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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殿下,借一步說話

  弘治皇帝和李東陽等人有點期待,此子性情謹小慎微,不敢得罪大臣,究竟會彈劾誰。

  嚴成錦托著下巴,時而又筆走龍蛇。

  “臣寫好了。”

  是兄弟,就讓我插一刀。

  他彈劾的,正是朱厚照,太子與自己以兄弟以相稱,今日被弘治皇帝和百官相逼,實屬無奈。

  弘治皇帝還不知他要彈劾誰。

  蕭敬把疏奏呈了上去,看到疏奏的時候,弘治皇帝臉都綠了,直勾勾地瞪嚴成錦:“太子懈怠學事,滿朝文武都知道,不用彈劾。”

  李東陽方才還高興,一聽彈劾的是太子,臉漸漸黑下來,怒其不爭。

  這個家伙還是不敢邁出第一步。

  嚴成錦和太子沆瀣一氣,朱厚照才不在乎別人彈不彈劾。

  弘治皇帝面色古怪,嘆息一聲:“實在不敢,你就從朕開始彈劾吧,朕恕你無罪。”

  言官彈劾皇帝不是什么大事,尤其是御史,上彈天子,下彈百官。

  嚴成錦面露難色:“陛下的勵精圖治,朝野清明,天下民富國安,臣…實在找不出來任何瑕疵。”

  “朕讓你彈,你就彈!”弘治皇帝怒了。

  冤枉啊。

  千古奇冤啊。

  皇帝竟然逼著自己彈劾他,說出去沒有人相信,可這等千古怪事,就落到他的身上了,嚴成錦委屈,突然覺得他比孟姜女還倒霉。

  弘治皇帝也是經過了深謀遠慮,用人不能發揮其長,還不如不用。

  此子有才華,就是太過慎重了一些,有時候在這小子身上,隱隱能感受到,朱厚照那種氣人的感覺。

  “你終究還是缺乏膽氣和歷練。”

  嚴成錦拿起筆,硬生生地又寫了一封疏奏,呈了上去。

  弘治皇帝看了看,直皺眉頭,這個家伙,叫他彈劾自己,還是不敢。

  這回更甚,連彈劾的人他都不認識了。

  “朝中大臣,可有叫馬玠的人?”

  李東陽想了想:“官中并無此人。”

  弘治皇帝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個家伙彈劾的,是個平頭百姓,正當他納悶時,馬文升卻打了個寒顫:“馬玠是犬子,嚴大人怎么會知道我兒?”

  嚴成錦目光閃爍,期期艾艾:“我瞎編的。”

  胡說什么呢,瞎編能把我兒名字編出來?

  馬玠無官無祿,說不上彈劾二字,嚴成錦真正意指的人,正是他爹馬文升,慎重起見,才從馬玠下手。

  馬文升七竅生煙,這個家伙太氣人了,正欲辯駁的時候。

  嚴成錦又遞上來一封彈劾疏奏。

  弘治皇帝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嚴成錦終于交出一份令他滿意的答卷。

  “你要彈劾兵部尚書馬文升?”

  全場鴉雀無聲。

  馬文升氣得跳腳,陛下讓你彈劾他,你又彈劾本官作甚?

  弘治皇帝含著笑意:“不過是練習,只是說了馬卿家教子無方,無礙,不必動氣。”

  教子無方畢竟是家事,比起徇私枉法,擅役鄉民之類的差遠了。

  馬文升卻不樂意了。

  他也是個暴脾氣,有話當面就說,絕不藏著掖著。

  “就算是練習,嚴大人又怎么會知道犬子的名諱,這分明是一場有預謀的練習。”

  李東陽等人也覺得有道理。

  難不成你嚴成錦還能掐會算不成?

  嚴成錦睜眼說瞎話道:“臣委實不知,馬玠是馬大人之子,只是今日坐轎子,聽聞有人自稱是王法,還高喊他叫馬玠,臣一時情急,就把他寫上去了。”

  這是一時情急嗎?

  不過李東陽等人注意的卻是另一句話,竟有人敢自稱是王法?

  反了!

  馬文升嚇得差點沒昏過去,哆哆嗦嗦:“你…你可不要亂說。”

  弘治皇帝臉色沉下來,王法乃是朝廷的律令,是皇帝的治國之器。

  自稱是王法,豈不是說他是皇帝。

  謝遷看情況不對:“嚴成錦,這是演習,話不能亂說。”

  “下官親耳所聞。”

  弘治皇帝陷入沉思,片刻之后,才道:“今日就先到這兒吧,嚴卿家,你先退下。”

  馬文升松了一口氣,有這么拿人練手的嗎?瞪著嚴成錦,給了一個眼神,你丫自己體會。

  “臣告退。”

  嚴成錦悻悻地告退,出了大殿。

  “陛下,順天府劉慶求見。”蕭敬道。

  劉慶神色慌張,快步走進大殿:“陛下,菜市口打死了人,還妄稱王法,臣已將他收押入獄,只是此人…乃是兵部馬尚書之子馬玠,且牽扯到了宮中御馬監。”

  眾人臉色一變。

  這么說來,嚴成錦剛才說的,全是真的…

  打死人還不算,還敢自稱是王法,真是囂張至極。

  馬文升腳下虛浮,抓住一旁屬下的手,才能勉強站立,慌張不定地望向劉慶:“劉大人,你可…不要嚇老夫。”

  劉慶輕嘆一聲,他比馬文升晚入官場幾年,馬文升任都察院都御史時,對他多有照拂,但馬玠打死的是個官,陛下早晚知道。

  李東陽忙問:“打死的…是何人?”

  “是礦監稅使,蔣宗。”

  打死了稅監?

  弘治皇帝記得這個宦官,曾伺候過他,后來一高興,就賜給了他一個差事,去監管礦稅。

  劉慶繼續:“馬玠與商賈在西山開了煤礦,礦監稅使蔣宗要收稅,而蔣宗收稅奇高,取十稅五,馬玠氣不過,直接把他打死了。”

  要是蔣宗知道背后的人是馬玠,或許打死也不敢貪心。

  馬文升無力跪下,悲慟道:“臣管教不利,任憑陛下責罰。”

  李東陽眼神微瞇。

  明初規定三十稅一,漸漸地,甚至連稅都不收了。

  這蔣宗實在當誅。

  馬文升晚年得子,兵部事務繁忙,他又無力管教,才寵溺出這樣的兒子來。

  嚴成錦從奉天殿出來,準備去都察院衙門走一圈,就看見朱厚照義憤填膺沖過來:“老高,本宮聽說,你彈劾本宮?”

  “殿下,那只是演習。”

  當嚴成錦承認的時候,朱厚照心頭宛如被鋒利的刀片劃開那樣痛,不樂意了:“演習也不行,會敗壞本宮名聲的!”

  剛從奉天殿出來,朱厚照消息也太快了吧…

  “殿下如何知道是臣彈劾?”

  朱厚照笑嘻嘻道:“蕭敬那個狗東西安插在本宮身邊的眼線,叫谷大用,被本宮策反了。”

  弘治皇帝讓蕭敬盯著點東宮,蕭敬讓谷大用盯著東宮,朱厚照又讓谷大用盯著奉天殿?

  一旁的太監堆著笑容:“嚴大人好,奴婢谷大用。”

  “殿下,借一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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