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之所以不信嚴成錦的話,是因為周彧在京城里干了不少城狐社鼠的勾當,只會給弘治皇帝添麻煩。
有時弘治皇帝來東宮視察他的學問,總會憂心忡忡地說起,長寧伯干了什么壞事,又惹太皇太后生氣了。
連太皇太后也下了諭旨,不允許他輕易到后宮見駕。
朱厚照也不是傻子,斷然看得明白,父皇雖然說得隱晦,但長寧伯就是個大奸逆!
只是父皇礙于太皇太后的面子,才沒有砍了他的腦袋。
這樣的大奸臣,老高這個家伙竟然說,他是本宮的勇士?
真當本宮同傳聞那樣傻不成?!
“太子!你怎么能毆打嚴師傅!”李東陽目光不善。
“嘿嘿,李師傅,打是疼罵是愛,我疼老高所以才掐他的。”
嚴成錦忍不住吐槽,
朱厚照這狗東西,竟把自己上回忽悠他的話,原封不動送回給他。
臭不要臉的!
這廝手上的力氣大,又是在文華殿里,嚴成錦沒好意思揍他,要是在府上…估計也是被朱厚照揍。
朱厚照在東宮閑得無聊,成日和羽林衛、金吾衛打架,從小打到大,練就了一身好功夫。
看來,也就王守仁能揍他一頓了。
朱厚照把臉湊過來,一臉認真:“老高,你以后別忽悠本宮了,本宮真拿你當兄弟,你拿本宮當傻子,本宮的心,會痛的。”
嚴成錦白了他一眼:“臣說的是真的,長寧伯真是殿下的勇士。”
“長寧伯把本宮的舅舅給打了,打舅舅之仇,不共戴天,本宮和父皇一樣不喜歡他。”朱厚照卻道。
嚴成錦知道,朱厚照對他的兩個親舅舅很不錯,上回那頭西域的貢獅,就是張家兄弟偷偷給他買下來的。
弘治皇帝給東宮的月例少得可憐,朱厚照那點銀子,哪里有銀子養那頭畜生。
和長寧伯周彧的關系就沒那么親了。
周彧是太皇太后的兄弟,張家兄弟是皇后的兄弟,親舅舅當然要比周彧親一些。
不過,在嚴成錦看來,張家兄弟更加可惡,大哥也別笑話二哥。
“殿下不知道,其實,每次都是長寧伯被揍得鼻青臉腫?”
朱厚照一臉狐疑:“怎么會?本宮聽大舅說,長寧伯把他們揍得如何的慘…”
“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殿下自己也常打架,長寧伯年老體衰,怎么會是壽寧侯或建昌伯的對手?加之還是兩個人。”
朱厚照露出恍然,似乎有點道理,“可長寧伯還是個奸臣。”
這都忽悠半天了,你的智商再不下線,我的智商都要下線了…
不過,周彧的名聲實在是太臭了一些,在京城出了名的蠻橫。
嚴成錦倒是極想周彧為朱厚照所用。
因為周彧有個很大的優點。
不要臉。
眼下,耕牛的優育選種需要人去推行,進化論需要人去實踐,這一點王不歲做不到,李東陽也做不到。
只有周彧能做到。
因為周彧,既是官,也是商,這是一個極其特殊的身份,官商!
周彧能無視朝廷的禁牛令,能霸占百姓的良田,朝廷最多也只是傷飭一番,還真能讓殺了他不成?這點王不歲就不敢,王不歲身為商人,有太多的條條框框。
再加上周彧富甲一方,有地有銀子,比張家兄弟還要富裕,怎么折騰都行,這點李東陽比不了。
他雖然有點不要臉,但也不敢坑朱厚照。
小冰河期極為漫長,甚至延續到了萬歷朝后,也就是一百多年后,每一年都要凍死許多畜生,在萬歷朝,還爆發了一場大疫。
盡早推行優育選種,實踐進化論,讓牲畜們具有一定的抗寒耐力,抵抗力變強,增加繁殖,才能最大程度降低小冰河期對大明的影響。
不斷優育選種能沒有一點變化?嚴成錦不信。
百姓們有了耕農,有了家禽,就不至于餓死。
最終目的,還是回到了百姓的溫飽上。
嚴成錦深以為然:“長寧伯在做一項偉大的事,或將會留名青史!”
朱厚照眼前一亮,又湊了過來。
于是,嚴成錦就把長寧伯做的事,這般重要,又是那般重要,都分析給了朱厚照。
“殿下不信,出宮一看便知。”
不得不佩服朱厚照的越獄技術,堪稱一流。
嚴成錦前腳剛出了宮,朱厚照后腳也出了宮,還得意洋洋在午門前等候,“本宮都等你半天了…”
“……”
朱厚照看見了嚴成錦的轎子,略帶促狹地道:“本宮還未見過這么破的轎子呢,你下來,讓本宮坐坐。”
“破轎子有什么好坐的?殿下還是走路吧。”
片刻之后…
朱厚照欣喜地坐在轎子里,高興地東翻翻,西瞅瞅:“老高,你這轎子好啊,還有暗格,本宮就知道內有乾坤,這才是你啊。”
外頭看起來破舊,里頭卻別有洞天,奢華無比,連枸杞羊奶茶都有,還是熱的,朱厚照連忙給自己整上兩口,現在愈發覺得,老高就是他要找的勇士了,雖然老高不承認。
轎子里的暗格全都被朱厚照翻出來了,還有一些強力防身迷魂散,也被朱厚照揣進了兜里。
咦,這大棒是做什么用的?
只見轎子東搖西晃,也不知朱厚照在里頭干啥。
嚴成錦扶著額頭,有些抓狂:“殿下別弄壞了下官的轎子!”
到了長寧伯府,
朱厚照才從轎子里鉆出來,門皂前去通報一聲,隨后將兩人請進了院子。
嚴成錦道:“長寧伯好啊!”
周彧笑瞇瞇地道:“賢侄怎么有空來老夫府上,這位公公是…”
定眼一看,才發現這個太監是朱厚照,嚇得他趕緊跪下來:“殿下怎么出宮了?”
朱厚照笑嘻嘻的樣子:“老高說你在干一件造福百姓的大事,本宮來看看。”
周彧犯起嘀咕來,瞧了瞧嚴成錦,又瞧了瞧朱厚照,“臣什么時候干的,臣怎么不知道?”
朱厚照臉色古怪起來,看向嚴成錦。
嚴成錦道:“自然是伯爺用強者法則養的雞。”
周彧滿心歡喜帶著嚴成錦二人來到舊府,大院中的一個角落被改成了雞棚。
大冷的天,雞棚四面的墻擋著寒風,棚里還放了干草,一群黃燦燦的小雞仔在里頭跑,生龍活虎。
周彧邀功似的欣喜地問:“殿下,有沒有發現什么?”
朱厚照蹲著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么來。
嚴成錦道:“殿下沒發現嗎,這些雞沒凍死,還生了一大窩,若是此法用在耕牛上,從此天下到處都是耕牛,再也沒有禁牛令了,牛肉想吃就吃。”
周彧白了他一眼,瞎說什么大話呢。
朱厚照眼中放光,這可是連內閣三位師傅都沒有辦法的問題啊,此刻,竟是賊兮兮地笑出來,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長寧伯,此法用來養耕牛怎么樣?”
周彧苦著一張臉,前些日子,弘治皇帝也對他說過這樣的話,不過被他回絕了。
這不是讓他當小白鼠嗎,真養出來了,有禁牛令在,他敢賣牛肉,也沒人敢買啊。
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開始哭窮:“臣窮啊,兜里沒有銀子啊,牛太貴了,臣養不起啊…臣太窮了,窮得無地自容啊…”
朱厚照笑嘻嘻地道:“本宮聽說過一句話,叫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本宮將來是要當皇帝的人,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說呀。”
周彧嚇尿了,弘治皇帝尚且還有人性,朱厚照沒有人性,只有獸性啊,這狗東西真做得出來的啊!
“臣養…臣養還不行嗎!”
握草…
朱厚照啥時候變得這么有文化了?
難道是我老高教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