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彈劾六部大臣,百官心頭一片顫抖。
大明有都察院以來,從未見過有人,屯了這么多疏奏。
還是彈劾六部部堂!
你可真能屯啊!
蕭敬手心的出汗了,生怕劉健和馬文升幾人的怒火,牽連自己。
感覺百官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
低著頭,將嚴成錦的疏奏接過去,又轉身忙,跑回御座旁,遞給弘治皇帝。
嚴成錦不慌不忙:“先說魏大人的彈章,魏大人既知,國債只準買一股,卻冒用他人之名,買了六股,總計分得十八萬兩白銀。
此為欺君!”
魏紳瞳孔一縮,佯裝淡定地沉聲道:“你休要張口污蔑!”
“張士紳等人就關在都察院大牢,魏大人可敢與本官對簿朝堂?”
柴升知道,八成是真的,魏紳下棋時就問過他,誰知,魏紳買了這么多。
魏紳啞口無言,實在想不明白,張士紳為何膽敢出賣他。
弘治皇帝眉頭微皺,不置一詞,又翻看第二本彈章。
是彈劾馬文升的!
嚴成錦繼續道:“馬公之子馬玠,三年前,在西市打死了人,陛下勒令其悔改。
可其卻不知悔悟,借馬公權勢縱橫,行賄鈔關官員。
漏稅偷稅,共計一萬三千二百三十一兩!”
百官中,有人暗自嘆息,馬玠在京城強買強賣,他們都有所耳聞。
不是沒人敢告,而是告了,消息也傳不到宮里,就被人截住了。
馬文升面色慘白道:“臣教子無方!”
他心知馬玠常在外頭惹禍,沒想到,惹出這么大的禍端。
一萬多兩稅銀,這可是要砍頭的大罪!
嚴成錦暗道馬文升聰明,或許,還能從輕發落。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氣,心情又沉重了幾分,翻開第三本疏奏。
是彈劾柴升!
“兵部柴大人,隱瞞思恩州之反叛,派潘番率領大軍十萬余人平叛,至今未有消息!”
柴升渾身一顫,起亂的奏疏,才傳回京城一天。
御史的疏奏也到了?
弘治皇帝蹙眉看向柴升,隱隱怒道:“兵部為何不報!”
“回稟陛下,出兵不是臣下的軍令,乃藩番擅自行軍,隱瞞朝廷。
兵部疏奏太多了,臣今日才看到西南調動的疏奏。”柴升有苦說不出,被潘番坑了!
藩番鎮守西南,土司爆發叛亂,他罪責難逃。
想來是想偷偷平叛。
“嚴卿家又如何知道?”
“商人的消息比朝廷靈通,良鄉商會的買賣遍布天下,是商賈告訴臣的。”嚴成錦道。
一旦打仗,就有機會發戰爭財,賣藥材等物。
藩藩率領兩廣及湖廣官軍、土軍十萬八千余人,與總官兵毛銳,征討恩施州。
“廣西思恩府,不是百姓作亂,而是知府芩浚帶頭造反。”
百官一片嘩然。
柴升看向嚴成錦,思恩府是當地土人居住的地方,又稱是思恩軍民府。
勝負不得而知,若以時間算,兵部的急奏寫的是兩月前的事了。
百官噤若寒蟬。
“若此子皆所言非虛,隱瞞兵報,私自調動駐守將士,可是大罪啊。”
只見,弘治皇帝蹙眉長吁一口氣,不悅地翻看下一封疏奏。
是劉公的。
嚴成錦道:“保定巡撫張晉民,受各路官員做假,以官田投獻,共為一千八百二十畝!
此人,還有一條最大惡極的罪狀!
故意將好的官糧摻水,讓官糧腐爛變質,國庫不收,于是,可以賣給百姓,賺取銀兩。
共計賣出官糧三十七萬石!”
百官震驚得猛然失聲。
弘治皇帝手中的彈章,啪地一聲掉到地上。
見狀,嚴成錦連忙安慰:“此人已被臣收入大牢,陛下不必擔憂,不會再有人摻水了。”
越天衣無縫的制度,會激發越高明的犯罪手段。
現實就是如此,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是這個道理。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氣,又長出一口氣,如此反復,胸口陣陣劇烈起伏。
蕭敬知道,陛下憤怒到了極致。
嚴成錦道:“而此人,正是由劉公票擬任命。
都察院查其宗卷,乃是洛陽人,臣不敢斷言劉公用人有私,但用人失察,此罪難脫。”
他就是要彈劾劉健用人失察,如此一來,他提名的人,也不能入內閣了。
謝遷心中顫抖一下,劉公偏愛舉薦家鄉人,且常出事,陛下是知道的。
又出事了!
言官們深以為然,劉公偏愛舉薦家鄉人,舉朝皆知。
弘治十二年,就曾有言官彈劾劉公,唯親是用,堵塞言路。
劉健沉聲道:“你敢查內閣票擬的疏奏?”
“是劉來告訴下官,張晉民去過劉公府上,曾想拜入劉公門下。”
劉健瞳孔放大,猶如被人一刀捅在心口上般,疼得喘不過氣來。
沒想到啊,沒想到,竟是老夫的兒子。
他感覺到,剛才裂開的心口,又撒了一把鹽巴。
李東陽看向嚴成錦,忙躬身道:“用人不善,再所難免,臣也有失察之時,還請陛下恕罪。”
嚴成錦也躬身道:“還請陛下恕劉公罪!”
百官暗啐一口,剛彈劾完就替人求情,你可要點臉吧。
劉健沉聲道:“臣無需求情,既是臣用人有失,臣領罪!”
弘治皇帝怒意攀升到了極致,又氣又害怕,甚至不敢去翻開第五本疏奏。
但猶豫片刻,他還是果斷地翻開了。
嚴成錦知道是韓文的,道:“霸州草場,征稅不以常規,屠宰皆納官銀,濫求珠寶,當禁不禁,韓大人掌管稅賦,有懶政之責。”
百官心情平復了些許,看向嚴成錦。
嚴成錦繼續道:“府官鄒岳,受士紳楊貴才等人的賄賂,私自免除他們的馬草,反轉嫁已交馬草的百姓身上。”
韓文嘴角猛地跳了跳,忙躬身:“臣知罪。”
此子手上必有罪證,才會出言彈劾。
這條罪名,倒是比劉公等人輕許多。
百官們嚇壞了,此子通神了,竟每一條罪狀,都是重罪啊。
張升能感受到,自己的臀股在顫抖,還有他和曾鑒的。
他能約束自己,可管不住下面的人啊!
弘治皇帝重重合上第五本疏奏,還有第六本和第七本,但是他不敢再翻了。
“嚴卿家直言吧,還有多少朕未察覺之事?”
韓文和張升等人雖清直。
但治理不力,自己也要引咎下臺,就如后世般。
這是嚴成錦敢彈劾的原因:“張大人與光祿寺承辦的醮齋和祭祀,超出陛下所定用度。
曾大人的疏奏最輕,乃南方修建水利,賬目收支不等。”
張升心中一喜,忙道:“臣知罪!”
曾鑒也躬身:“臣也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