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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窮困的上古部落人民

  “巫,真就這么走了?”

  尤牢即使在離開的路上也在不斷詢問,而巫則有些不太想理會他。

  但架不住這個家伙的聒噪,巫還是停下了腳步。

  “你覺得閼澤以南是好地方?”

  巫盯著他,那雙眼睛不蘊含半點情緒,冰冷的像是石頭。

  “那可是嶺南的門戶,洵山氏打發他們去那里,是既不想丟面子,又不想驅逐他們,不如丟到嶺南自生自滅,我們剛剛和赤方氏打,沒有好處,他們有巫了,還聽不懂?”

  尤牢眼中的憤怒漸漸褪去,轉為訝異,道:“這么說,洵山氏是把他們放任處理了?”

  巫點了點頭:“中原的事情,中原的麻煩,不如不處理,嶺南多瘴氣,山高地隆,天象變幻無常,云雨無定。赤方氏怎么可能受得了嶺南的氣候,那里的水都有蠱蟲,瘟疫橫行,除非能渡過大山,抵達南禺山外的北戶氏,否則.....”

  尤牢露出了一絲笑容,雖然在那半張毀容的臉孔上笑起來,顯得有些猙獰扭曲,但他的氣在這時候確實是消除了不少。

  “不管他們,遲早也會死的。”

  巫瞥了他一眼:“那畢竟是流放之地,不過洵山氏還是不夠狠,沒有直接讓他們去嶺南,只是放在閼澤南部,那里有不少小丘陵可供生存,但也只是緩死不得獲生,有些東西,可是連洵山氏都忌憚,不敢過去的。”

  “遲早的事情,赤方氏的小巫,他自己覺得爭到了一口氣,但卻不知道他正在把部族帶向火坑里,愚蠢至極。”

  尤牢的手掌捏了捏:“看來挺好,有他們受的。”

  .....

  族人們那種苦盡甘來的感覺,妘載是可以體會的,畢竟誰都有類似的經歷,而前世常年從事地質勘探的妘載更是如此,大起大落大喜大悲....

  自己成了巫,族人們也認同了自己,但眼下,赤方氏的旅途還沒有走到終點。

  妘載有些困惑,這種困惑來自于內心最深處,不僅僅是關于穿越的,還有那個鈾坑....但現在,自己已經沒有辦法回頭了。

  割裂感,是的,就是割裂感,驟然穿越,總有割裂感,但現在...既來之,則安之。

  還有更多的事情要處理.....有些東西曾經存在過,又璀璨的消逝。

  洵山氏的祭祀之糧必須要給,而剩下的時間并不多。

  部族的口糧,那百石糧食假設真要拿出去了,于是還剩下一百余,妘載感到很頭疼,不過關于這個問題,他心里也有另外一種想法。

  此時的赤方氏已經遠離了侔洪氏的區域,馬上就要抵達他們此行的終點。

  閼之澤南部,對于這片原野來說,那絕對是通向更南方的門戶之一,然而因為嶺南多瘴氣,茂盛的雨林,高聳的山岳,變幻無常的天象,以及與可怕的異獸,這些因素阻攔了很多人的繼續前進,也沒有人愿意在嶺南區域安家落戶,那是送命。

  濕熱是生靈在生存過程中很麻煩的敵人。

  因為濕熱會滋生許多的疾病與疫氣。

  水波蒸騰,叢林茂盛,但也有零星的原野坐落在這里。

  赤方氏的人停留了下來,他們走到了一個不是很高的丘陵,在妘載與老族長商量之后,他們決定在這里定居下來。

  老族長咬牙切齒:“洵山劃給我們的這塊地,幾乎就在嶺南邊上,毒龍猛獸層出不窮;深山大沼遍地都是!這是要我赤方氏的命啊。”

  妘載嘆息:“更好的地方,都有大部族把持,戰敗的卑弱之族,能夠有一片原野棲身已經是莫大的福分,至于資源,人在屋檐下,有時候能據理力爭,有時候卻不得不俯首聽從。”

  洵山氏把他們劃到了這里,而之前侔洪氏沖著赤方氏來,就這樣直直的來,看起來有些反常,但上古時期的心計實在是透明到爆炸,妘載只是聽了兩三個消息,便已經做出了判斷。

  洵山氏讓告師氏征集祭祀的糧食,告師氏派了一些戰士出去,這些戰士在大澤附近打轉晃悠,暗搓搓收了不少部族的好處,而赤方氏從中原過來,長途跋涉,又已經被洵山氏的使者傳達了劃分的命令,這個消息,告師氏是肯定知道的。

  情報出賣,所以侔洪氏就像是聞到咸魚味道的牛角蒼蠅,就這么嗡嗡的過來了。

  “不過倒也是好事。”

  妘載忽然一笑,老族長不解的看著他,妘載則是解釋道:“再想一想.....洵山氏最開始,感覺就是不太希望我們進來,但既然過來了,那就必須安置,所以把我們放到靠近嶺南的地方,是也讓我們自生自滅的意思。”

  “所以....那糧食,他們也不一定會要的。”

  老族長神色一動:“他們也不喜歡這惡地,怕出事情?”

  “這對我們來說,倒還是好事了。”

  妘載:“能省下糧食,那自然是好事,洵山氏既然拿出放任不想管的態度,就說明他們對我們并不上心。”

  眼下部族連吃飯都成問題,在幾個月的時間里要保證千余人口的伙食,哪怕是打獵加上捕魚雙重操作,這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首先,青壯年只有四百,而且重點是沒有人有圖騰。

  四百個強壯的孩子,這放在五藏山經的時代絕不是一個很多的數字,這里的山海間有種種吃人異獸,出去打獵是個必須的行為而不是選擇,但,誰也不能保證遇到的是正常動物。

  打獵不成反被獵殺,或者折損人手,得不償失,然后勞動力不足,導致很多工作沒有辦法放開手腳去干.......有些事情不是拍腦袋就要去干的,在這里,沒有實力之前,一定要小心。

  閼之澤里分布著很多茈蠃(紫螺),可以用來充饑,但眾所周知螺是有寄生蟲的,必須要高溫大火煮熟,況且這東西也不能當主食吃。

  “窮困的上古部落人民為了生活只能抓澤鮮吃.....”

  妘載抓了抓頭,感覺哪里不對勁。

  “干活了干活了!人呢!”

  “來了來了!”

  吵吵嚷嚷,少年們被聚集起來了。

  說干就干,臨時的聚集點開始搭建,少年人們唱著古老的歌謠,背著石斧子,石鏟子集合起來,那是他們部族唯一會的歌,歌的名字叫做輿人歌。

  “原田每每,舍其舊而新是謀!”

  “原田每每,舍其舊而新是謀!”

  原野遷移發生了很多次,舍棄舊的田地而去謀劃新的。

  這是贊頌刀耕火種的一首古歌,象征著山海時代的開拓精神。

  妘載拍了拍手里的銅斧,五帝的時代早有銅制器具,只是不能像是春秋時代那樣大規模裝備,當然,在這個擁有神,擁有法力的山海,阻攔人們進行冶銅技術進步的,還有“神化”這種情況。

  天地的物質資源,因為神的影響而被強化,譬如銅會帶上靜電,火花,磁力等奇怪的屬性,并且變得比鐵更加堅硬,草藥的藥效會變得更強,同理,人,動物的體質也隨之提升,這就是“神化”。

  少年人的精力很旺盛,雖然這里濕熱,泥濘,但少年們對于未來的新生活,總是抱有憧憬的。

  “人分成三批,妘舒帶三十人去閼澤抓螺,妘缶帶二百人和我去伐樹燒山,族長帶剩下的人留守在這里,先圈一下,清理出居住地帶,防止腐氣滋生。”

  妘舒,那個最先反抗侔洪氏的少年人,是部族中新的“水正”,而之前牽著羔子,兼職放羊又被推倒在地的妘榆,則是“火正”。

  至于妘缶,則是“北正”。

  水,火,南,北,這是中等以上部族會設置的位置,水正司水,火正掌火,南正觀天氣,北正管植樹,耕田,土地丈量等一系列瑣碎事務。

  老戰士死完,除去老族長外,在這里剩下的,只是一群年輕的孩子,他們必須挑起大梁。

  老族長帶領部分人,以及所有老幼婦女,包括狗子留守在營地。

  “咩~”

  羔子則很不情愿的被妘榆牽著,而十五歲的小小少年,在懷里偷偷摸摸揣了一個小包,那是用羊毛和獸皮綁成的,里面也不知道放了什么東西。

  他背著石斧,帶著羔子跟上了出去砍樹的隊伍。

  “是巫在領隊啊......”

  “聽說這次咱們出去,除了砍樹,還要找可以耕作的土地,用來開拓。”

  “咦?要燒山嗎?”

  “誒,反正跟著巫,肯定沒錯!”

  少年戰士們在隊伍里竊竊私語,妘榆來晚了,他趕緊牽著羔子一路小跑,追上了在隊伍最前面的妘載。

  火正還兼職養羊,雖然整個部族就這一只羊。

  妘載正好轉頭:“不,燒山是要燒的,但刀耕火種的時代,已經結束了,今天啊,咱們是要去開荒!這廣袤山林就是我們新的原野!”

  “這一次,不會再遷移了!”

  妘榆被嚇了一跳,差點沒喘上氣來,妘載一轉頭,看到了他,立刻板著臉:“榆,你身為火正,卻遲到了。”

  “嗚....”

  妘榆低著頭,不敢多說什么,妘載看到了羔子,頓時搖了搖頭。羔子可不喜歡這里的濕熱環境,明顯有些躁動,畢竟是一只山羊。

  妘載依靠巫的感覺,上通天氣的變幻,大致能知道現在是什么時節,驚蟄還沒有到來,但是已經不遠。

  “必須趕在驚蟄之前,在這里開辟出巨大廣袤的耕地,至少要養活三千人....所幸積年沒有人對這里進行開發,所以這里的土地很肥沃,并且以平原較多,很適合耕種。”

  “只要不靠近嶺南的方向。”

  妘載對妘榆講述事情的緊迫,并且要求大家要加快速度,而妘榆則是很迷糊,問道:“巫,開荒就是燒山么,驚蟄又是什么?”

  五帝的時代,還沒有二十四節氣的說法,堯雖修訂了新的歷法,但是也僅僅是比黃帝歷好上一些而已,缺陷很大,不可能與后世的夏歷相比較。

  而夏歷又遠不如蘊含二十四節氣的太初歷。

  “開荒就是在沒有人到來過的土地上進行開墾,耕作,建立我們的家園,而驚蟄是天象的變化,我把一年的天象分為二十四個節氣,這有助我們更好的耕作....以后你就會明白了。”

  妘載的手摸在妘榆的腦袋上,妘榆顯得有些迷糊。

  “要有耕地,要有居住地,還要重新燃起已經熄滅的火種,更要讓已經枯萎的樹種重新活過來。”

  “很久很久以前,燧人氏掌握了火,于是人族第一次有了可以和萬獸爭鋒的力量。”

  “很久很久以前,有巢氏用樹木搭建了屋子,結于樹梢,以此躲避猛獸的侵襲。”

  “火與木,只有火升起來,樹參天而去,圖騰才能被重新立起,我們才有資格,真正站立在這片山海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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