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秩幾番問答,就讓徐公公與其他不知內情的人,弄清楚了來龍去脈。
至晉的信被送到了宋秩手中。
宋秩看完,交給徐公公過目。
徐公公看了一眼,果真是至晉的字跡。
看來,至晉設計在寧陵縣里謀害殿下,已經無疑了。
至于年百戈等人有沒有參與,這是歸德府官員要立刻查明的案子,不是徐公公最關心的。
徐公公的重點是,至晉此舉,究竟是他自己昏了頭,還是大殿下示意的。
若是至晉自己昏頭,行這樣要命的事,大殿下是治下不嚴,沒有管好親隨,免不了處罰。
若是大殿下示意的…
徐公公看了眼燒得一塌糊涂的驛館。
這一場火,是朝著殺人奪命去的,若不是輕騎校尉警醒,發現了至晉放火,撕叫著把一部分人喊起來,那后果…
大殿下年前才因為暗算三殿下之事被皇上禁足,年后小心謹慎地求皇上原諒,私底下卻還是一意孤行,且越發狠毒,這等陽奉陰違的行兇大事,皇上不可能饒過他。
誠然,古往今來,多少皇子手中都沾過兄弟的血,甚至也有堂而皇之的,但說到底,成王敗寇。
至晉被抓住了。
殿下沒有受一點兒傷。
這就能看到后續結果了。
宋秩又問至晉:“你把迷藥下在哪里了?”
至晉依舊不吭聲。
戴天幀接了這話:“我剛才問了幾位剛醒來的大人,昨兒都是喝了甜湯、睡意涌來,就入睡了。
我想,可能那甜湯有問題。
只是,我沒有喝,怎么也睡死了?”
宋秩便問:“甜湯還在嗎?”
戴天幀答道:“在。”
他一個同知,在歸德府是大官,在一眾皇家儀仗之中,不高不低。
因此,戴天幀正好推脫著住得離這里遠一些,方便在有需要的時候,保留些證據。
而這火,還沒有燒到他們那邊。
“讓仵作查一查,”宋秩想了想,又交代仵作,“再查下戴大人屋里,看看有沒有別的東西。”
甜湯一時不好分辨,但屋子里的狀況一看就知。
不止是戴天幀的房間,仵作也在其他房間里發現了迷藥燃燒的痕跡,而經廚子確定,酒窖里的酒壇少了很多,想來是用于助燃了。
等把塌了的屋子清理出來,應該能發現進一步的線索。
說話間,天越發亮了,火把全部熄滅,只有天光。
宋秩著手繼續安排。
驛館里外,不管是年百戈夫妻還是驛卒、廚子,全部帶回衙門,一個個審問。
霍以驍今日是無法繼續啟程了,這里又住不得,所有人暫且去府城安頓。
之后是否繼續南行,得留待貴人們與禮官商議出結果來。
徐公公亦是忙碌。
他得立刻把這里的狀況書寫下來,向皇上稟告。
到了城中驛站,霍以驍和溫宴還要梳洗,徐公公先尋了徐家兄弟。
先謝過了徐其潤的救命之恩,徐公公問起了正事:為何他中招昏睡,這兩人卻沒有事,還第一時間趕到,制服了至晉?
徐其潤的舌尖頂了頂后槽牙,倒吸了一口氣。
哪里沒有事。
他的牙都倒了。
能抵住迷藥效果的青梅,果然酸得不同凡響。
夫人到底是何種先見之明,出門竟然還備了這種東西。
徐其則道:“我們沒有喝甜湯,那迷藥,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可能對我們練武之人收效一般。
當時隱約聽見些響動,只是人昏沉,沒有清醒。
直到聽見都尉大叫,我才醒了、沖了出去。”
徐其潤也道:“就是這樣。”
徐公公點了點頭。
到底是將門子弟,迷藥用在他們身上,沒那么明顯。
又是訓練有素,一有狀況就能反應過來。
要是都睡著了就起不來,出去打仗,碰上夜襲,豈不是完蛋了!
而他自己,雖然也練就了夜里警醒的本事,但甜湯喝進了肚子里,想來比呼吸中吸入的更厲害些吧。
徐公公又道:“也難為你們能發現那是至晉,裝扮成那副樣子…”
徐其潤撓了撓腦袋:“一群人救火,總得有人看著他,我不放心其他人,就自己盯著。我就想知道,哪個瘋子這么不要命,左看右看,越看越眼熟。”
“于是他叫我也認一認,”徐其則道,“我認完后,就稟告殿下了,剛巧戴大人過來,聽我們提到至晉,他趕緊說了年百戈的事。”
“沒有立刻審問?”徐公公又問。
“亂糟糟的,也沒有那個工夫,反正人跑不了,”徐其潤擺手,“再說了,到底是歸德府治下,宋大人還沒有到,戴大人忙著四處遞消息,我們不好越俎代庖。”
徐公公聽完,深以為然。
地方上的事,還得地方官員在場才好。
徐公公又去見霍以驍。
“殿下沒有出事,真是太好了。”徐公公道。
霍以驍瞅了眼趴在榻子上呼呼大睡的黑貓,道:“都尉功不可沒。”
徐公公連連在心里點頭。
幸好有都尉!
“殿下和夫人都沒有飲甜湯?”徐公公問,“您往常夸御書房的點心,說夫人喜歡,小的還以為,您和夫人都喜歡甜口的。”
“沒有喝。”霍以驍答得很簡單。
徐公公又道:“迷藥沒有效果?”
霍以驍哼了聲,道:“也不知道是什么迷藥,弄得阿宴魘著了,夢里哭哭啼啼,把我都吵醒了。我迷迷糊糊哄她,就聽見外頭有些響動,然后,黑檀兒就大叫起來,我便清醒了,趕緊把阿宴和黃嬤嬤都喊起來,從后窗翻出屋子。”
徐公公一頭霧水。
這迷藥,竟然這么因人而異?
還是說,他也發著噩夢,只是自己不知情,醒來也絲毫不記得?
徐公公弄不明白,問道:“夫人可還記得夢到了什么?”
霍以驍往內室方向看了一眼,道:“險些被火燒了,哪里還顧得上管那什勞子的噩夢?她身體底子不好,我都擔心她這一夜遇險,會嚇出病來,等下還得叫太醫來請個脈,開副安神的方子。”
徐公公一聽這話,順著就往下接:“殿下說得在理,夫人身體要緊,需得讓太醫來看看,小的這就去請。”
說完這話,徐公公立刻退出了房間。
等站在廊下,忽得反應過來,他這是御前伺候多年,養成習慣了啊…
此時再進去多問兩句,顯然也不合適。
罷了!
他只能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