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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他得當心些

  溫宴伸手攥緊了斗篷。

  酒樓后院這一處,燈火不及前頭大堂,又落著細雨,視線難免昏沉,溫宴一眼看不清斗篷的顏色。

  她只知道,很厚實,很暖和。

  先前還隨著雨絲往里鉆的秋風寒意,一下子就被擋住了。

  系好領子,溫宴整了整下擺,這才抬眼看霍以驍。

  若說容易認,一定是霍以驍好認。

  霍懷定下江南是公務,自是輕裝簡行,隨行是霍以驍也沒帶多少行李。

  幾身外衣來回換,人還是那人,能有多大區別?

  真遇上李知府,對方肯定一眼認出來。

  確定了霍以驍的身份,溫宴便是裹成了一只粽子,最終也是掩耳盜鈴。

  分明是怕她冷了,特特給她備的斗篷,偏往別處說。

  前世就是這么個別扭性子。

  溫宴對此深有體會。

  看吧,她先前跟歲娘說的一點都沒有錯。

  別聽霍以驍說什么,得看他做什么。

  “謝謝,”溫宴笑盈盈著,踮起腳,靠近霍以驍,小聲道,“一下子就暖和了。”

  霍以驍微微蹙眉,眸色沉沉。

  溫宴大抵是不想叫人發現,畢竟兩人是跟著李知府,要借機行事。

  動靜大了,恐壞了計劃。

  可也無需這般小心翼翼吧?

  就不怕雨天地面濕滑,一個沒站穩就往別人身上倒?

  他耳力又不差,哪怕溫宴聲音小些,不用靠過來,他也是能聽見的。

  霍以驍剛想讓溫宴站好了,對上她的目光,到了嘴邊的話又頓了頓。

  溫宴的眼睛里全是笑意。

  黑夜里,她的眸子卻是格外的亮。

  不過一件斗篷罷了,小狐貍就像是逮到了一只兔子。

  也不對,不是一只,是一窩兔子都抱在了懷里。

  因著當日就要,斗篷是從成衣鋪子里買的。

  既不是量身做的,料子亦是矮個里拔高個,能穿,稱不上好。

  以溫宴的出身,什么好東西沒有見過?

  從前給成安伴讀,吃穿用度皆是跟著宮里的,一年四季裁衣,怎么著也比市井成衣鋪子里的考究。

  結果,就這么件斗篷,能叫小狐貍笑成傻狐貍。

  定安侯府真虧待她了?

  溫宴有心逗霍以驍,可惜時機不合適,只能先作罷,壓著腳步往李知府離開的方向去。

  霍以驍跟上去,見溫宴小心著避到了一處拐角。

  溫宴沖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大老爺們吃酒,我們這些小的,就只能蹲在這兒,等著一會兒把喝醉的都送回去。”

  “李大人忙著拍霍大人的馬屁,會不會把大人給灌醉了?”

  “誰知道呢!我要是李大人,我也著急,巡按大人來了,眼前就有一樁案子破不了,那苦主還是同知,這不是笑話嘛!”

  “到最后都沒有結果,別說優了,良都夠不著了吧。”

  “李大人也是倒霉,根本沒處找犯人!”

  “溫大人和李大人,近一年不怎么對付吧?破不了案,也得爭口氣!溫大人家那姑娘不是說,是李大人提議去天竺進香的嗎?死咬這個,好歹把李大人拉下水。”

  “李大人也是就事說事,會不會也被人利用了?”

  “誰啊?”

  “順平伯府啊!”

  “這話不能亂說!”

  “我們哥幾個吹吹牛,有什么干系!”

  溫宴一句接著一句,聲音各異。

  霍以驍知道她有這本事,可親耳聽著,還是覺得神奇極了。

  他只與幾個臨安府衙的小吏打過照面,隱隱聽著耳熟,想來能把半醉半醒的李知府糊弄住。

  就是這地方…

  茅房外頭,委實不是個好地方。

  霍以驍的臉色越發陰沉,目光落在溫宴的后腦勺上。

  他怎么就沒有順便買一頂雪帽子,把小狐貍的耳朵都給捂緊了呢!

  有辱斯文!

  不成體統!

  偏偏,霍以驍也得承認,糊弄李知府,這是個合適的地方。

  里頭,李知府的酒氣散了些。

  吹了陣冷風,又松弛下來,他甚至有心情哼兩聲小曲。

  直到有說話聲傳來。

  模模糊糊的,時清楚時不清楚,卻很熟悉,聽著是府衙里小吏們在說話。

  嘴巴是堵不住的,底下人說事,只要不過分,李知府就當沒有聽見。

  況且,那些人說得在理啊!

  他可不就是著急了嗎?

  是他不想抓犯人?

  是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抓!

  倒霉透頂了!

  順平伯府那位老夫人還整日兒沒事找事,之前季究落水,他花了多大工夫讓伯府別折騰了,結果,季究又掉水里去了!

  不止季究落水,定安侯府還兩傷!

  溫宴小姑娘家家的,真是什么都敢說,居然說是他先提了進香。

  臨安城佛事興盛,幾乎家家禮佛,附近佛寺香火鼎盛,不止是城中人,蘇北、嘉湖的香客都來進香。

  秋天景好,踏秋上香,這不是很尋常的事兒嗎?

  這都能牽扯到他身上!

  還順平伯府…

  伯府?

  李知府一個激靈。

  茅家埠渡口上岸,一路寺院、庵堂無數,便是天竺寺,也分上中下三寺。

  那天,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才在溫子甫面前提了下天竺?

  他提的時候,還有誰聽見了?

  李知府一時之間回想不起來。

  他只能抬聲沖著外頭道:“哪幾個在外面,渾說些什么東西?”

  話音落下,外頭沒有人回話,只有匆匆而去的腳步聲。

  李知府儀容不整,無法追出去看,只能作罷,一個人去回憶當日經過。

  外頭,溫宴拉著霍以驍就溜了。

  目的達成,也無需再去雅間,干脆直接出了酒樓。

  雨中的臨安城不及平日熱鬧,歲娘候在外頭,見溫宴從里頭出來,她急匆匆舉了傘迎上。

  “姑…”歲娘剛要說話,一眼看到溫宴拉著霍以驍的袖口,不由一愣。

  再一看,自家姑娘身上披著的斗篷,她根本沒有見過。

  歲娘縮了縮脖子,眼神四處飄。

  上回坐船去進香路上,經過斷橋,二姑娘講過白娘子的故事。

  雨天、西湖、送傘…

  她當時忙著看景,聽得并不仔細,此刻回想,只知道那傘是給了許仙的。

  手比腦袋動的快,歲娘二話不說,把雨傘塞到了霍以驍手中,轉身就跑了。

  霍以驍拿著傘,嗤了聲。

  主子傻了,丫鬟也傻了。

  傻氣果然會傳染。

  他得當心些,別被染上了。

大熊貓文學    姑娘她戲多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