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度眼前發黑,泡在冰冷的江水中,神情恍惚。
看著從光芒中,黃極伸出來的這只手,他第一次產生了跟隨一個人的沖動。
生理與心理上的壓力與折磨,他幾乎要崩潰了,此時黃極的邀請,就像是一道光芒照進了他黑暗的內心。
而更讓他心態爆炸的是,白蘭迪眼神迷離地伸出了手。
黃極將白蘭迪拉出了水,摸了一下他說道:“脾臟破裂、胃出血,失血過多外加脊柱錯位…難為你撐這么久了,還行,死不了。”
布蘭度嘴唇微動,最終只能喪氣地承認,他跑不了了。
無論是實力不成正比,還是白蘭迪的傷勢,都讓他不可能再逃了。
黃極的醫術在圣清島上就展現過了,如今恐怕只有他,能把白蘭迪救回來了。
白蘭迪需要治療。
“他只是一個弱小的跟班,你肯定會饒了他吧?”布蘭度問道。
“當然,你也上來吧,你要一直泡在水里嗎?”黃極再次伸出了手。
“我還能動!”布蘭度沒有握手,反而腳下一蹬,破水而出,手撐在船沿跳上了甲板。
嘩啦一陣水聲,布蘭度上了黃極的船。
黃極把白蘭迪放在沙發上,盡心治療。
布蘭度想跟上去看,只見周圍數名強者上前一步,肌肉繃起,對他虎視眈眈。
他掃視一眼,這里一個個都是原彌賽亞成員,其中連楚少君和川治,看肌肉輪廓和氣息,似乎都成了s4,讓布蘭度心里一陣絕望。
布蘭度真的要到極限了,身受重傷的他,泄了一口氣,頓時感覺手腳發麻。
眼看黃極真的很認真地在治療白蘭迪,他干脆也不妄動,就地一屁股坐在甲板上,背靠著欄桿。
“你打算怎么弄死我?”布蘭度問道。
黃極平靜道:“和芙然一樣。”
布蘭度嘴唇一顫,頓覺得心口有點痛。
他沒想到人生的最后,會有一名女人,支撐著他的道路,并付出至死。
那個女人,的確是非常的‘愚蠢’,因為一點所謂的信任和恩惠,就掏心掏肺。
殊不知,布蘭度一開始,也并沒有真的信任她,告訴她的逃跑路線,以及藏匿約柜的地點,其實也是假的。
只不過他演得很好,這個女人當真了。
“真是個笨蛋。”布蘭度閉上眼睛。
光明會的事,本不關芙然的事。其從小就被光明會掠走當小白鼠,受盡折磨,心智本就不健全。
自己一點小恩小惠,一些所謂的信任與托付,就把她給收服了。人人皆圖利益,唯有她只圖自己喜歡的人,可以做想做的事。
為了自己堅信的道路,布蘭度孤獨至極。
此刻放眼光明會,全降了,最后竟然是一個被當做小白鼠的女人,陪她一直到死。真可謂莫大的諷刺。
“嗤…呵呵呵…”布蘭度低著頭,手捂著臉又哭又笑。
就在這時,余沫朔走上前來,焦急問道:“黃極呢?就是被你抓走的傻子,他怎么樣了?”
不得不說,他問的時機很不好。
布蘭度正沉浸在對芙然的痛惜以及回憶中,聽了這話,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恨意。
“那個傻子?我早殺了!我把他碎尸萬段,腦漿子都踩了出來!”
芙然的死,讓他感覺到痛苦。
所以他也想看看,黃極痛苦懊惱的模樣!
那個傻子是黃極的弟弟,雖然被阿姆救走了,可是船上的人竟然問出來這個問題,就說明消息還沒傳過來,黃極肯定還不知道。
如此,自己說把那個傻弟弟給虐殺了,黃極肯定也會像自己一樣痛苦。
“嗯?”
然而布蘭度看到,黃極沒有半點意外,依舊在認真地治療。
“華極!你拿自己的親人當誘餌,就該想到這一天的!”布蘭度繼續獰笑道。
黃極平靜道:“我不會拿親人當誘餌。”
布蘭度一愣,這時候他發現,余沫朔反而很痛苦。
余沫朔咬牙切齒地怒道:“混蛋!他只是個無辜者!華極隨便找了一個跟他有點像的人當做誘餌,你是白癡嗎!這也相信?”
“什么!”布蘭度愕然。
他意識到,的確,這個可能性更大一些!
其實在發現自己深陷重圍,中了埋伏時,他就想到這個人恐怕根本不是華極的親戚。
但是一路上,他多次發現那個傻子可以牽制到華極的人,又讓他堅定了原來的想法。
“所以…只是個路人…華極只是故作姿態,利用一個路人,就讓我傻乎乎地自己跳進他的十面埋伏之中?”
“我真的是白癡啊…”布蘭度心態更加崩潰了。
他簡直是一敗涂地,被華極耍得團團轉。
余沫朔從兇手口中得知傻黃極已死,也是頹喪地坐在椅子上。
事已至此,也是無奈了,如今危險至極的布蘭度已經落網,而人死不能復生,他只能接受黃極的提議,因為這是皆大歡喜的。
這時,黃極已經處理好了白蘭迪的傷勢,站了起來。
布蘭度連忙問道:“他怎么樣?”
黃極洗了一下手說道:“沒事,破損的器官都修復了,讓他好好睡一覺。”
布蘭度暗自慶幸,黃極之前答應了饒過白蘭迪。
現在看來是真的,不是做樣子。
“華極這個人,讓人琢磨不透,我和白蘭迪一敗涂地,殺了就是,可是他偏不,似乎是當醫生上·癮。”
“對了,他看到我們沒有帶約柜,知道我們把約柜藏起來了,所以還是想收服我們,平穩解決這件事情,怕我們寧死也不說出約柜下落。”
想到這,布蘭度意識到,他還有籌碼!
不得不說,這個人太執拗,認定的道路,不死不回頭。
換做別人,早就心服口服,感激不盡了,他卻還想著絕地翻盤!
只見黃極坐回椅子上,剝了個橘子吃,又隨手給布蘭度扔去一個:“吃個橘子吧。”
布蘭度接過橘子,有些無語,心說不是讓自己上船,能臨死前吃口熱乎的嘛?給個橘子就打發了?
“說吧,你到底要怎樣?我現在也反抗不了你,莫非你打算跟我一起坐著吃吃喝喝聊聊天,然后體面地送我上路?”布蘭度剝著橘子問道。
黃極笑道:“你想活嗎?”
“廢話!誰不想活!”布蘭度嗤笑道,隨后一口包了整顆橘子,嘴巴鼓囊著咀嚼。
他就是因為太想活著,所以就是不上重瞳這條賊船,打定主意抱著外星人大腿。
黃極說道:“那行啊,想活命,就聽我的。”
布蘭度沉默后果斷說道:“好,我聽你的。”
黃極點點頭,給他扔了個醫療包,說道:“那你下去休息吧,明天跟我一塊去趟大西北。”
“呃…”布蘭度都聽懵了,怎么的,這就完了?這就信了?
“怎么回事?我只是好漢不吃眼前虧,他竟然信了?啊這這…難道他不逼問我約柜的下落嗎?”
布蘭度一頭霧水,是的,他只是姑且詐降。
芙然都為了自己選的路,而死掉了,他已經回不了頭了。
更重要的是他始終堅信,對抗外星人死路一條,自己選的路沒錯。
“華極此人擅長誅心,他認定已經攻破我的心理防線,想通過這種饒恕以及信任來降服我…”
“很抱歉,我沒有芙然那么單純。我認定的道路,便會堅持到底。”
布蘭度見黃極跟他玩這一套,心里不斷幻想芙然的死狀,堅定自己的信念,絕不動搖。
在他想來,黃極饒他一命,反而又給他機會了!
“我能翻盤!我還有機會!華極,你在作死!”
布蘭度心里反復嘀咕著,就在這時江上有人喊話。
“大哥!我們回來了!”阿姆、獨眼鷹等人劃了條小船靠近。
“瓦力傷得太慘了,快救救他!”
他們說著,扛著下半身殘廢的瓦力上了船。
布蘭度帶著恨意盯著瓦力,卻瞥見了他們來時的小船上還有個人,那是…芙然!
“呃…嗯?”
布蘭度驚駭地站起來,憑欄喊道:“芙然!你沒死!”
芙然一臉懵逼,看到布蘭度也沒事,驚喜揮手道:“哥!我沒事!”
布蘭度見她傻妞的樣子,又哭又笑,心里開心極了,都快蹦起來了。
可隨后,他悚然一驚,食指狠戳在自己太陽穴上,眼眶瘋狂分泌孢子,竟然硬生生將眼淚吸了回去!
他一邊鉆動手指,就見到兩條淚痕,如倒帶般呲哩一下返回眼眶。
布蘭度真是冷靜到不行,瞬間分析到:芙然能活,一定是華極有言在先!
否則就憑芙然對瓦力的傷害,瓦力不打死她才怪呢。
只有華極的命令,能讓瓦力放過芙然。
布蘭度連忙詢問芙然,果然,芙然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本來以為自己死定了,結果他把拳頭放下了,要帶我來見華極…”
“為什么?為什么不殺芙然?”布蘭度忍不住沖著黃極問道。
黃極處理著瓦力的傷勢,笑道:“我連你都愿意留著,為何一定要殺一個光明會昔日秩序下的受害者?我從一開始,就不打算這場行動中有任何人死掉。”
聽了這話,布蘭度真有點服了,他服了黃極的器量,也服了黃極的自信和智慧。
可黃極下一句話,還是讓他知道,兩人終究不是一條路。
“你難道就這么喜歡殺人嗎?不如跟我一塊殺外星人吧。”黃極笑道。
布蘭度一滯,竟無法反駁。
同時驚駭黃極的打算,他竟然要殺帝斯!
果然,重瞳上位沒有好事!他之前就料到這群人一定會做更過分的事,膨脹!忘乎所以,野心勃勃!最終把所有人拖入無可挽回的深淵,所以他絕不跟從,抵抗到現在。
本來他見芙然沒死,黃極又救了白蘭迪,對自己屢屢寬恕。
布蘭度還想著干脆真心投降算了,他把約柜取回,陪著黃極出謀劃策,欺騙帝斯,那么勾結天龍人的事還可以掩蓋,把帝斯照顧開心了,那么造反的事也可以揭過。
然而,黃極想殺帝斯!真是好一手作死。這就沒辦法了,路不同。
布蘭度太懂華極這種人了,他想救全人類。
殺帝斯,誰不想殺?戰勝外星人,誰不想干?可人是活在現實里的,光想頂個屁用。他就是不信黃極能殺帝斯。
他是個很現實的人,越了解外星文明,布蘭度就越知道外星人是不可戰勝的,人類是有極限的。
不過布蘭度沉寂兩秒,突然笑道:“華極!我不殺人了。”
“你說得對,我們都是地球同胞,理應團結,要殺也是殺外星人。我跟你干了!”
黃極看著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嗯,說得真好,我還有事,你先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