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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3章 有緣分

  溫子甫見江緒又行禮,側開一步讓了禮,伸手去扶他。

  要溫子甫自己說,他做的這些真的就是份內的事兒,順天府上上下下,大家各司其職,他在考生相關的政務上委實居不了功,也不能再三受考生們的禮。

  他讓了,但他在扶江緒的時候,手頓住了。

  因為江緒說的話。

  溫子甫突然明白過來,江緒這次來,感謝他這些時日的照顧是其次,更重要的,是給他鼓勁。

  呼吸緊了緊,溫子甫就這么哽咽著了。

  這些時日,他們溫家翻案,著實受了同僚們不少關照。

  就不說幾位老大人了,便是順天府里,好幾位吏官私下也與他說過些支持的話。

  不管對方是真支持、還是場面話,溫子甫記這份情。

  而江緒,是除了霍以暄、戴天幀那樣關系親近的之外,第一個與他說這些的考生。

  之前,江緒幾次來順天府,都沒有提過,但溫子甫看得出,這個孩子端正、耿直。

  最初時候,溫子甫對江緒的印象就是敞亮。

  那是在寶安苑,溫辭站在臺上,為自證實力與清白,答眾考生疑問。

  江緒拱手提問,請教蜀地水利。

  特別寬泛的一個問題,但他是真心請教,而非刻意為難。

  溫辭答得很好,好到站在高臺上的溫子甫都激動不已、內心里全是為兒子自豪。

  而江緒,亦是行了一禮,真心實意地贊許、認同溫辭的答案。

  那一禮,溫子甫記得,行得特別周全。

  江緒的整個身子都彎了下去,很深、很沉,一如現在,他在順天府里行的禮。

  這個后生,無論說什么、做什么,都很敞亮。

  在得中狀元后,沒有去慶祝,先跑來了順天府,就為了與他說這么幾句話,這讓溫子甫的心越發暖洋洋的。

  溫子甫深吸了一口氣,扶著江緒的胳膊,把人扶起來。

  直視著他的眼睛,溫子甫沉聲道:“狀元郎學生生涯的終點,同時,入了官場,是個很好的起點。

  你說平反難,但當好一個官,并不比平反容易。

  我相信我能得到一個清白結果,我也相信,你能堅持著去做一個好官。”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江緒的眼睛倏地發紅,他沒有說什么,只是沉沉、又沉沉地,堅定地對溫子甫頷首。

  見他如此,溫子甫心里的那股子壯烈情緒反倒是散了,不由自主笑了起來。

  拍了拍江緒的肩膀,他道:“少年得志,意氣奮發,你現在該肆意些。”

  江緒忍俊不禁。

  待送走了狀元郎,溫子甫回了書房,繼續整理政務。

  有很多人在支持他,不管是當面說了、還是沒有說的,為了平西侯府的案子,幾位老大人也在使勁兒,那他們定安侯府就得把事情做下去、做好。

  讓說客們好開口,讓皇上少些擔憂…

  畢之安剛從一案子的事發宅子回來,還不時和幾位官員聊著案情猜想。

  進了書房,見到溫子甫,不由樂了:“我聽說,剛才狀元郎來找你?”

  “是,”溫子甫也笑,“說是感激衙門這些日子的照顧,再順便給我鼓鼓勁兒。”

  畢之安一愣,待反應過來,哈哈大笑:“有意思。”

  胡同知也樂,摸著胡子道:“這么年輕的狀元郎,好些年沒遇上過了。

  我記得他和你們還有些故事?先前寶安苑里考令郎的就是他吧?

  有緣分吶!

  要我說啊,這孩子不錯。

  溫大人,不如招為東床?”

  溫子甫忙不迭擺手討饒:“兩位大人就別打趣我了,外頭看侯府風光,里頭,我們自己人,都知道,再過些年,就是一普通官家,招狀元郎做東床,耽擱人前程,不合適。”

  畢之安朗聲大笑。

  胡同知樂道:“謙虛了不是?”

  三人說了一通趣話,這事兒也就放下了。

  下衙后,溫子甫回了燕子胡同。

  前頭廂房沒有點燈,溫子甫回了屋子里,問曹氏道:“辭哥兒不在?”

  曹氏答道:“傍晚時候,辭哥兒和幀哥兒就去宴姐兒那里了,四公子做東,請他們吃酒,霍家幾個公子也一塊,說是興許吃多了就歇在那處了。”

  原本,燕子胡同也可以宴客。

  可今兒放榜,各個都歡天喜地的,吃酒次要,主要是鬧一鬧。

  宴姐兒那里只他們夫妻住,地方足夠寬敞,真行酒令鬧到三更天,也不用擔心吵著誰。

  再者,景兒好,有花有水有假山。

  就是人手缺了些。

  烏嬤嬤備好了燕子胡同里的晚飯,就去大豐街幫忙了。

  曹氏聽說,那邊又問霍家大宅借了幾個嬤嬤,并幾個親隨,肯定不會讓他們真喝翻了天。

  溫子甫笑著道:“幀哥兒爭氣,過幾年,辭哥兒也這么爭氣,你我的心就能放下了。”

  曹氏啐他:“你放心,我可操心著呢!

  慧姐兒、婧姐兒挑婆家,辭哥兒挑媳婦兒,那都得擦亮眼睛!

  娶進來的不賢惠,那是后宅不寧;嫁得若是不好…

  哎呦我想起鳶姐兒吃的虧我就蹭蹭蹭冒火!

  侄女兒吃虧,我都能氣成這樣,自己姑娘吃虧,我豈不是要拔刀子砍人了?

  呸呸呸!

  不吃虧、不吃虧!

  我得把招子放亮些。”

  溫子甫被曹氏這么一說,忽然又想起了衙門里的打趣話。

  “江緒那后生,你記得吧?”溫子甫問,“蜀地來的,我們在寶安苑見過,這次的狀元郎。”

  曹氏當然記得。

  誠然,作為母親,任何為難兒子的人,她都不喜。

  可她講道理,知道江緒并非刻意為難,自不會“記仇”。

  再后來,她聽辭哥兒他們幾次談起江緒,說江緒文章好、學問好,春闈后,他們還拿著江緒的策論文章品讀,她對這個人的印象就更深刻了。

  “江緒真不錯,”溫子甫道,“今兒放榜后,特特來衙門里尋我,說平反很難,但他信我們一定能做到,我這么一人,險些叫他說哭了。”

  曹氏樂不可支。

  什么叫這么一人,溫子甫又不是沒有嗷嗷哭過。

  前回順天府外那一場,哭得那叫傷心欲絕,見者傷心、聞者落淚啊!

  曹氏不敢放肆嘲笑溫子甫,盡量憋著,問:“老爺怎么提起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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