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紫禁城。
嚴成錦穿著低調的麒麟賜服,來到工部值房。
幾個工部主簿還認得他,三年前在工部觀政,如今已升都御史,羨慕得他們差點背過氣去。
嚴成錦是專程來找宋景的,從懷中掏出一張草圖。
“嚴大人這是?”
“一門新火器,你按本官的草圖,看是否能做出來?”
宋景微微作揖,接過圖紙,只見素白色的箋紙上,畫著兩幅圖。
看起來像一個木箱,里頭畫著一堆泥土,更像之前做過的火器。
但這門火器,有極大的不同點。
謝丕也跟著湊上來,看了一眼:“這個木箱就是火器?”
嚴成錦頷首點頭。
這門火器,是嘉靖年間才會被制作出來的火器,約莫還有四十年。
如今還沒人知道它的威力。
憑借宋景的技術,不知道能不能做出來?
謝丕面露猶豫之色,看向嚴成錦作揖:“可否讓學生也參與其中?”
這門火器極其危險。
一旦控制不好火藥料配比,金屬彈珠就會四射開來,威力足射殺一頭象。
宋景為大明的火器進步獻身,也就獻身了,畢竟是工部主事。
嚴成錦搖搖頭,鄭重地道:“得讓宋景來,你制備火藥生疏,還是去修水渠吧。”
如今,他再加五十兩工錢,就能升任良鄉的總工。
謝丕道:“研制火器是為了朝廷,學生在工部為官,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嚴成錦聽而不聞,
宋景是被他忽悠,才開始研制火藥。
而謝丕則是天生對理科癡迷,就像每個時代總有幾個對科學好奇的人。
若是炸個半身不遂,謝遷就要郁郁而終了。
奉天殿,
弘治皇帝看不下去疏奏,腦中滿是石見銀礦。
銀礦每日都在挖銀子,算算日子,島國已經挖了三十萬兩。
三十萬兩之數,足以抵上保定府半年的夏稅。
“王守仁去了三月,也無疏奏傳回京城,朕要派監軍南下。”
大殿中,李東陽三人面面相覷。
九卿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畢竟琉球與薩摩國的戰事,與朝廷無關。
陛下的心思,無非是給王守仁派個探子,隨時將急奏傳回京城。
可京城與琉球相隔萬里,就算是八百里加急,傳回來也是一個月后了啊。
嚴成錦站出來:“臣以為可派高鳳,此人與琉球國王相熟,又對東海頗為熟悉。”
蕭敬面色微微一抽,但是廷議,他身為宦官是不能插話的。
嚴成錦身為九卿之一,向陛下舉薦也正常。
“那就派高鳳南下吧,兵部招募兵馬兩萬人,戶部撥銀,先行操練東征大軍。”
弘治皇帝臉色嚴肅,鐵了心要東征。
如今這片大陸上,除了韃靼,無藩國能成為大明的威脅。
他信心自然大漲。
嚴成錦低頭沉思,陛下招募兩萬兵馬,恐怕還得造船,否則橫渡不了東海。
這樣算出來,就是一筆龐大的靡費。
還不算東征時所需的軍餉。
韓文受持芴牌:“陛下,可否先招募一萬人?”
說到底,還是沒有銀子,如果這時北方的韃靼突然發難,就要陷入與兩國交戰中。
戶部要留足北方的軍餉。
而萬一攻下石見時,銀礦已經被挖完,這仗打得就是虧本的。
劉健和李東陽相視一眼。
還不等他們說話,弘治皇帝便堅定地道:“從朕的內帑中出。”
上甑島,石越村落。
一支身穿黑色精鐵胸甲的軍隊,手持銀閃閃的兵刃,在凜冽海風中,嚴陣待發!
大久保身形魁梧,騎在棗紅色的大馬上,手持近乎兩米長的倭刀。
“將軍,王守仁的軍隊已進入上甑島。”
“設伏了嗎?”
“埋伏了十門火炮,還有五百箭手在澎山。”
上甑島地勢多為山脈,且泥土多被海風或暴雨沖入海中,多為裸露的巖石。
故而少有人居住,幾乎沒有從南通到北的官路。
行軍需要穿越山林,防守者能借地勢占據先機。
大久保替沙漠國征戰一百五十余次,率軍守衛北面與肥后國接壤的領地,鮮有敗績。
這樣的功績,得益于他對大明兵法的研究。
他自幼熟讀兵書,對大明的兵法極為熟悉。
孫子曰,兵者,詭道也!
上甑島有許多天然的關卡,利用地勢伏擊,至少能斬殺琉球四成人馬。
那個叫王守仁的人,恐怕連隘口過不來。
“再加一百三撐弩!”
三撐弩,是一種木條下疊三層竹片為兩翼的弩,威力強大無比。
它速度飛快,入物的深度也比最強的弓箭深一倍。
這種箭弩原本是守營用,不宜行軍。
可如今守住隘口,能發揮它最大的破壞力。
正在這時,彭山上,二十門火炮,炮口齊齊對準下方的大路。
還有五百名箭手,埋伏于山林中。
威力巨大的三撐弩、五撐弩、七撐弩被搬到高地上,占據最有利的射擊位置。
如此多兵力,組成巨大的殺陣,就算飛速最快的林鳥,也休想逃離。
王守仁騎著白色大馬上,拿出單筒望遠鏡。
遠處是一座高聳的石山,兩旁是峭壁,極難攀爬。
這樣地勢適合設伏,若遭遇堵截,想撤軍就難了。
“停下扎營休整。”
董玟望著遠處的石山,他也能猜到,薩摩國人或許會在這里設伏。
頭一次來,對上甑島的地勢并不了解。
這樣的天然屏障,就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啊,該怎么過去?
就算硬闖過去,也會死傷慘重吧?
不多時,探子回來稟報:“大人,山上有火炮和箭手,還有三撐弩。”
董玟面色猛然大變。
這樣的地勢想要守關,已是極為容易,敵人還有這樣殺傷力強橫的兵器。
王守仁陷入沉思之中。
“這座彭山延綿數百里,隔絕南北,若要繞路,要多增數十日功夫。”董玟遠遠望去道。
兩日過去,軍營依舊駐扎在原地,紋絲未動。
不貿然進軍,大久保對王守仁看高幾分。
王守仁對著遠處的隘口苦思冥想,兩天皆是如此。
到了夜里,王守仁穿上常服走到營帳外,捧起一撮泥土,松手撒開,泥塵隨風揚起。
“鳴鼓,準備沖關。”
近衛傳旨下去,營中鼓聲大作。
董玟迷糊爬起來,聽說他要在夜里行軍,嚇得從口齒不清:“關口有火器和強弩,大人不是不知道啊?”
“看風勢,今夜,就是攻城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