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如潮水般漫入神識…
陸離揉了揉有點疼的腦袋。
怎么著?
這是又魂穿了一次?
他不由呆滯。
接下來的幾天,陸離融合了軀體的記憶,才知被自己借體還魂的這個‘陸離’是個世家的庶子,在家中沒什么存在感,并倍受當家太太的苛待,兄弟們更沒把自己當個人看待…
想想自己這遭遇也是慘點,隱約記得上一次魂穿,自己可是修成了仙的存在,只不過身死道消于重劫之中,哎,別人是由凡入仙,自己這是由仙入凡…
不過還活著,這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陸離在這陸氏世族中,確實是慘點,身邊也就一個叫陸秀晴的侍婢與自己相依為命。
此后數日,陸離一直把自己關在小書房中,進行神魂與奇渣之體的深度融合,同時,拼命的追憶自己的上一世,但只知道自己曾為仙人,更多的記憶卻怎么也挖掘不出來,都給封印在沉睡的意志之中。
然而,陸離的見識并不局限于此時的凡胎俗體,他很快就決定了一樁大事,那就是要盡快離開這個陸府,脫離俗世中的太多糾纏去開辟屬于自己的新天地,被圈在這府上什么事也做不成,沒得浪費自己寶貴的重返仙界的修行時間。
嗯,去找父親陸衡說這個事,一但有所決策,陸離就立即付諸執行。
陸府,二老爺陸衡的書房中。
“父親,孩兒想出府…”陸離恭身朝父親施了禮并言明自己的來意,既然到了這個世界,就要融進新的身份。
“呃。”
二老爺陸衡眉鋒微蹙,望著削瘦卻異常英俊的八子陸離道:“怎么突然要出府?是不是你二哥又欺負你?”這么問是因為陸衡知道府中霸王是哪一個。
“不是…父親,孩兒出府是想謀一技之長,日后總要自立,與二哥沒什么關系,前些日子大病痊愈后孩子就在琢磨這個事了,如今這世道遍地都是修真修仙的,孩兒也讀過一些丹符之經,于制丹煉符一道頗有一些小小心得,出府便是想立個煉制丹符的小鋪子…”
“呵呵…吾兒終于開竅了…好事,好事,為父是支持你的,你能這么想,比那幾個孽子強了不少啊,真真叫為父想不到的會是你第一個提出要出府,為父甚是心慰啊…管家,把東城那個儲放藥材的小院子過給八少爺名下,所屬資產及仆從皆入其名下。”
“是,老爺,老奴這就去辦。”
侍立在一邊的管家就施禮退了出去。
陸衡起身在堂中踱了幾步,對陸離再次頜首,“兒啊,你娘親去的早,為父俗務纏身,一向對你看顧的少些,你修行天資差,骨骸筋經也不太好,族中每月拔給你的修資也就少些,但是族有族規,為父也不好替你爭什么…哎,”他說著拍了拍陸離肩膀,一臉愧疚之色,這叫陸離對這個‘父親’的印象大為改觀,父親雖沒有多大能耐,可他卻是個至孝至善行事也周正的好人。
“父親,孩兒知道您事忙,大伯入京多年,家里這么一大攤子事都要父親操心,孩兒幫不上忙,慚愧的很…”
“好孩子,為父心里始終覺得欠著你的,既然你于煉制丹符方面有所心得,便放開手腳去試試,虧了算為父的,如今這天下的大勢便是修真覓長生,朝廷上下乃至皇帝也是這般,何況世俗中人,這丹符一道確有可為,再就是我兒體弱,煉丹制符也是一種修行,即使根骨天資差一些,若肯勤勉不綴,益壽延年也是可以的,日后若再撞上仙緣,也未必不能一覓長生之道啊。”后面這話就是寬慰了。
“是,孩兒謹記父親教誨,老太太那里,還請父親大人說項一二…”陸離恭敬的給父親施禮,在月余時間內他完全融進了這新的人生中。
陸衡欣然頜首,輕捋短須笑道:“你祖母知你有立業之心,亦當欣慰,這不算個事,為父去說便是。”
“多謝父親。”
“你我父子,還說什么謝不謝的?你身邊就剩下晴兒一個侍婢了吧?還想要哪個?你說,為父為你做主。”陸衡心憐八子陸離幼年失母,一直孤苦,他今日有了這立業的心思,叫當爹的實在開懷,最擔心不能成業的這個兒子居然也有了上進心,真的不錯。
陸離道:“父親,孩兒只帶晴兒去吧,別的孩兒看上了,老太太也不肯放人啊。”
“哦?說說嘛,看上哪個?為父給你做主便是。”
陸衡都不知自己掉兒子挖的坑兒里了。
“還是不說了,父親,有晴兒就行。”
“你這個孩子,還是這般小意。”陸衡也不勉強,笑著搖了搖頭。
從父親那邊返回自己小院的陸離,就聽到堂屋有兩個女子說話的聲音。
“晴兒,你家八爺何時回轉?”
“去見二老爺了…快回來了吧,鴛兒姐姐你來找他是什么事?是老太太要見八爺嗎?”晴兒脆生生的問。
另一個女子的聲音說,“…晴兒,是那樁事,二爺那邊都說動老太太了,這不,老太太打發我過來請八爺過去說話呢。”
聽到這里的陸離臉色就微微一變,近日內宅里傳開一個消息,就是那個被老祖宗寵壞的二孫子陸寶琢磨著要把陸秀晴弄到他屋里去當他的侍婢,有幾個和晴兒有私交的婢女偷偷過來和她說這個事,自己在書房中也聽了不止一次了。
老二陸寶是父親正室嫡夫人所出,比一個庶子強太多了,兄弟們給自己取個綽號叫‘八庶’,這里面可滿滿的都是嘲鄙之意啊。
此時的陸離一張臉就有點黑了,老二你也真不厚道,看上誰就要誰啊?可曾想過別人的感受?
陸離邁步入來。
堂屋里正坐著說話的兩個秀美侍婢見八爺陸離回來,都起身給他見禮。
“八爺,你回來了?”晴兒臉上的緊張之色不由松了兩分,哪怕八少爺一直以來都很窩囊,可自己還是要指望他給自己做主的。
“秀鴛見過八爺。”
前面是陸離的貼身侍婢大長腿美女秀晴,后面是同樣身姿頎長秀色可餐的大美人兒秀鴛,她可是老太太身邊的第一寵婢。
“哦,原來是鴛兒姐,不知姐姐來尋我是…”陸離溫文爾雅,人又俊秀挺拔,生就一付上天都嫉妒的好皮囊,婢子們誰瞅著自己都眼熱,偏偏自己是個庶子,還是庶子中的第八庶,在府里可沒有什么存在感,誰又會在乎一個沒娘照看的庶子呢?
秀鴛目光中隱藏著一絲憐憫,襝衽又做一禮道:“是老太太要八爺過去回話。”
陸離心知要說什么事,不由一陣的膩味,這世道,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自己都決定要出府了,還需要再忍他們嗎?于是轉回首對晴兒道:“晴兒,我不在院子里的時候,老二要是敢來對你動手動腳的,你就直接將他打出去…”
“啊…”晴兒聞言就一臉懵逼了,什么?直接打出去?自己倒是打得過那個嬌生慣養的二爺,可是以仆欺主…這、合適嗎?
“啊什么啊?你是我屋里人,他調戲弟婦不該捶他?敲斷了腿算八爺我的…”
“…”晴兒眼里都蹦跳著小星星了,還敲斷了腿?天吶,八爺你今兒是怎么了?為何突然變的這么強勢呀?
那鴛兒也嚇了一跳,忙道:“八爺,這、這不合禮法…”
“什么禮法?對弟弟屋里人動手動腳就合禮法?”陸離反問秀鴛時,臉色一片清冷,目光中似乎漏透出絲絲縷縷的冰寒。
陸離的神魂異力強到匪夷所思的程度,這一眼含著他的意志,叫秀鴛心都幾乎凍結成霜,骨髓中更泛起難以壓制的森森寒意,從未想過八爺陸離會隱藏著這么厲害的眼神…他的修為,并不象表面那么渣啊,秀鴛認為自己的修為也是不弱,可根本抵受不了八爺這一眼的浸骨入髓,難道八爺他已經進窺‘先天秘境’不成?若是這般的話…
“是婢子說錯了話,八爺恕罪…”秀鴛有生以來第一次對‘八庶’服軟,其實她服的是實力,這世道尊的就是‘實力’。
陸離面色一緩,心下微嘆,這秀鴛也不過是個侍婢,自己又何必與她計較?淡淡道:“禮法便是理法,凡事總要講一個理字,立身欲正,非理不能,這些年我讀書就讀到一個‘理’字,老爺也教我凡事講一個理字,我一慣不與誰爭什么,非是我軟弱可欺,我屋里大大小小的丫鬟給老二要走的還少?我也不曾計較,那些丫頭們看不上我這個‘八庶’,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背后求人情也要往老二屋里鉆,那就隨她們去,但是晴兒不同于她們,鴛兒姐替我放個話出去,誰要再打晴兒的主意,哼,勿怪老八我言之不預!”
“是,八爺。”陸秀鴛的心從冰凍狀態中解脫出來,渾身已經被冷汗浸透。
陸離目光轉為平淡,“我也不是針對你,鴛兒姐,府上人都偏著老二,誰都看好他、為他說話,你也不能免俗,畢竟你也只是個侍婢,我再說句不敬這世道的話,什么禮法成規都不及一個修為境界,拳頭大就是禮法,就是成規,就是大義,就是天理,我隱忍不發是不想在家里鬧騰什么,畢竟還都是血脈至親,可有些人把我當什么呢?當一陀屎踩在腳下,我是看老爺的面子不與他們計較,卻不等于人家騎到我頭上拉屎時我還要忍著,你先回去吧,跟老太太說一聲,就說我午時過去…”
被八爺敲打了的陸秀鴛,腿都軟的快站不住了,多的話不敢說一句,“是,八爺。”
晴兒直到秀鴛離開,還有點怔怔發傻呢,望著自己的八爺,心潮就難免澎湃激蕩,我家八爺終于做了一回有脊梁的男兒啊。
“八爺…”晴兒上前來,雙手微微托住陸離臂肘,一付小意伺候的模樣,以前她何曾這么低過矜傲的螓首?
陸離一笑,望著晴兒的目光變的柔和了,“晴兒,爺我雖年僅十六,可爺是讀過好多書的人,是明理知事非的人,不是軟弱窩囊,是真的不想和家里這些人爭什么,那些看不上爺的一個個自作聰明,其實爺也不曾將她們放在心上,只有你心里仍把爺當個人看,你又是剛烈性子,爺真護不住你,以你的性子也要拼了這條命去鬧騰一場,爺怎么能看著你沒個下場?要說老二這個人,也不是個壞了心眼子的,他就是個給寵壞的‘孩子’,但凡他喜歡的他就要捏到手里,其實他骨子里也是個薄情寡恩的,只是他不存著害人的心思,若非如此你八爺我早就和他翻臉了,你呀,根本不知道你八爺的這顆心有多大,就家里這些齷里齷齪的小屁事,爺壓根不想撩撩眼皮子的,他們爭來爭去就那么點東西,他們從來沒有放眼去看這個世界,一個人的眼界有多大,格局就有多大,心胸格局才能決定屁股底下的位置有多高,就這一半日,爺就帶你出府去見識見識這個繁華世界…”
陸離淡淡然道來的這番話,讓秀晴美眸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亮,突然之間,她發現自己眼里的八爺是那么的高大、巍峨。
“爺,我、我好開心,爺你這么有骨氣的活一天,晴兒陪你一天,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晴兒絕不偷生。”
這丫頭是個秉性極為剛烈的主兒。
“莫說傻話,八爺我的命硬著呢…老爺已經同意了出府的事,你收拾東西,我一會兒去老太太那邊…”
“是,八爺。”晴兒眼光蓄滿淚光,她是隱隱感到今天要鬧出事來,心中不由揪緊著。
近午時,陸離入了后宅高堂,這名為‘天壽堂’的所在正是陸府老太太素日歇養的地兒。
陸離在秀鴛引領下入來,也沒有跪在地上磕頭,就是躬身做了個禮。
“孫兒陸離給老太太見禮。”
就見老太太面色不善,就秀鴛回來這一上午,后宅就傳遍了陸離讓她帶的那句話,老太太這兒自然也是知道的,臉色能好看?
“哼,你翅膀硬了,這是要上天啊?還叫人放話出來敲打你二哥,你眼里還有長幼尊卑之分?”
老太太開口就厲聲質問,堂里還有陸寶的親娘二夫人在,如今后宅里的事都是她在做主,然后就是極受老太太和二夫人寵溺的二少爺陸寶,他正坐在老太太身邊,頭微垂著,眼睛卻死死盯著老八,要看清他這張嘴臉似的,在老太太另一邊是她寵溺的外孫女凌素素,這位凌小姐有九天玉仙下凡般的絕塵秀姿,一臉神圣不可侵犯的圣潔模樣,也正清冷盯著陸離。
除了他們還有二夫人身邊的一位大紅衣裙的美婦,這是二太太這邊的長房長媳,她大兒子陸慎的正室夫人陸袁氏。
在老太太疾聲厲色的質問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陸離臉上,就連堂外侍立的一眾侍婢也在側耳傾聽。
陸離一反平日里弱怯窩囊之態,面色不變的淡淡道:“老太太,凡事講一個理字,理便是禮,晴兒是我房里人,二哥要她是給我這個當弟弟的頭上罩綠頭巾,以往那些丫鬟侍婢我就不說了,我和她們沒那么近,二哥要去就要去了吧,但晴兒與我同眠共一枕,我許了她妾的,那老太太你給孫兒個說法?弟妾都要搶?二哥連禮法都不要了,還叫我分什么長幼尊卑?傳出去還不叫外人笑話死陸氏?”
“你、你這個孽畜,你是這么和老太太說話的?”二太太是真忍不住了,頓時就破口大罵。
“太太,我覺得搶弟弟房里人的那位才配稱孽畜,我素日里連小錯都不犯,如何當得起啊?還有啊,太太你罵我什么都沒關系,可一定要讀書明字意,罵我一聲孽畜,太太豈不是罵自己是‘畜母’啊?”陸離淡淡一句話,懟的二太太差點噴口老血出來。
那長房長媳陸袁氏就替婆婆出頭了,她指著陸離道:“八庶,二太太是你娘親,你焉敢不敬?”
“大嫂你說錯了,敬人如敬己,罵人的話是太太自己說的,再說了,生我的娘親已逝多年。”
這話更似一記悶雷,在廳堂中轟然炸響。
“老太太,你聽聽這個畜生說的什么話?我主家這些年,哪里對錯他了?他竟如此忤逆…”二太太先要老太太話,有了老太太的話再發落這個庶逆便名正言順,誰還能說出個什么來?
老太太也是睜大眼怒視陸離,“孽障,你眼中還有禮法成規?你眼中還有我這個祖宗?還有太太這個‘娘親’?畜生啊…”
下一刻,所有人都知道八庶今兒別想再討巧了,八成要被亂杖打死了。
堂外的晴兒嚇的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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