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黃極向命運妥協,黃極就死了。
縱然活著,也只是另一個人。他讓林立不要相信那樣的自己,要如幻境中一樣背棄他。
正所謂對事不對人。
不過林立沒有正面回應,他看了看還在幻境中還在掙扎的眾人,岔開話題道:“這幻境太可怕了,我到最后也沒能識破,反而自殺了…是大哥把我救醒的嗎?”
黃極說道:“祂正是讓你們經歷最為恐怖的事情,逼真到幾乎不可能依靠物理手段識破。”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招就是真實的,因為你們真的掃描到相關的數據,可以理解為所有感官都被操控。”
“這其中,還包括記憶,你們所有人,都忘記了虛空恐懼已經抵達的事,記憶停留在我還在和你們說話的時候。”
“當然,僅限于遺忘記憶,還不能隨意篡改。”
林立恍然,原來是這樣,這種幻境太厲害了。
一個人如果所有的感官,接收到的外界信息,都是別人給他的,那所謂的幻境對其而言,就是現實世界。
有點像完美擬真的虛擬實境,當然,這也絕不是虛擬實境那么簡單。
虛擬實境是人失去身體,換成了數據體,那當然所見所聞都被人所掌控。
而大家都是超維者,都是π級靈魂,而且還身處現實世界,哪也沒去,能就這么騙過他們的靈魂和身體,這技術簡直可怕。
“另外,不是我把你救醒的,我連攻略都沒給你,因為你一定會忘記,所以這是你靠自己醒過來的。”黃極又道。
林立奇怪道:“破除幻境,就是自殺這么簡單?”
黃極解釋道:“自殺真的會死,因為你們自己所有的行為,是真實行動了的,在幻境里降維,也就真的降維了,在幻境里自爆,也就真的自爆了。”
“不過你不一樣,你在最后是主動死在了虛假的攻擊中,而非真的自殺。”
“相當于把劇情走成死局,進行不下去了,所以也就醒來了。”
林立的確不是自殺的,或者說,不是自己殺死了自己。
在幻境里,一切操作都會真實發生,但是那個假黃極和他的攻擊,都是假象,主動撞上去得到的劇情殺,當然也就不會真的死。
林立看向自己,現在的他,就是最后放棄神圣幾何體,然后臨時所寄宿的能量之軀。
他把神圣幾何體給詩格慕的行為,倒是真實發生了。
“所以這招,就是騙人降維和自殺?”林立說道。
黃極笑道:“這就是虛空恐懼的清道技能…相當于免疫細胞。”
“臥槽…”林立不寒而栗,難怪象牙天打都不想打,這種古老的支配者確實太強了,八元以下,簡直沒有對戰的資格。
黃極又道:“祂甚至都沒有主動操控,不過是設計一個程序,根據你們的記憶自動生成,這所謂的幻象,就是你們自己騙自己。”
“而設定的結果,則是要引導你們從六維消失,所以不是降維就是自殺。”
“當然,這種事超維者們肯定不會做,生命和夢想對他們來說都至關重要,所以想要導向這種結局,劇情中肯定會有矛盾和異常的地方,但最終總能圓回來,實時打補丁。”
林立點頭,他經歷的就有這種感覺,詩格慕幾次懷疑,假黃極都能解釋,而林立前腳識破,假黃極后腳就說自己失去了能力,乃至還解釋了能力來源,表示一個地球人怎么會這么強?這當然就是九維究極者的一場實驗,繼而讓一切又變得順理成章。
林立最后相信,也是因為對方打起了感情牌,讓他已經無所謂真假了…全知者的悲哀是真實的。
“那要是無意間死掉了呢?我看詩格慕最后的戰斗很激烈啊,她稍有失誤,就會被干掉。”林立問道。
黃極笑道:“你忘了這幻境能遺忘記憶的?如果是失誤撞死,那么整場幻象記憶會消失,然后重新開始。劇情會略有差別,漏洞會在前一輪的經驗上變少。”
“不過你不同,你是一心求死,系統判定劇情怎么變,都沒用,所以你醒了。”
林立楞道:“誒?如果一開始大哥就單獨叫我回地球,找個理由說是保護低維,而不是說什么九維究極體,我肯定會照做啊。”
黃極擺手道:“不,這是內心恐懼場,屬于編外科技,不是給人自由發揮的自然通用科技。”
“它的本質就是一定要根據你們內心最恐懼的世界來塑造,最終令人靈魂崩潰而死,至于降維和自殺什么的,只是虛空根據這個幻境里,你們做什么現實里也會做什么的功能,而設計的。”
“如果你們太過恐懼和痛苦,靈魂會從物理上崩解,這才是主要功能。”
林立驚道:“那我怎么沒死?我在最后真的崩潰了…”
黃極一笑:“沒錯,你的確恐懼了,所以在你如野獸般嚎哭時,靈魂已經開始瓦解…可這需要時間,該幻境‘驚懼而亡’的效果,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瞬間完成的。”
“你才剛開始崩潰,就主動求死,恰恰就破了這幻境。”
“這種事,其他人是不會做的,哪怕已經恐懼至極,也應該掙扎一下,尤其是那些超維者,一定會用盡一切手段,直到徹底沒了辦法。”
“他們都是不愿向殘酷現實妥協之輩,可你不是。你心中支柱一塌,就一定會主動且立刻地死在所謂的‘大哥’手里,而那大哥是假的…畢竟我沒有進入幻境。”
“所以你如論如何,都會先死為敬,提前以假死打斷了真死。”
林立明白了,說白了,他太菜…
菜得都不配死在那強大的,驚懼而亡的效果中。
該效果,可殺一切強者,只要相信了心中最恐懼的世界,哪怕再不想死、再不承認,靈魂也會自然而然地消亡。
結果林立呢?直接投了。
“原來大哥有辦法不進入幻境,所以是故意讓我們…”
黃極淡淡道:“這招對我無效,倒不是我的身體有多強,而是我的記憶…祂剛剛讀取一點,就差點卡死了…”
“啊這…”林立懵了。
這幻境是虛空恐懼的開路技能,肯定不會用祂太多的算力,如果后臺有個進程算力占比飆升,祂定會將其關掉。
黃極就是這樣的燒卡進程,別說根據他的記憶制造幻境,恐怕都讀不完,虛空恐懼就得崩潰而死。
“我知曉六維以下所有信息,六維以及六維以上也儲存了不少,當然…信息儲存在冥冥之中,不占用任何地方。”
“我的π級靈魂中,只記憶了一小部分,其中就有所有可能與不可能世界線的‘目錄簡介’。”
“你經歷的九維究極者的設定,便是其中之一,這都是根據我的一點記憶而形成的。”
林立了然,九維的三尊頂點存在,是確實有的。
就連他也知之甚少,而幻境借假黃極之口,又說了很多情報。
他本以為是瞎扯,沒想到這些情報是幻境讀取了黃極一些記憶而來的。
“都是真的嗎?這里的超維模型是九維的游戲設定?”林立問道。
黃極大笑道:“究極體的確能做到這種事,但沒有意義啊。”
“祂們根本不在乎低維,心中只剩下那最后一步。”
“只有抵達九維,才有資格當祂們的敵人。”
林立點點頭,一旦實力差距過大,是沒有什么未雨綢繆,除掉‘未來威脅’這種想法的。
就好像工業文明的人,不會派軍隊掃蕩同屬于人科動物的黑猩猩。表示‘黑猩猩與人類太過接近,未來會取代人類地球萬靈之長地位,此心腹大患,不可不防’。
這不神經病嗎?
九維和六維,差距比這大多了!相當于四維時空的超維者大能,去提防一維的弦…
真是腦子缺根弦才會有這種想法。
大自然就是最好的過濾器,六維已經卡住無數人了,卡到大家都不知道上面還有超維者…
要想值得九維針對,先走到九維再說吧。
同理,黃極的能力也絕不是什么九維強者的實驗,其想必另有源頭。
回想起來,黃極連太一都不屑,何況九維?
林立掃視大家,發現很多人的靈魂已經在瓦解了,連忙道:“大家都沉浸在幻象的恐懼中,要救嗎?”
黃極颯然一笑道:“唯大恐怖,可見真我。他們一個個曾經都是開辟時代的偉人,承載全族的英雄,并非一開始就如此,乃是被逼成這樣。”
“正如阿古佐所說,對夢想的執著和欲求,最終會侵蝕一切。不過他不懂,時代是個圈,因時制宜的變化是對的,但陽極要生陰,亢龍要有悔。”
“如今時代之輪要轉回去,我不能一概地接收他們,亦不能一概地否定。”
“一線生機我早已給了他們,只要他們在恐懼中,洗盡鉛華,認清初心。那么在靈魂徹底崩潰的最后關頭,小虛會放他們出來。”
林立大驚,小虛?他仔細再看頭頂的黑洞集合體,發現那不止一個虛空,而是兩個!
小虛正在融合虛空恐懼,幾乎已經完成了,以至于他剛才看差了。
“你們…早…早就打完了?”林立呢喃道。
虛空相互融合是很慢的,畢竟一個個體量巨大,不是一剎那就可以完成的事。
之前吞噬水瓶,也花了二十天。
如今小虛都融合得差不多了,說明現實已經過去了很久。
以小虛的實力,定然需要黃極的幫助,而且虛空恐懼已經到了,黃極又沒進入幻境,兩者必有一戰。
毫無疑問,虛空恐懼敗了。
“不止是祂,你看那邊,還有好多等著小虛融合呢。”黃極指向遠方。
林立連邪神體都沒了,現在只是普通的六維高能體,相當于最弱超維者。
剛才只是用正常技術掃描,看不到遠方。
此刻連忙使用超距的神識力掃描,這才發現,方圓兩千光年內,漂浮著上萬虛空!
有的七元,有的八元!祂們的狀態都不好,且被金色的線條捕獲,一個個蜷縮著,狀若金桔。
遠方還有更多的虛空趕來,浩浩蕩蕩,但是顯然已經趕到的,都被黃極干趴下了。
“嘶!”林立心中震撼。
無數所謂古老支配者,排著隊等著小虛融合,這場面蔚為壯觀。
好家伙,黃極在戰場中心一夫當關,已經橫掃了陸續抵達的上萬名虛空。
黃極都解決了這么多,小虛還在融合第一個,太慢了!
結果他們一幫人更慢!還擱這第一只虛空的被動效果里做夢呢!
什么深空動亂,笑死,根本就是排隊下飯!
秩序基本力,配合黃極的知識,天克這些邪神。
不成就π級,以權限相抗,根本沒有贏黃極的機會。
林立感慨萬千,這一戰,無數的古老邪神殺往這里,黃極以逸待勞,既可以見證無數隱藏的虛空,成就維度之主。
又可以在過程中,掃清寰宇,改變這黑暗殘殺的世界,成萬世之師,開辟全新的時代。
順帶手還一統虛空,培養究極而有人性的小虛。
虛空要清洗,星空側也一樣。眾人有救,不是光被黃極救,終究還是要自救。
黃極借此之手,篩選星空,讓超維者們于渾濁黑暗現實所侵染的無情中,清醒。
醒過來,如鐘離渡純陽之黃粱一夢,未來一片光明。醒不過來,就一直睡著吧。
而他林立,竟是第一個醒來,乃是直接破了虛空恐懼的原版幻境。
說得難聽一點,他的下限就是個凡人,一旦心態崩了,直接就往假黃極手里送,簡直都不配‘靈魂瓦解’這么復雜的死法。
不過說得高大上一點,林立不用回歸初心,他就從未變過。
也許黃極只是想讓林立更理解自己。
如此一樁樁一件件,林立才意識到黃極同時在做這么多事。
這根本不是戰爭,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多少。
黃極如貫穿古今的大勢,立于中心,攪動八方。
亦或者像棋盤,所有人都在他的承載中,而他看著這盤棋,在想棋盤的彼岸,誰在執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