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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3章黃雀

  西域太遠、太大了。

  溫宴對西域的了解,不過是外族進貢的物什、書冊上的描述,以及,長輩們說的各種故事而已。

  若要說熟悉,她最熟悉的西域,是從那兒進貢來的白玉團。

  大漠孤煙直也好,勸君更盡一杯酒也罷,詩詞背得再多,她不曾見過的滾滾黃沙,也無法進入她的夢境之中。

  她從未去過,便無從想象。

  再者,牙城之戰,距今已經二十多年了。

  而姨父趙敘身死,溫宴也無法知道,他那年的西域行,到底發生了什么。

  是不是真如他們猜測的那樣,姨父在西域知道了些不該知道的事兒,以至于…

  又或者,這一切,都是沈家人自知大難臨頭、死前還要埋一顆釘子,讓他們惴惴、疑惑。

  溫宴抿了抿唇。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既然是后發制人,那就該懂什么叫“走著瞧”。

  蟬在哪兒,又要怎么捕食,那是螳螂要操心的事兒,黃雀要做的,只是跟住螳螂。

  “讓人跟著鄺訴,看看他們去西域是搞什么名堂,”溫宴與邢媽媽道,“他們既然從渡口走水路,趕一趕,應能在前方河道追上他們。”

  邢嬤嬤道:“阿貴做事挺機靈的,已經使人混進去了,另留了人在鎮子上,盞兒有什么舉動,也會報回來。”

  混進去的是原先莊子里伺候馬兒的少年闖子,年紀不大,力氣不小。

  鄺訴要出西關,水路只是暫時的,之后需走陸路。

  因而,他沒有用自己的船隊,就在通河渡口租用了貨船,闖子一副可憐謀生人模樣,求了船老大,上船做事。

  溫宴一聽,道:“機靈還真機靈。”

  邢媽媽道:“闖子活絡,夫人不用擔心,他能順利跟著鄺訴。”

  夜里,待霍以驍回府,溫宴與他說了鄺訴西行之事。

  霍以驍想了想,道:“看來,長公主真的把寶都壓在西域了。”

  如果說,沈燁當時的話,興許存了動搖人心的可能,那么,沈家死后,長公主的這一番動作,基本可以坐實他們的目的了。

  長公主與唐云翳說過,那些舊事,比霍以驍的出身還有意思。

  她說的時候,肯定想不到,邊上有一只貓兒在偷聽著。

  鄺訴往西域去,他們肯定也不知道,自己的舉動已經讓霍以驍、溫宴察覺了。

  現在,他們夫妻要做的,就是等著。

  等鄺訴這只螳螂給他們帶路,找到那只蟬。

  蟬的下落還未可知,但是,一些前事,已經現了端倪。

  “盞兒當時受沈家蠱惑,才在老太太跟前說出那樣的話,”溫宴斟酌著道,“可見,那個時候,沈家就已經知道驍爺的出身了。”

  “他們未必知道我娘,”霍以驍頷首,“只知道皇上那兒。”

  溫宴與霍以驍思路合拍,聽他這么一說,就明白其中道理。

  那年,霍以驍才六歲。

  沈家若是彼時就把什么事兒都弄明白了,不至于十幾年后,永壽長公主還在追查他的來歷,然后在這過程中發現了更有趣的事兒。

  順著這個思路,很多事情,其實都能有一個解釋。

  那個時候,是豐平五十一年,是今上被先帝立為皇太子的第三個年頭。

  沈家與皇太子之前,本就是互相“幫助”,在借力的同時,誰都想要占上風。

  這種關系,表面融洽,背地里波濤洶涌。

  在先帝立太子之前,一切都還有變數,今上為了前程,勢必要克制些、忍讓些,而那年,他離帝位不過是一步之遙了。

  先帝爺當時龍體欠安,今上作為太子監國,他漸漸能在與沈家的角力里占上風了。

  沈家如何愿意退讓?

  他們讓盞兒說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話。

  這并不是要把養在宮外、尚且年幼的霍以驍如何,而是以此作為警告。

  “你見不得光的事兒,我們都知道,不要以為成了皇太子,就能甩開沈家。”

  金老太太選擇了全部咽下,只說是身體欠妥、不再親自撫養。

  可霍懷定知道霍以驍是皇子,府里這個狀況,他自然會告訴太子。

  這一番威脅,全在水面之下,以各退一步告終。

  畢竟,水面上,都還在一條船上頭,總不能鬧到翻船為止。

  當然,沈家知道了霍以驍的身份,之后那些年,少不得繼續挖掘他生母的消息,增加往后與太子拉扯時的本錢。

  等太子成了皇上,坐穩江山,矛盾只會越來越多,手里不多握著些東西,沈家如何在天子跟前討價還價?

  “從此來看,”溫宴的語速慢了許多,像是一面說,一面在思量,“驍爺進宮之后,那些流言蜚語,大抵也是沈家弄出來的。”

  霍以驍的手指磨著茶盞,抬起眼簾,看了溫宴一眼。

  他已經很久沒有聽溫宴這么說過話了。

  或者說,是溫宴說話的方式變了很多。

  從臨安再次相遇,小狐貍就一改從前在宮里的模樣,語速快了,還話里有話,一環套一環,一個不留神,能把人給坑了。

  其實最初時候,霍以驍知道,溫宴語速慢、多思量,綿綿軟軟的。

  若非有這么一個印象,他那時候也不會覺得,被溫宴駁到說不出話來的李知府,怕是一個結巴。

  他曾驚訝于溫宴的改變,也想過,家業的巨大變故使得她變了性情,這也是情理之中的。

  再后來,聽小狐貍說她的夢…

  夢里大起大落十幾年,若沒有一點兒變化,如何能在那樣的局勢下殺出重圍?

  沈家、長公主、朱鈺、朱茂…

  可沒有一個結巴。

  這會兒,他已經習慣了溫宴的快語速、快思路,忽然聽她慢悠悠來一段,除了驚訝之外,也生起了些懷念。

  這兩種不同,在霍以驍看來,并無高下之分。

  只是不由地會想,若無那番變故,溫宴一直是那個平和文氣、說話多斟酌、慢悠悠的她,也挺有意思的。

  溫宴并不知道霍以驍走神了,她還在想自己的。

  “沈家當時還不曉得有個小公子吧?”溫宴道,“他們當時的選擇,應當還是朱鈺了。”

大熊貓文學    姑娘她戲多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