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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洪州論道

  弇堈吊的眼中,再度有光亮,他仔細仔細,再一次打量妘載,又點點頭,又搖搖頭。

  赤松子在后面,和廣成子嘀咕,表示這個老畢登,肯定又是覺得,自己的徒弟挺好,而自己又不配教徒弟了。

  “對,我看他就是覬覦咱們的徒弟。”

  “阿載兩三句話,就讓他沉默了。”

  兩老頭在后面嘀嘀咕咕,站在阿載所創造的道德制高點,對弇堈吊指指點點。

  妘載此時,把話題引到手中的木斗上。

  “老先師請看這斗,可有什么特殊之處?”

  弇堈吊仔細看了看,搖了搖頭,不明白,于是不解:

  “斗不過是測量糧食分量的器具,它有什么特殊的?”

  妘載笑了:

  “這測量糧食分量的功能,正是它的特殊之處啊!”

  手里捧著斗,把它四個面轉了一圈。

  “最初的時候,人們沒有辦法測量糧食,所以我才創造了斗。”

  “小小的斗,帶給了人們方便,比起過去,稍稍精確了糧食分割時的大小總量,同時也帶來了相對的公平公正,天下的人,都以洪州的斗為標準,于是天下人分割糧食時,不論你從東方走到西方,還是從南方走到北方,所用的斗,都是一個制式的。”

  “于是,天下的人生活產生了微妙的改變,而在洪州,斗,也是衡量一個人才干的詞語,所謂才高八斗是也。”

  妘載把斗遞給弇堈吊,黑胡子的老爺爺接過這木斗,翻來覆去的看,似乎想要看出花來。

  妘載又問道:“煉氣士所知道的大道,如果有十斗,老先師是否自己覺得,自己得到八斗,而老龍吉師祖,連一斗都沒有呢?”

  弇堈吊一聽這話,就來了精神,自負道:“那是當然!老龍吉不能明察秋毫之末,不及秋毫萬分之一,他所能驕傲的,不過是閉上嘴巴,在神農睡醒前自己死去,這是因為他終于認識到,天理,或者說道,這是不可言說的東西!”

  “他教導其他的煉氣士,教導神農等人學習知識,現在看來,叫做傳道,但是傳下來的道,不是真正的道,而是他自己以為的,是他自己所得到的,屬于他自己的小道而已!”

  “我通曉真正的天理,能準確預知日月星辰運轉的時間,能明白七天之內是晴天還是下雨,會發生洪水還是地震,當天上出現災禍,我能及時避開,當天下出現錯誤的事情,我也能及時的發現!”

  “就像是你們這個煉氣士大會一樣,沒有人通知我,但我知道這里會發生事情,所以我就來了,果然看到了這些八百年無所作為的老家伙們!”

  弇堈吊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十分驕傲自滿的,他在煉氣士中的修為極高,比起當年的老龍吉更加厲害,而此時他所自稱的這些能力,也確實是讓妘載心頭一驚。

  能預判七天之內的風雨變化、災禍吉兇,這種能力確實是不曾在任何人身上看到過!

  把這老爺子搞到氣象臺去上班,一定不錯,直接就是人形自走老黃歷。

  妘載心里如此嘀咕,繼續說道:“但是老先師覺得,這就是所能明白,和達到的,大道的極限了嗎?”

  “我對于道的理解,是無比深刻的,不敢說得到了秋毫,但至少能有秋毫的一半!”

  弇堈吊依舊狂妄驕傲。

  然而妘載卻笑了,問道:“我拿這斗,可以裝糧食,糧食總用裝完的一天,那么請問,用這斗去裝水,假設給你無限的歲月,能不能把大海舀干呢?”

  弇堈吊疑惑,搖搖頭:“大海無窮無盡,如何能用這小斗舀干!”

  妘載:“對啊!你就像是小斗,自稱得到了大海的知識,但是大海外面還有大海,這正是海水不可斗量啊!”

  這話出來,弇堈吊身形微微一震,目光轉動,略有所思。

  但妘載笑了笑,為了更加直白的體現這個問題,蹲下來,在地上畫了個圓圈。

  “這是你。”

  妘載如此說著,又在這個圓圈外,再畫了一個大圓圈,然后指著大圓圈,開始進行講述:

  “這是大道。”

  “你身為小圓的時候,覺得眼前放置的知識,浩如煙海,不可盡數明悟。”

  眾多人都蹲下身子查看,妘載蹲在地上,把小圓圈擦掉,然后在大圓圈上,畫了一個凸起的小角。

  “但是,當你學習了一段時間之后,你把這大圓的知識學全了,并且有了自己的理解。”

  隨后,又在這個大圓的外面,畫了個更大的圓圈,如此無限的套娃下去。

  弇堈吊大為震撼:

  “這是什么?”

  他問的是這個圖形的模型,而妘載告訴他:“這是知識圓圈,外面的東西,還是大道。”

  “大圓圈的面積是你的知識,小圓圈的面積是我們的知識。你的知識比我們多。這兩個圓圈的外面就是你和我們都無知的部分。”

  “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

  “什么意思?”

  “大道永遠是無名而質樸的,它雖然很小,不可見,可天下沒有誰能使它服從自己。”

  “妄稱認清楚了大道,知道了天理的奧秘,但事實上所看到的,不過是你自己所認為的大道而已,那是你經歷研究大道之后,所得到的結論,是你的結論,不是道的結論。”

  這句話,讓弇堈吊渾身如遭雷擊,就像是醍醐灌頂一樣!

  他看著妘載的眼神也徹底變了,有些震驚和駭然。

  緊跟著,妘載說出了某位未來哲學家,最著名的一句話:

  “或許,我們唯一能知道與確認的事情,就是我們‘一無所知’。”

  “為學日益,為道日損。”

  妘載認為這兩句話,是有些意思的。

  其實,不妨如此理解:學到的東西越多,不知道的東西就越少,可以學習的東西是知識,而知識是從道中來的,所以學會日益增多,而道會日益減少,最后損之又損,以至于無為,最后無為而無不為,就是學盡了一切的知識道理,知道如何行事,何時行事,才是最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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