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多年的修行,據梁依舊沒有變成他想成為的蝸牛,而另外一個,天天在山崖上面吹風的美人,也依舊沒有完全舍棄掉她的容貌。
當妸荷甘忍著劇痛見到無莊的時候,這女子開口就是一句老先生你可真漂亮,直接把他給干懵了。
“順應自然而衰老,順應歲月而滅亡,不用外物來凝滯自己的身體,肉身與血都回歸大地,精氣逝去重入星辰,精神擺脫固有的形態而能變化萬物,世俗的美丑不能影響到死去的身體,那遼遠的朝霞與云雨就是你的容顏....”
“我祝愿你能夠真正與天地合一,精神與列星同駐....”
妸荷甘聽著無莊接下來的話,一開始還挺受用的,但是聽著聽著感覺味道似乎有點不對勁。
合著這是在說她希望自己快快死掉啊!
但是妸荷甘還不能發脾氣,因為人家說的沒毛病,死了就確實是和天地融一了,這正是無為派的煉氣士所思考的一個方向,即使妸荷甘覺得這句話不吉利,卻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反駁,只是氣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啊,青與白,青是天空的顏色,白是萬物初生時的美好,老先生已經返璞歸真,將要徹底與天地合一了啊!”
“您的生命來自于天地,天地賜予您的阿父與阿母,如今他們都成為漂浮的塵埃,灑落在無垠的滄海與大地,而您也即將成為與他們同樣的存在,這正是順應天理而得.....”
無莊還在巴拉巴拉,妸荷甘的腦子已經要冒煙,還是據梁看不下去,言道:“好了,住口吧,少說兩句吧無莊。”
“你能說點人話嗎?”
無莊疑惑:“啊?這是應該高興的事情啊,這真是世間最美麗的景色,為什么要不說話?”
無莊很迷茫,看到妸荷甘的臉色,又搖了搖頭,妸荷甘忍著怒氣,對無莊問道:“既然你這么說了,那么您的阿父阿母也是與天地合一而相融了嗎?”
無莊:“我的阿父,阿母?生與死,有生必有死,盛極而衰,物壯則老,老則死,但一花凋零一花開,故而我的父母或許已經成為天地之中的野花,正在肆意的開放吧。”
妸荷甘臉都氣變形了:“你怎么罵人呢!你可真是厲害,從某些方面來說,你確實是已經得到了天理....”
無莊:“啊?這是實事求是....”
妸荷甘氣的腦袋冒火。
你說你好好一個漂亮姑娘,怎么嘴巴這么臭!
黃帝手下都他阿母的是一幫什么人!
就是這幫人當年幫黃帝打翻了蚩尤和炎帝?
妸荷甘露出極其憤怒的神色:“如果歲月能夠重來,我一定會去幫助炎帝來對付你們,因為讓他輸給你們這幫東西,實在是太丟人了....”
北門成嘆了口氣,把已經在極度憤怒之下平靜下來的妸荷甘推到一側,對他們二人道:“這二百多年,你們可曾修到了什么東西,二百年過來只是養了個性子.....”
“還是聽聽,我之前參悟的一些道理吧....”
南丘,赤方氏。
業在妘載的巫師小屋附近搭了個住處,雖然從豪華石木制的大屋子,降格為這偏遠的小木屋,但是業明白,現在自己在這里的任務,已經不僅僅是為了考察了。
然后,在安頓下來之后,業開始寫簡牘,第一篇寫的,卻不是什么考察報告,也不是什么政治信息,而是寫給自己老婆女華的。
女華,少典氏的公主,少典乃黃帝舊部,更是黃帝他老爹的部族!
這地位可想而知,比起來,高陽和帝鴻都要靠邊站。
而她和業的愛情可以說是翻版的“山無棱”了,主要是雙方身份地位差的有點大,在今年之前,業的老爹雖然后來被稱為上古四圣之一,但是現在還沒有這個榮譽稱號,所以少典氏相比他來說,就是一個龐然大物。
不是任何的岳父,都和帝堯一樣還給你倒貼錢的。
女華她老爹就看業很不順眼,哪哪都不順眼,但是他反對沒有用處,上古年代自由戀愛,雖然也有政治婚姻,但是男女雙方情投意合,哪天一個不高興跑了你也沒轍,更何況這個事情后來被帝放勛知道,親自帶人去捧場,于是這不能成的事情,也就是成了。
當世天帝過來不能不給面子,業當然也不會歪嘴,這事情成了之后,女華給大業生下了一個孩子,叫做‘費’,而費這個孩子就很讓少典的首領歡喜,真是隔代親....
“山海很大,天地很遠,歲月波折于你我之間。”
業和女華的恩愛當然讓很多人羨慕,而這些簡牘,在他寫下之后,便開始整理另外的簡牘,這一份他整理的同樣認真,但此時,卻聽到了有人在敲門,業打開門,門外面站的是士敬。
“您是陶唐氏的使者?”
業點了點頭:“我是,你有什么問題?”
士敬的神色有些激動,她向業詢問:“您,知道一位叫做鯀的人嗎?”
“鯀?”
業的神色動了動,言道:“當然知道,你是.....”
士敬低下頭,想要說什么,但想想自己似乎嚴格意義上來說和鯀還沒有什么關系,于是便有些漲紅了臉,業看到這種情況,哪里還不知道,于是便道:
“鯀是中原的司空,被天帝委以重任,治理大河的水患,如今已有九年....”
“不過我在來的時候,聽說了一些事情,大河崩震,八十日之后,消息傳到東夷地,尚未曾證實真假。”
士敬盯著他,業則是道:“大河治水失利,兩岸無數部族遭了災荒,陶唐之地,似乎有拿鯀治罪之說,聽聞帝鴻放出消息,要....將他殺死,以贖此次治水不利之罪。”
士敬呆呆的看著他,直至很久之后,才躬身行禮而離開,只是神色有些渾渾噩噩。
“等等。”
她被業叫住,而業遞給她一份簡牘。
“您應該和妘載道別,然后再去北上,這份簡牘,你幫我送一下吧。”
士敬沉默著,好半響才問道:“這個要給誰?”
“鯀。”
業如此說著:“我一路向東,沿大河而聞世人言語,談及鯀之治水,部族民眾,皆稱英雄。大河崩震之后,重歸商丘空桑之地,部族民眾,也皆言,此乃天地之怒,非鯀治水之過。”
士敬淚流滿面,此時行大禮,接過那一份簡牘匆匆離去,而業看著士敬的背影,露出了笑容。
“可真美好啊,世紀最美麗的就是人奔向憧憬的背影,就像是當年我遙遙望著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