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冕想了想,略有擔憂,“只怕家什有盈余,浪費力役,不如遷移至南方安置。”
成化年間,朝廷興起官爐煉鐵,后來鐵器富余,朝廷廢止,上萬力役不知安置到何處。
最后,全都變成了流民。
這也是成化年間,荊襄之地流民百萬的緣故。
嚴成錦道:“臣有辦法。”
京城增加了上萬戶百姓,酒樓和客棧有幾百家,家什供應不過來。
良鄉商會的商號,在百姓心中,就象征著良心,不怕百姓不買。
太上皇弘治眸子深處閃過一抹思慮,沉吟片刻,才緩緩道:“那就依嚴卿家吧。”
嚴成錦能折騰出個一級盛世來,也是好事啊。
就算折騰不成,也只是多出永清十萬流民,朝廷還有余力安置。
出了奉天殿,朱厚照如影隨形的跟在旁邊,小聲道:“老高,這單能賺多少銀子?”
“臣做的是虧本生意,新皇哪只眼睛看見臣賺銀子了?”
“那五萬?”
“臣借給王不歲,王不歲自然要還臣的銀子,就如同朝廷借了良商一千二百萬,良商卻還了兩千八百余萬,新皇要不要入股?”
永清,衙門。
“這怕不是矯詔吧?”
韓松詫異看著手中的玉軸圣旨。
如今大明,但凡超過千人的工坊,都屬于朝廷,朝廷竟準許建造一座萬人的工坊。
“要不要再上疏問問?”
縣丞也嚇得不輕。
向朝廷請旨安置,沒想到朝廷竟一口氣全安置了,恐怕是天下第一座坊間的萬人工坊。
這么大的工坊,不知能吸納多少百姓。
聽說良鄉商會給的工錢很高,永清在河間府邊上,雖然是京畿之地,但工錢卻按河間府的標準給。
普通力役,一日五分紋銀。
良鄉商會能給到八分紋銀,有些還能更高。
很快,韓松聽到衙門外良鄉商會來招募力役。
古人說,所有的病都是窮病,這話一點也不假,眨眼就把他和百姓的心病治好了。
縣丞也是會來事的人,“韓大人還得進京一趟,感謝嚴大人。”
對啊,這是禮數。
韓松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一天大清早,嚴成錦到永清的縣城,縣中全無前幾日的冷清。
“少爺,不止三萬人了。”
良鄉雖有幾萬力役,卻是很多工坊組成。
王不歲頭一回開這么大的工坊,也不敢斷定,要不要這么多人。
也怕虧了銀子。
“按照之前良鄉的做法,每戶先收一人。”
用太平車拉進城,木材加上人工,一張八仙桌,成本一錢銀子左右。
嚴成錦估計超兩萬人就要虧本了。
“王東家,做這么多家什,要賣到何處?”謝玉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啊。”
他要是知道賣到哪里,也就不會愁了。
嚴成錦思索片刻,從上一世學到某團的經驗。
先搞死,再漲價。
最低價錢先賣一波,等京城的家什牙行全部倒閉…
京城賣家什的牙行,多為晉商,也不用客氣。
但這樣做,太上皇弘治和諸公興許會詬病。
這個臟活,怕是要朱厚照來,反正這廝也想有些參與感。
“木材需要陰干,或許要等幾個月才能賣木材。”
下值時,嚴成錦在午門前等轎子,一道身影不急不緩的走上來,微微側頭,誰知是個六品官員。
韓松拱手作揖:“敢問您可是嚴大人?”
樣貌年輕,又身穿麒麟賜服,六成是嚴大人。
嚴成錦心中略微一驚,然后揣測眼前這人的意圖,“找他何事?”
晉商在朝中也有些官員,不得不防。
不過,此人看官袍像是地方官員官員。
近日,他與地方官有交涉的,除了固安縣令李朝,也只有永清縣令韓松了。
“下官是永清父母官韓松,特意進京謝嚴大人。”
韓松是深受孔子影響的讀書人,承了大恩本想略表心意。
但這里是宮門前,不便給嚴成錦送禮,故而空著手來。
嚴成錦輕道一聲不必,便坐進轎子走了。
永清建造工坊過去半月。
諸公都很有職業操守,當初贊成建造工坊,人數超了一大截,也沒有再提。
反倒是想看看,嚴成錦如何督管這么大的工坊。
國子監,
月初一日沐休,消息從外頭傳入。
祭酒王章聽說嚴成錦在永清,折騰出一座大工坊。
“此子行事,總是這般不顧后果,如此多家什,如何能賣出去?”
“大人,咱們還是先憂慮眼前吧,蔭生如何處置?”
旁邊的司業瞅著臉,手里拿著一堆名冊。
國子監生,大抵上分為蔭生和貢生。
嚴成錦在京城新增一萬多戶人,許多南直隸官員子弟從江南而來,蒙受恩蔭進入國子監。
原本,這些士紳子弟是讀于南京國子監,只是趕考時會進京。
如今遷移到京城后,一窩蜂全部涌入京城。
偏偏這幾年,國子監招納越來越多,光是入學的貢生,都安排不下了。
“大人不妨向朝廷請乞,廢除貢例?”另一個司業小聲道。
貢例,也就是各府州縣,向朝廷推舉貢生。
而州縣推舉的貢生,多為士紳和寒門子弟,故而,這大抵是要廢制的活。
王章想了想,面色微變:“你讓本官請旨廢貢例?”
“不是,大人與嚴成錦通報一聲,他不是最喜歡廢除舊制嗎?”
是啊!
那小子最喜歡干這種事了?
朝廷除了嚴成錦,沒人喜歡干廢制這種事。
王章想了想,也覺得頗有道理,一個時辰后,就來到都察院值房的門前,手里拿著一本生員冊目,御史很快進去通報。
“嚴大人說,不想干。”
“…”王章。
糾結半天,都察院監察朝野,此子定知道了,本就是抱著試試的態度,心里也不強求。
“哼,那下官從戶部上疏。”
翌日大清早,奉天殿中,
太上皇弘治手中翻閱著一本疏奏,諸公站在大殿中,不明召他們來此何事。
這是禮部尚書毛紀呈遞的疏奏,顯然不是尋常的疏奏。
“國子監祭酒王章上疏,請旨裁撤貢例。”
嚴成錦看了眼大殿中央的毛紀。
貢例,顯然不是尋常的疏奏是寒門子弟進入國子監的渠道,取締貢生后,只剩下恩蔭的監生。
意味著,今后入國子監讀書的都是官員子弟。
在眾人有些疑惑的時候,毛紀又微微抬眸:“國子監近年擴增生員,許多南直隸的蔭生遷移來京城,實難安置。”
許多落榜的舉人,占據國子監的名額。
加上南直隸中蒙受恩蔭的子弟,涌來京城,就安置不下了。
太上皇弘治和諸公看向嚴成錦,眼神有些變化。
嚴成錦想了想:“臣以為,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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