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恪松回到隊伍中,對彭清和李安低聲說了幾句,兩人雖不解,但也照做,隊伍由一人領頭變成三人。
嚴成錦點點頭。
身邊忽然多了一個人,扭頭一看,是朱厚照,與其他人歡呼雀躍不同,朱厚照失聲痛哭,悲痛欲絕。
“殿下,被人踩到腳了?”嚴成錦懵了。
朱厚照捶胸跌足地道:“若是本宮出征,現在騎在大馬上就是本宮!朱厚照的罵名也能洗清了,老高,失去這大好時機,本宮好心痛啊!”
嚴成錦拍拍他的肩膀,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安慰:“殿下節哀順變…”
送走了老爹,嚴成錦回到府上,朱厚照回了宮。
房管事道:“老爺派人回來傳話,宮中設宴款待歸來的將士。”
嚴成錦猜老爹這次能封個侯,打敗小王子功勞實在太大,不知會不會封邑,若是封邑,豈不是要賜寧夏的封地。
極有可能從九邊中選出一地,美其名曰敕封,其實就是戍邊,將世代都囚禁在那兒,甚至出城都要向皇帝請示。
大明律法,公候后代是不準參加科舉的,必須吃喝玩樂,混吃等死。
這也是人人都想襲爵的原因之一。
這條規定害人不淺,本來公侯的后代有其他的才能。
可這條大明律法,卻讓許多世襲的后代,只能在困在一座城中,就算當官,也是個不用干活的差事,一身才華,很難有機會施展,這也是大明人才總不能代代相傳的原因。
到大明邊城,去看守北大門,嚴成錦不愿意。
小冰河期來了,去那里生活,豈不是要凍死?
且不說那里的氣候如何,整日提心吊膽韃靼人來攻城,也會短命吧。
………
紫禁城,
弘治皇帝設宴犒勞凱旋將士,王越戍邊,不得旨意,不能隨意離開,所以,在赴宴的將士中,嚴恪松坐了首位。
那可是一統草原各部,令明朝聞風喪膽的達延汗,是草原之主!
聽說他冷血善戰,各部族皆尊他為草原英雄,是韃靼人心中近乎神一樣的存在。
自從成吉思汗之后,極少有可汗得到這樣高的稱贊。
弘治皇帝至今不敢相信,達延汗就這么被打得落荒而逃,永樂朝后,大明的騎兵比韃靼人弱了許多,這也是明朝軍隊不敢深入草原的原因。
“嚴卿家擊潰了韃靼人,論功行賞,嚴卿家為首功,封安定伯,王越進少保兼太子太傅,各將升賞不等。”蕭敬宣讀弘治皇帝早已寫好的手諭。
嚴恪松感激涕零:“臣,謝陛下隆恩!”
當然,嚴恪松這安定伯,是沒有封邑的,只有一份俸祿。
“陛下,臣有句話憋了很久了,我兒可否世襲?”嚴恪松頗為恭敬地問。
弘治皇帝笑道:“嚴卿家立了大功,當然可以!”
“可是…我兒已參加了順天府鄉試,犬子不才,中了解元,這大明律…”嚴恪松為難了。
律法都有漏洞,大明律也一樣。
為了防止外戚本身有爵位,又通過科舉做大官來奪權,大明律早就規定,有爵位在身的公候之后,不得科舉。
如今,嚴成錦已經參加科舉了呀!
弘治皇帝看向一旁的蕭敬,蕭敬道:“確有此事,嚴成錦在順天府的鄉試中,中了解元。”
朱厚照搶先道:“這有何難?科舉在前,封侯在后,那就準許老高做官,也準許他封侯不就好了,封誰不是封?”
嚴恪松對太子感激涕零。
弘治皇帝怒瞪他一眼,你以為就你聰明,科舉和世襲都準許,朕不等于破了大明律法?
嚴恪松一臉殷切地望著,他真的同意太子說法呀。
但一切都聽從陛下的旨意。
文淵閣大學士李東陽道:“太子所言雖有失偏頗,但有一點臣倒是認可,科舉在前,封侯在后,嚴成錦既然能一舉中得解元,想必是個有才之人,何必固步自封于爵位,若他憑自己的才能做官,雨露恩澤,造福一方百姓,豈不是更好?”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道:“諸公覺得如何?”
“若嚴成錦在朝為官,則不可襲爵位,可傳安定伯的子孫輩,也不算壞了大明律,陛下以為如何?”劉健問。
嚴成錦要是做了官,爵位就沒了,但是兒子孫子那一輩還是有的。
這就相當于隔代世襲。
嚴恪松這安定伯的爵位可以傳下去,嚴成錦自個兒參加科舉,也不耽誤。
弘治皇帝道:“那便這樣定了,安定伯可有異議?”
“臣,叩謝陛下隆恩!”
朱厚照眼巴巴地看了弘治皇帝一眼,可弘治皇帝壓根沒想起他,他忍不住道:“父皇,這次賀蘭山大捷,兒臣也有功勞,父皇論功行賞,應當給兒臣也記一功才是,為何只賞嚴師傅,不賞兒臣!”
“嚴卿家嫻熟兵法,你肚子里的那點兵法,都是嚴師傅教的吧?截獲軍報一事,還有偷偷著書一事,朕還沒跟你算賬呢!這次舉薦嚴愛卿,算你一功,但功過相抵。”弘治皇帝道。
朱厚照求助似的看向內閣,李東陽端起酒杯,劉健夾了一口菜,謝遷在剝蠶豆,竟然一個幫他說話的師傅都沒有…
“哦,兒臣知道了。”好漢不吃眼前虧,日后再找狗皇帝算賬。
宴席后,出了暖閣。
內閣以劉健為首,其他人三三兩兩走在后頭,嚴恪松追上李東陽道:“下官謝過李公和劉公。”
李東陽道:“嚴大人不要誤會,在公言公,在私言私,你我文壇之斗,在本官心中依舊是重視的。”
對于文壇,李東陽堅持自己的見解,軼宋窺唐,詩學漢唐。
回到府上,嚴恪松把嚴成錦叫到書房,父子兩關起門來,秉燭夜談。
“成錦啊,此番論功行賞過后,爹又要遠赴寧夏邊陲了,你不用跟爹去,爵位落不到你頭上,爹也不知道好不好。”嚴恪松唏噓一聲。
打贏了小王子率領的部隊,顯露了軍事才能,弘治皇帝不會放著這樣的將領不用。
再次被派往戍邊,在嚴成錦的預料之中,除非大明北方,永無外患,否則,老爹這輩子是不可能回來了。
聽到消息時,嚴成錦還是比較高興的,畢竟沒讓他去邊塞混吃等死,還有大把機會。
老爹安定伯的飯碗,破是破了些,朱家在,飯就碗在,總比當流民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