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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以驍放開了袁疾,快步進了花廳。
袁疾一門心思要把買賣做成,追著邁了進去。
“四公子,”袁疾一面追,一面道,“四公子,我知道些事兒…”
霍以驍在椅子上落下,睨了一眼袁疾。
袁疾站在花廳正中,神情頗為無措,手腳怎么放都不自在。
他下意識地想避開霍以驍的視線,眼神飄得厲害,只是心神無法集中,以至于,他連自己所在的花廳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布置都沒有映入腦海。
霍以驍指了指邊上的椅子:“袁大人,坐下說。”
袁疾肩膀微微一松。
還行,能有個地方坐,看來四公子是愿意跟他談一談的。
比直接被逐客可強多了。
袁疾應了聲,小心地坐了下去。
忽然,就聽霍以驍道:“袁大人還能知道些事兒?就大人的膽量,真知道些什么,早交代了,還能挺到今日?”
袁疾的屁股剛挨到椅面,聞言一彈,整個人又站了起來。
霍以驍笑了笑:“看,袁大人的膽子確實不行。”
袁疾臉上發燙,他清楚自己的舉動極其滑稽,只能訕訕看著霍以驍。
僵了一小會兒,袁疾又硬著頭皮坐了下去。
“四公子說得對,我這人就是膽小、不驚嚇,”袁疾的聲音也因為緊張而發抖,“我貪生怕死,跟四公子做買賣,也是鼓足了勇氣,又腦袋一熱,才邁出了這一步。四公子還是別嚇唬我了,我經不住嚇…”
霍以驍嘴角的笑意一點點消失了,只留下嘲諷:“我怎么覺得,是袁大人在嚇唬我?怎么,一言不合,袁大人不做買賣了?”
“沒有沒有…”袁疾連連擺手,“沒有嚇唬四公子的意思…”
霍以驍道:“袁大人還是說重點吧。”
“重點,對,重點,”袁疾搓了搓手,擠出笑容,“我知道尤侍郎死前在查私運。”
霍以驍示意袁疾繼續說。
袁疾道:“我記得,有一天清晨,我早早到了衙門,原以為我是頭一個來的,沒想到,尤侍郎已經在了。
他一臉疲憊,桌上堆著厚厚的文書,面前還攤著幾張紙,上面寫寫畫畫的。
我就瞥了一眼,沒看出來內容,只知道他不是來得早,恐是一夜沒回。
我就給他去泡了壺茶解乏。
尤侍郎就問我,說,工部那兒,負責南北調運的押運官里有個叫武安規的,我認不認識。
我說,打過兩次交道,不算熟。
尤侍郎就交代我,下回武安規回京復命時告訴他一聲,他找武安規有事。
具體是什么事兒,尤侍郎那時候沒有說,我一個做下屬的也沒有多問。
武安規在外頭跑了好幾個月,中間回京了一趟,就待了一天,等我知道時,他又出發了,我就沒跟尤侍郎說。
再后來,尤侍郎出事了。
這事兒我一直沒有跟人提,尤大人走得突然,手上沒有辦完的公務一大堆,都耽擱下了。
武安規也被我拋到了腦后,直到、直到他被四公子您人贓俱獲。”
袁疾說到這里,見霍以驍沒有什么反應,心里越發虛了。
“四公子…”袁疾試探一般,道,“都是真話。”
“是嗎?”霍以驍問,“袁大人先前怎么不說呢?武安規早在歸德府死透了。”
“我膽小,我還愚笨!”袁疾忙不迭道,“要不是昨日梁大人在早朝時的那番話,我根本沒有想到,尤侍郎的死很可能是因私運而起。他就只跟我提過一次武安規,還就是讓帶個話,我真沒有想明白來龍去脈。等我想清楚了,我就掙扎著掙扎著,來找四公子您了。”
“袁大人,”霍以驍直視著袁疾,沉聲道,“你看,你都不知道尤侍郎找武安規要做什么,你這佐證連一面之詞都算不上。梁大人手上,好歹還有郭泗那嘮嘮叨叨的文書。”
袁疾一聽,后脖頸一涼。
四公子是在說,他的這些貨,不夠上乘,沒有用處。
霍以驍又道:“袁大人也就是欺負尤侍郎死了不會說話,他當初有沒有交代過你,你亂編就行了。只是,皇上要辦沈家,三司、順天府徹查案子,不缺亂編亂造的證據。”
袁疾的心沉到了水底。
他被四公子看穿了。
他就是亂編亂造的!
今兒苦思冥想了一天,編了個看起來天衣無縫的過程,可就是太天衣無縫了,兩個當事人,尤侍郎已死,他一張嘴皮子說破了,都沒人能質疑他說謊,而他也不能證明真有其事。
“我…”袁疾急得額頭冒汗。
他要怎么圓這個謊?
他該說些什么,才能“證明”尤侍郎從未質疑過平西侯?
只有對平西侯府翻案有用的線索,才是四公子眼中有價值的、可以做買賣的。
袁疾想不出來。
黃卜慶以前還嘲諷過他,說他為三殿下、四公子的觀政而心虛,莫不是狄察干的那些破事兒,他也有份?
當時他怎么回黃卜慶的?
他說,狄察才干了多久,能有什么破事兒。
他真正跟了很多年的是尤岑,也了解尤岑,可他還是想不到能…
等等!
袁疾一個激靈。
狄察有破事兒,有一樁大伙兒都知道的破事兒!
皇上不缺胡編亂造的證據,皇上要能狠狠出發沈家的實證。
私運鐵器是大罪,陷害忠良是大罪,逼迫朝臣、中飽私囊、事情敗露后殺人滅口,也是大罪。
雖然不是四公子想要的與“尤岑之死”有關的證據,但,多少能派上用場,也能做個買賣吧?
“我知道狄察經手的那批棉衣,高價采買棉花,加工成衣,最后‘賺’出來的那些銀子是如何到了沈家手里的,”袁疾抹了一把臉,“最后得了好處的是沈家,狄察沒得什么好處…”
袁疾是真知道,第一句話出口,后頭就越來越順了。
狄察的自罪書上寫了這些,但罪責在己,他沒有寫過沈家。
他的妻子進順天府告官,說自罪書是障眼法,沈家逼死狄察是不想偷運被曝光。
找不到書生,狄察又死了,就還是四公子說的“死了不能說話”,僅是佐證,力度不夠。
袁疾需要證明,除了偷運,沈家不愿意被狄察供出去的,還有貪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