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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新芽

  霍以驍走了兩步。

  身后靜悄悄的,并沒有聲音,似是溫宴還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壓了壓腳步,不讓自己的腳步聲干擾,集中耳力繼續聽。

  還是聽不到溫宴的動靜。

  莫不是他抽手的拿一下,動作太大了,把溫宴給甩愣神了吧?

  按說不會。

  小狐貍大大咧咧的,不在意這些。

  再說了,小狐貍八年長、八年短的,一副很了解他脾氣的樣子…

  倏然,霍以驍想到了從香緣寺出來的那晚上,溫宴坐在馬車里,看著四更天的大街默默出神的模樣。

  與平日愛笑又鬼點子多的她截然不同。

  不是安靜,而是無聲的難過。

  溫宴后來說過,她當時在想,父母親人在四更赴刑場時,心里想的都是什么。

  雖然她胡話很多,沒個正行,但霍以驍想,那句話肯定是真話了。

  再是開朗的人,也會有沉默的時候。

  溫宴年紀是不大,但能讓她沉默的經歷卻有很多。

  也許他剛才那一下,讓溫宴想起什么了?

  背后依舊靜靜的,仿若是院子里沒有溫宴那個人一樣。

  霍以驍再是耳聰目明,后背也沒有長眼睛,他猶豫了一下,終還是停下了腳步,回過頭去看了一眼。

  溫宴站在先前的地方,一步都沒有挪。

  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斜長,院中老樹的影子從后方投過來,正好從溫宴影子的頂部越過去。

  影子支棱著影子,仿若是樹干上多出了一截枝。

  人影,看著更是瘦了。

  霍以驍的眉頭微微一蹙。

  不對,不是影子的事兒,溫宴就是偏瘦。

  明明胃口還是可以的,他們一塊用了那么多次飯,溫宴每頓能吃多少,他還是知道的。

  全吃下去了,卻是不長身體,白瞎了好魚好肉。

  這么細胳膊細腿的,能有多少力氣?

  拿幾子砸人都得多砸好幾下。

  霍以驍的喉頭滾了滾,叫了一聲:“溫宴。”

  溫宴抬起頭來,看著霍以驍。

  隨著她的動作,地上的影子變化,露出了被她擋住的一部分。

  是樹干上的一根小樹枝。

  春日的傍晚,有一撮尖尖。

  若去樹上尋它,便會看到,那是幾簇新芽,沐浴在晚霞中,等著茁壯成長。

  霍以驍想,這是一種生機。

  春萌芽、夏繁花、秋紅葉、冬覆雪,每一季各有不同,各有生命力。

  卻是他前幾年在沉悶的皇城生活中,永遠不會去注意、去觀察的生機。

  是溫宴,讓他重新看到了這些。

  一如數年前,也是溫宴,在死氣沉沉、又互有牽制的皇宮中,對他展露了善意。

  那份善意,遠比萬兩銀子更重。

  溫宴回過了神,趕上了霍以驍。

  兩人回到花廳,溫宴問歲娘要了一個小小的瓷罐。

  “弄了些新茶葉,我聞著是挺香的,”溫宴一面說,一面打開蓋子,輕輕嗅了嗅,又把瓷罐遞到霍以驍跟前,“驍爺聞聞。”

  霍以驍剛坐下,小瓷罐湊到了鼻前,也不用他特意聞,隨著呼吸便是清雅茶香。

  是個適合春日的味道。

  溫宴煮水,泡茶。

  茶碗里,細尖的茶葉在熱水中舒展、綻放,一如樹上生機勃勃的芽兒。

  霍以驍沒有喝,指尖在碗沿上輕輕彈了彈,清脆的聲音中,展開的茶葉在水中慢悠悠地轉。

  他想,像極了西子湖面上秋風拂過的漣漪。

  “溫宴,”霍以驍開口,道,“你不知道我作息無序,是我在你的夢里,沒有這毛病?”

  溫宴眨著眼睛看他。

  難得,霍以驍會主動跟她說“夢”。

  這人吶,嘴里說著一個字都不信,說她是胡言亂語、瞎編故事,其實呢?

  真不信她,又怎么會問這樣的問題?

  溫宴很想戳穿他,但是必須忍住。

  霍以驍難得開口,她若是直接把臺階給他搬空了,即便這次哄回來了,以后,霍以驍就不會再提了。

  那就實在太可惜了。

  前世,他們一塊經歷了那么多的事情,有苦辣,也有酸甜,一樁樁都記在了她的心里。

  真就一個字不提也就罷了,已然與霍以驍開了口,那溫宴就想在之后的歲月里,一點一點地與他分享。

  這是她的樂子,她不可能損了。

  溫宴忍住了笑,佯裝若無其事,接下了話。

  “確實沒有,一直都歇得挺好的,”她道,“我想,可能和你婚后沒有住在漱玉宮有關。”

  他們之前懷疑霍以驍用的茶葉有問題,而他日常用的這些東西,都是宮里準備的。

  朱桓早他兩年出宮置府。

  他當時就提過搬回霍家,皇上沒有同意,依舊要他住在漱玉宮。

  霍以驍沒有為此鬧到底,反正安排歸安排,他夜里要歇哪兒,皇上也不能讓三四個小內侍押著他,總歸一旬里有七八天時間是出宮的,干脆陽奉陰違到底。

  等到霍以驍與溫宴成親,他才算正式搬出了漱玉宮。

  兩人的宅子在霍家大宅不遠,在大宅里頭,也依舊給他們留著院子。

  離了漱玉宮,霍以驍的起居不再由小內侍們照顧,茶葉自然也就換了。

  “我用什么,你也用什么,你的茶葉都是我備的,當然不會有那些問題,”溫宴想了想,道,“至于漱玉宮的茶葉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知道,也許,與長公主有關。”

  霍以驍挑了挑眉:“為什么這么說?”

  “長公主身邊,用藥的能人不少,齊美人是一個,”溫宴道,“若不是黑檀兒盯著她,她能偽造二殿下醉酒身亡。”

  同樣的,前世,霍以暄也是死在了偽裝之下。

  明明是中毒,卻像酒后風寒。

  雖然,想對霍以暄動手的不是永壽長公主,對霍以驍的茶葉動手腳也不一定是她的意思,但這個主子那個主子的,一群人互相算計,誰知道是哪個借機想出來的陰損主意。

  溫宴問:“驍爺近來歇得好些了嗎?”

  霍以驍道:“過得去。”

  畢竟,近些時日的夜里太熱鬧了。

  又要打架,又要抓貓。

  “說到齊美人,”霍以驍頓了頓,道,“我下午得的消息,吳公公審她,她先咬了三殿下,后來又咬了誠王,我猜,皇上可能會盯上誠王。”

大熊貓文學    姑娘她戲多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