺材鞠了三個躬。

  鞠躬也有講究,必須雙手掌心貼合,舉在胸前,隨著身體一起下壓。鞠躬還得必須鞠三次。

  這時候,拿過紙錢跟竹立香的男人就會走到靈前幫忙上香燒紙錢。

  那擺在棺材前插香的工具也有講究,必須是成年的芭蕉木。把芭蕉木砍下來,取一截約有二三十厘米長即可。

  這會兒,那芭蕉木上已經插滿了竹立香。香煙裊裊娜娜的縈繞在堂屋內,讓屋內的一切看起來都有些朦朧。

  堂屋里除了棺材,還有農村的殯葬隊在吹拉彈唱。

  農村的喪事不興火化,但興哭喪。

  在棺材旁邊,還跪著幾個男男女女,其中幾個婦女哭得最為響亮,另外幾個年紀稍微大點的孩子也跟著哭嚎。

  唯獨其中一個看上去僅有八九歲的小女孩,瘦巴巴的裹著單薄的衣裳,披著白色的喪服,戴著白色的喪帽,臉色也被映襯得慘敗。

  她沒叫喊,只是無力的跪在稻草編織的跪墊上,默默流著眼淚,兩只眼睛布滿了紅色的血絲,看起來猩紅一片。

  “那個最小的女孩子是誰?”離開堂屋門口,到了院子里喝油茶的時候,劉青山小聲的問道。

  吳翠梅側了側身子,回道:“那是你舅的女兒。”

  “就是那次我們來喝滿月酒的那個小女孩嗎?”

  “嗯,對。”

  “那怎么沒看到舅媽?那次來喝喜酒的時候,我記得她的樣子的,今天怎么沒看到?”

  劉青山這么一問,三個長輩的臉色都瞬間緊張了起來。

  吳翠梅推了推兒子,示意他住口。

  劉青山看了看周圍射過來的目光,也就沒再問下去。

  吃了午飯之后,還得等到黃昏時吃了晚飯才能回去。本來吳翠梅跟劉遠河都打算一起守夜,等到第二天劉青山他外叔公出門了再回來的,不過因為主人家親戚太多,實在沒地方休息,所以他們這些遠房親戚就只能先行離開了。

  臨走時,劉青山忍不住又走到堂屋門口看了一眼跟其他親人圍坐在竹扁子旁邊吃飯的小女孩。

  親人吃飯必須在堂屋里吃,而且不能用桌子,只能放個竹扁子在地上當桌子用。這樣的寓意是可以讓死者跟著他們一起享用食物。

  如果那個瘦巴巴的,抱著大瓷碗,滿臉淚痕的小女孩就是當時的小嬰兒的話,那她就是舅舅的女兒周星星無疑了。

  猶記得那會兒跟著老媽來吃滿月酒,抱小星星的時候,星星還在他身上拉了一泡尿呢。

  當時舅媽還笑稱,星星是個小壞蛋,把哥哥的衣服都弄濕了,等以后星星長大了,一定要疼哥哥才行。

  劉青山本想跟星星打個招呼的,可老媽卻拉過他,說道:“等下次吧,現在不方便,再說了,當時她才幾個月,怎么會記得你?”

  劉青山一想也是,就只是看了一眼,然后走了。

  等回到了家里,他問道:“媽,星星的媽媽呢?”

  “嗯。”吳翠梅先坐下,然后才慢悠悠的說道,“怎么說呢,星星三四歲的時候,她就跟你舅離婚了,聽說,是因為嫌棄你舅舅太無能了,實在受不了才離的婚,當時她要帶星星一起走,可你外叔公死活不肯,說要離婚可以,但必須留下星星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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