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人們繼續走著,南丘還在很遠的地方,不過公田已經到了。
“公田向西南走一點,對,再向那邊去,你們一直走就能看到一片破爛山野,那就是你們的新家了,那里有座山,叫做‘大榆山’,這山不高,但是比較廣,那片山野屬于衍生地.....”
有山野并不少見,南丘就是一塊天然的大原野,不過大榆山在向南方走,就是三山四野的大斜之野,界山山體就在那里。
而至于這片破爛山野的土地質量?都說了是破爛,那自然就是呵呵了。
雜草挺多的,有用的草藥那是一個也沒,種地的話如果不選第地方,糧食是半年也不見長,大石頭小砂石遍地,還有小型爛水坑,根本就是一塊惡土。
九黎氏火正在聽完大巫師絲毫不掩飾的“誠實”話后,也沒有說什么,畢竟他們現在就屬于戰俘,來這里是干活的,是所謂勞動改造的,不是來度假旅游的,再說了誰家旅游向濕熱的南方跑啊。
“來!拿著這個!”
洵山大巫師叫人拖來兩個牛板車,掀開上面蓋著的麻布,拿出了一個老大的工具,甩給九黎氏火正。
“這,這是什么?”
九黎氏火正拿著這個大號的工具,豎起來到他胸口,他個頭很高大,但是這個東西也不小,而且沒見過,頓時有些傻眼,不知道該怎么用。
“這個,就叫做‘犁’。”
大巫師指了指妘載:“有事情,南丘會告訴你們去那里干活,犁具壞了,找他們買,沒有貝朋,就拿糧食或者勞動力換。”
“好好學,很快就要開始大春耕了,不會用犁具,今年公田要再開一千畝地,到時候產量少了,你看著辦吧。”
大巫師對九黎火正說著:“還有,如果你有不會的,可以去其他的部族,請會的人來幫忙,同樣需要交換,你們不能白拿別人的指導....”
“讓你們的人派一個跟去南丘,載啊,把你那個工作簡牘給他們一份....”
新的破爛山野,叫做.....
沒有名字,于是九黎氏火正蚩柯,給這里起了個新的名字。
獲之野。
一個簡單的名字,獲指的是狗藏在草里捕到了獵物,后來引申為獲得,獲取,收割的意思,再后面就是帶上了商業的含義....
蚩柯,是火正的名字,柯是爛草根,以及斧柄的意思。
就如同他個人本身一樣簡單易懂。
“這個名字還真是簡陋啊。”
水正蚩湯過來,湯這個是他的名字,也很簡單,上古年代指的就是陶釜里面煮開的食物湯,像是這種名字,或者類似的,和食物有關的名字,每個部族里面基本都有很多。
譬如赤方氏,就是妘缶,缶這個字在老秦人開發出擊打的樂器功能前,就是個吃飯的家伙什而已。
“獲之野,‘獲取得到的土地’,沒有任何含義,沒有任何贊頌,也沒有任何的情緒夾雜....”
蚩柯對蚩湯道:“我們現在是戰敗了,成為俘虜,如果不是族長舍命,我們現在,恐怕也要被拉到中原去了,去中原好不好我不知道,但至少在這里,還有點自由,不至于成為獵物。”
蚩湯沉默了一會,不解道:“你怎么確定,就是因為中原要交接天帝的位置,所以你覺得我們過去,就是要遭殃嗎。”
蚩柯拿著那個犁具向前走,停留了一下:“反正我是不會去叩見黃帝的后裔。”
“為了維護天下穩定,讓世人不再拿著九黎的大旗來到處招搖,把我們全族屠殺,不也是一種解決問題的方法嗎?”
“天帝不會做這種事情,那什么大羿也不會做,但四帝不會做嗎?高陽氏,縉云氏.....帝鴻氏,他們不會做嗎?”
蚩柯看向蚩湯,認真道:“六十多年前,帝摯都能不明不白的死了,那是天帝啊!九黎相比帝摯,又算什么東西?”
蚩湯不寒而栗,不再言語,關于帝摯之死,確實是疑團重重。
但是那個時候,不論是蚩柯,還是蚩湯,都還沒有出生,但是帝摯崩的這消息,卻是傳的飛快,而各種謠言也密布于山海各地。
他們不再說這些沉重的話題,只能在心中為被抓走前去中原問罪的族長,不斷祈禱。
犁具被打開,蚩柯劃定了這片惡地的耕作區,但是那簡直是少得可憐,好的土壤并不多。
“這個說是....這樣用的....”
蚩柯按照大巫師所講的使用說明,開始試驗犁具的用法,而當一上手,蚩柯在愣住之后,便很是吃驚。
“好...好東西啊!這是南方的耕具?”
蚩柯和蚩湯都互相對視,有些不能相信,落后蠻荒的南方,什么時候有了這種好東西?
怪不得那個大巫師說,如果不會用犁具,到時候公田產量下降他們要承擔責任。
族人們看著這片土地,即使是惡地,但至少活下來了,有了一片生存的土壤,未來是怎么樣的呢?在九黎孩子們的心中,已經覺得很是灰暗了吧。
不過這個犁具的出現,讓許多族人呼吸急促起來。
孩子們抱著這個犁具,又松開,在周圍很開心的跳舞,而蚩柯把犁具放下,叫走了一堆人。
“當時那個大巫師給了兩車東西,不會都是這個叫‘犁’的東西吧?”
兩個牛板車被拉過來,蚩柯在檢查上面的東西,發現除了犁具之外,還有很多他沒見過的,完全和以前所用的石耕具不一樣的東西,什么耙子,簸箕,連枷....
“看起來也不壞啊,居然還給了我們這么多好耕具?”
有人這么說著,似乎還有些慶幸,但是蚩柯卻嘆了一口氣。
“傻孩子啊,這么多新的耕具,顯然南方已經大范圍的使用它們了,那么,現在給我們用,那就是讓我們趕快熟悉,這意味著什么?”
“行啦,今年他們那什么所謂的耕田,我們的勞動改造的工作,就是那片大田,以及要新開墾的一千畝地了吧?”
火正嘴角露出苦笑,要幫別人白干一千八百畝耕地,雖然他還沒完全了解這個“畝”的劃分,這是南方自己制定的東西,但是,這樣看起來.....
幫別人種地,開耕,勤勤懇懇,自己顆粒無收,這就是所謂的“勞動改造”啊.....
“那我們怎么搞?”
蚩湯過來,有些發愁:“要等等嗎,等去赤方氏的北正回來嗎?”
這種耕地的事情,雖然蚩柯一開始覺得不需要別人的建議指導,但是畢竟是戰俘身份,大巫師又把話說的很難聽,所以他就派了族內的北正前去。
“等吧....”
蚩柯看了看他,又看看邊上的一些人,嘆了口氣。
“來,大家先把耕具分下去,先開我們的地,建設我們的新的家園吧....”
人們遷移的腳步聲,讓塵埃揚起來。
出沌本來是陽帝山二十五部之中,重山氏的孩子,今年已經十歲,距離十三的成年,很快就要到了。
但美好的家園破碎之后,流離失所,出沌也和諸多族人一樣,帶著陌生與懼怕的心情,來到崇墉要塞,他們不愿意放棄家園,但是家園沒有了。
崇墉能擋得住三苗嗎?
當看到那高大的要塞時,出沌一開始是有了些許的信心,但是想到三苗的力量,他便又十分絕望。
但是,南方贏了。
高大的要塞雖然殘破了,但是整體完好,三苗的人雄們失敗了,三苗的巫師們也被打翻,他們的圖騰在火焰中熄滅,失去了神靈的庇護,而這場大勝之后,要面臨的問題,就是人口的安置。
有些人要回去,回到破碎的陽帝山去,而出沌聽說三苗并沒有完全被抓住,他們向洞庭湖逃走了。
于是,很多人害怕,不愿意再回去。
出沌就這樣,跟著二百多遷移過來的,或認識,或不認識的人們,背井離鄉,來到了赤方氏。
出沌看著前面的一個大漢。
那個大漢從頭到尾沒有說話,但是出沌卻知道他是誰。
他是九黎氏,是三苗的一份子,但是中原不知道為什么,沒有把九黎氏抓走,反而留了下來,讓南方安置他們,讓他們參與勞動.....
孩子的內心是單純的,恨與歡喜也是如此直白,九黎北正不說話,但他能夠感覺到出沌那隱藏著憤怒與怨恨的目光。
就這樣,一路走過來,天色從光明陷入晦暗,再從晦暗,逐漸恢復到光明。
幾天后,當人們見到南丘的時候。
正好恰逢太陽,從遙遠的東方升起,照耀在那片希望的原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