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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7章 有朱鈺哭的時候

  皇上入殿,眾人三呼萬歲。

  底下大臣們上折子議政,說的都是些“小事”。

  朝堂之事,原就是以一樁樁小事堆積起來的,若成天都是熱熱鬧鬧、吵得你來我往的大事,局勢就不穩了。

  對大伙兒來說,其實,沒有大事、只有小事,才是最好的狀況。

  趙太保垂著眼,心里明白,這樣的局面不過是表象而已。

  水面上風平浪靜,水底下,全在醞釀著風暴。

  不過是,前陣子對付沈家,事情太大了,好不容易得了個結果,所有人都要緩口氣。

  張弛、張弛,有張也有弛。

  再起紛爭,遲早的事兒。

  不說旁的,他自己的袖子里,就收著個厲害的,一旦展開了,就是漩渦,需得吸進去好些人。

  龍椅上,皇上面無表情聽著臣子說事。

  對底下這些細碎小事,他打不起來精神。

  倒不是他看不上這些根基,而是,朝堂運轉自有一套規則。

  在約定俗成的規則里,只需按部就班,各個位子上的人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就能順暢起來。

  若這些小事,都需要當皇上的來拿主意,等他一道道批復、下令,那底下的人與事,都要亂套了。

  不過,聽還是需要聽一聽的,可以不亂插手,但必須做到心里有數。

  只是…

  現在說的這些,都太淺了。

  淺到,皇上的心思有些散,他的視線慢慢落在了幾位皇子身上。

  他看到朱鈺走神了。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朱鈺的臉上透著幾分煩躁,卻是顯然,并非為朝事煩惱,而是在琢磨旁的事情。

  皇上審視地看了他兩眼,不由就想到了前一陣子,朝堂上議論私運鐵器時,朱鈺那大汗淋漓、跟水里撈起來似的樣子。

  看來,現在是危機解除了,朱鈺自覺安穩,就松懈了。

  思及此處,皇上心中幾個起伏。

  對沈家有再大的怒與怨,對俞皇后有多么不喜歡,兒子總歸是親生的兒子。

  朱鈺身上流著他的血。

  可偏偏,就是這個嫡親兒子,背著他與沈家狼狽為奸,甚至敢把手伸向鐵器!

  他不可能向處置沈家一樣處置親生的兒子,可朱鈺這么膽大包天,若不讓他受些教訓,往后…

  大殿里,該議的事情都議完了。

  皇上收回了視線,示意吳公公退朝,然后步下臺階,走出了金鑾殿。

  天子離開,底下眾人也放松下來。

  “昨夜睡得不好,脖子酸痛,”朱茂按了按發脹的脖子,轉過身來,與朱鈺道,“四弟,我剛怎么看著,父皇一直在看你呀?你剛怎么了?”

  朱鈺一愣。

  他壓根沒有留意到,他遞了個眼神給柳宗全。

  柳宗全亦沒有時刻關注著龍椅上那位,他答不出來,只能搖了搖頭。

  朱鈺抿緊了唇。

  果然是朱茂在誆他吧?

  母后說得一點都不錯,朱茂和他的母妃許德妃,真是什么娘教出什么兒子來,盡在背后煽風點火,想讓他和母后去當先鋒。

  朱鈺根本不上朱茂的當:“我沒有做什么,就老老實實站著。”

  朱茂挑了挑眉。

  朱鈺看不慣朱茂如此,一副低看了他的模樣,冷聲道:“大哥不是脖子難受嗎?別不是歪著頭,看錯了方向,父皇看的不是我,而是歪脖子的你吧?”

  朱茂:…

  扔下這話,朱鈺叫上柳宗全一道走了。

  朱茂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被朱鈺這么罵,誰心里能暢快?

  轉念一想,朱鈺罵就罵吧,反正被父皇盯上了的就是他了,有朱鈺哭的時候!

  朱茂壓下心中火氣,與朱桓、霍以驍道:“難道真是我看錯了?“

  朱桓沒有接話。

  他剛才也看到了。

  只是隔了些距離,只知道父皇在看他們這兒,具體在看誰、是什么神色,朱桓沒有看清楚。

  朱桓正遲疑著要怎么答這話,霍以驍先開了口,把話題引開了:“殿下的脖子要不要緊?等下讓太醫給推拿推拿?”

  “落枕而已,”朱茂苦笑,“不是什么要緊事兒。”

  打了一個岔,朱茂也不好追著問朱桓了,只招呼了幾人一塊往千步廊去。

  霍以驍跟上去,沿著殿前的臺階下去,走到廣場上,他回頭一看,趙太保與金太師一塊,慢慢悠悠走出了金鑾殿,沒有下臺階,而是轉向沿著長廊,繞去了后方。

  陳正翰落后了幾步,也跟著他們。

  霍以驍收回了視線,看來,幾位大人要去與皇上說一說蜀地和柳仁灃的糾紛了。

  穿過廣場,又行了幾步,霍以驍與朱桓說了一聲,先去了都察院尋霍懷定。

  上回,霍懷定說過,他知道柳仁灃在湖廣弄得一些混賬事兒。

  仗著背靠沈家,柳仁灃行事大膽不遮掩,那些混事兒說小不小、說大不大,都察院心知肚明,但在當時狀況下,為了那些半大不小的事兒與沈家鬧起來…

  他們都察院敢,皇上也想,但整不動啊!

  現在,既然要動手了,霍懷定要好好理一理那些陳年舊事。

  與處置沈家一樣,得一步到位,雷霆手段。

  若是只那些半大不小的,最后弄一個“縱容小舅子”的罪名,對柳仁灃這樣的真就不痛不癢。

  霍以驍把一張紙條塞給了霍懷定。

  霍懷定打開來一看,訝異地微微睜大了眼睛。

  上頭列的,都是柳仁灃的罪狀,雖寫得簡略,但勝在數量多,其中不少都是都察院不曾掌握的。

  霍懷定問:“當真?”

  霍以驍頷首:“都是真的,就是證據還得再收攏收攏。”

  霍懷定一一記下,把紙條燒了。

  他沒有追問消息的來源,如若可以說,霍以驍不會瞞著他,既然沒有主動提,大抵是有一番故事,不適合現在來說。

  其實,這些都是溫宴列給霍以驍的。

  前世她要報仇,除了直面沈家,與沈家一條船上的那些官員,也得摸清楚底細。

  他們當時不知道小公子的存在,以為沈家的一切都在給朱鈺鋪路,為了斷了沈家的念想,自然也查過柳仁灃。

  只可惜,那時候的柳仁灃干過的最能要了他性命的那些事兒,現在都還沒有發生。

  不過,眼下借由蜀地的這一鬧,添上這些罪名,也能做一番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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