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讓金慧說那些話的時候,趙陽就將從外面防護墻上取下的一塊一人高的、有五重禁制的護盾拿在身前,看起來就像是專職擋刀的護衛似的,而北湘巡一現身,且沒有違反常理的直接將柒刀驅離后,孟廣會也依兩人議定的計劃迅速迎了出去。
“羽劍宗孟廣會見過北湘家主!謝家主大人救孟某和羽劍宗于水火之中!”
北湘巡將目光從山洞中收回,看向西方,然后冷淡的問道:“你不怨我?”
他雖然沒有看孟廣會,但在孟廣會的感知中,卻感覺像是被一只無形的眼睛盯住,他自己最微弱的反應都會被看到,一切的氣血波動也都能被察覺,在這種狀態下,他是無法說謊的。
當然,對于如何應對北湘巡,趙陽也和他統一過思想,于是再次深施一禮,鄭重的道:“這次的事說到底是孟某之劫。家主出手相救,對孟某只有恩,孟某對家主大人也只有感激,沒有怨。”
不管羽劍宗和北湘家族到底是什么樣的關系,只要北湘巡出手,對羽劍宗,尤其是他,就是救命之恩,否則以羽劍宗的體量,面對斷宗只有被粉碎的下場。
北湘巡眼神微動了動,向孟廣會看了一眼,卻也沒有停留,只是留下一句話:“你好自為之。”
說完,轉身,身體虛幻了一下,再看已經在幾十里外了。
孟廣會直到這時才呼出一口氣,然后就發現僅是說了兩句話的功夫,他里面的衣服就已經被汗水浸濕了。
向山后看了一眼,他揚聲道:“上官道友、黃道友、元道友,文道友,既然來了,何妨過來一聚?孟某正好有件重要的事和諸位相商。”
封決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明知道柒刀出手,孟廣會除了死不可能有第二個結果,他也就不會有什么機會,但還是跟了過來…
畢竟,留在斷宗,他什么也得不到,跟過來,說不定有機會分一杯羹呢?
或者,請柒刀出手,幫他從附近再尋一份機緣呢?
說到底應該還是心有不甘。
然后他就發現,他和柒刀之間的差距也體現在了趕路上面,這次他只身一人前來,趕路的速度可以提升到最大,但緊趕慢趕,還是落后柒刀近兩千里。
因為擔心柒刀太快完事,他拼了老命的向前飛,但好不容易快飛到羽劍宗了,接著就看到柒刀像是一塊頭一般、沒有任何反抗余力的被扔飛過來。
他是了解柒刀的實力的,正因為如此,他當時只以為自己看錯了,慒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轉眼看到了北湘巡的身影。
那一刻,面對神符修士的無力,讓所有算計北湘家族領地里金丹的想法全都一掃而空,他心里唯一剩下的只有恐懼!
顧不得等柒刀,也顧不得疲憊,他掉頭就以所能達到最快的速度向來路飛逃出去。
一直等到飛出去一千里,離開了羽劍宗的地盤,察覺到柒刀正在靠近,他才停了下來,但可惜柒刀并沒有停下和他說話的意思,直接面色冷淡的飛了過去。
想到柒刀的性格,這次也沒能完成犯介的囑托,對此他也能理解。
隨后他休整恢復了一下,又繼續向斷宗飛去。
只是,想到斷宗接連損失三名刀主,這次原本應該是板上釘釘的恢復顏面之舉,最后卻又又鎩羽而歸,一連串的事即便是強大的斷宗,終究也是一件很傷士氣的事,他自然也感同身受。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他自身:從許飛鐮兩人同歸于盡一事上就能看出,這一輪屬于他們金丹修士的劫難應該已經發動了,想到這件事,他心中就充滿了緊迫感。
何況,每當這種時候,不僅有人隕落,也有人得以保存,更有人從中受益,修為更進一步!
對他來說,他最低的要求就是渡過這次的金丹劫難,要做到這一點,斬殺另外一名金丹就是勢在秘行之事。
可是,上界幾大勢力,也就北湘家族這邊,因為本質上只是屬于松散的聯盟,是最容易下手的,只要不動北湘家族的人,他殺其中一個小門派的金丹,他們基本上會選擇隱忍的——就算不隱忍,找上門來,斷宗也只會選擇庇護他。
但可惜的是,借著許飛鐮兩人死在羽劍宗地盤內,他原本有那么好的機會,結果白白錯過了!
如果再給他一個機會,他肯定會好好謀劃,絕不會再出那樣的差錯…
現在哪里還有這樣好下手的目標?
隔著中央深淵的四天宮,離得太遠不說,整體實力也不弱于斷宗,這個首先就要排除在外;
北邊的九罡派和胡家,一個掌握著極寒之道,不僅殺傷力大,還能以極寒封印之身,免于致命攻擊,是任何修士都頭痛且不愿意面對的對手;
胡家則是祖傳著一道冰魄神光,有傳言說他們家老祖是天底下唯一有可能突破到真仙境的大能,殺胡家的人,那和成為他們渡劫的材料有什么區別?
除此之外還有散修聯盟,對付他們最難的是這些人行蹤詭秘,沒有門派和家族依靠成就金丹,逃命必須是看家本領,傷他們容易,殺就難了…
唉——
想到這些,他忍不住嘆氣,又不由的向羽劍宗的方向看了過去。
這時,他忽然心中一動,想起剛才北湘巡說的話,分別是對柒刀和他們掌刀使說的“到此為止”,對孟廣會最后一句話是“好自為之”,這兩句話,前面一句是羽劍宗和斷宗前面的恩怨就此了解,后面一句則像是不會再為孟廣會出頭——
如此看來,他似乎還有文章可作啊,比如,他不去找孟廣會,而是想辦法讓孟廣會找他?
上官炎是千蠱門平時處理實務的副門主、黃聞是馭獸派的掌門、元青是秀水盟的掌門、文司章則是臥仙堂除掌門文令伊的第二名金丹,這四個門派都可以算作羽劍宗的近鄰,否則也不可能那么快趕過來,所以對于孟廣會的邀請都沒有拒絕。
將四人邀請到住處,孟廣會開門見山的道:“諸位可知道這次斷宗為何揪著孟某不放嗎?這其中隱藏著一個大秘密!”
作為羽劍宗的掌門夫人,金慧在羽劍宗的一畝三分地里就是王母娘娘一般的存在,在前面的歲月里不說無憂無慮,至少也風平浪靜,對她來說,今天的經歷無疑是驚濤駭浪了。
想到洞外那堵防護墻的防護法寶肉眼可見的一件件減少,直至逐漸見底,現在她都不愿意回想當時是怎樣一種心情…
也正因為如此,她明明已經看到孟廣會出去見了并送走了北湘巡,也看到他邀請上官炎四人去了家中談事,但沒有得到他的消息,她就一直拉著女兒金艷留在秘陣之下的山洞里。
好在沒過多久,孟廣會就滿面喜色的來找她了。
“事情解決了嗎?”
她從護盾后面走出來,溫婉的問道。
孟廣會點了點頭,馬上又問道:“趙亮呢?”
金慧道:“北湘家主離開后,他就出去了。”
說起這件事,她心中還有不滿,當時的情況,他難道就不該留下來陪著她們嗎?
自己的夫君還想撮合他和她們的女兒,這樣的表現哪里是將金艷放在心上的樣子?金艷又怎么可能會對他傾心?
孟廣會明顯沒有感覺到她的情緒,對趙陽直接離開也沒有任何意見,只是嗯了一聲,然后就對她們母女二人道:“走吧,外面安全了,我們出去。”
金慧也無話可說,但見他心情很好的樣子,也想知道原因,就收拾起心情,問道:“看你心情不錯,可是和黃掌門他們談事情談得很順利?”
說起這個,孟廣會明顯格外興奮,道:“夫人看得沒錯,我們和他們四家即將結盟了!”
當他將金丹修士每過幾百年就會有金丹劫難,而殺死其他金丹修士,可以奪其氣運,增長自身壽命和修為之事一說,再有羽劍宗的遭遇擺在面前,結盟既可以增加他們和北湘家族那邊的份量,也能在遇到危險時守望相助,這對他們彼此都有利,他們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原本他還擔心如何說服黃聞等人,畢竟發生在他身上的一系列的事,都可以用明面上的理由解釋。
但是,他們四人都是金丹修為,這個秘密不說,他們可能想不到,一旦被捅開,再對照各自的經歷和見聞,就很容易知道他并沒有騙他們了。
“雖然現在只是初步談妥了,他們也需要回去和各自的長老等人商量一番,但結盟的結果卻是不會改變了。”
“接下來,我們會商量一些具體的事,比如,根據具體的情況來決定是在每個門派里都布設較小的傳送法陣,還是選擇我們五派中間的位置,合力布設一個統一的更大的,還有要不要和附近其他門派結盟,等等,這些都可以考慮…”
“另外,結盟后,我們彼此間的交易是不是也可以更為便宜一些之類的,這些也都可以在以后慢慢考慮!”
經歷過今天的事后,金慧對于交易什么的不怎么關心,但結盟守望相助,卻讓她精神一振:今天如果有上官炎、黃聞四人相助,就算北湘巡不出面,他們借助護山大陣總能守住吧?
“這是好事!夫君不愧為羽劍宗的掌門,還是你看得遠!”
孟廣會忍不住得意的輕拍了拍肚子,但看了眼一邊不說話的金艷,還是沒有選擇把功勞攬到自己身上:“夫人你這就猜錯了,此事是趙陽的主意。”
“啊。”
金慧驚訝的停下了腳步,然后握著他的手問道:“這件事不是你臨時想出來的?也就是說,你們在今天之前就想到這件事了?那今天的事…”
今天的事雖然看似兇險——那個柒刀的修為明顯不是孟廣會可以抗衡的,但他們明顯提前就預料到了,早早帶她們就躲了進來,所以才能撐到北湘巡出面退敵。
果然,孟廣會點了點頭。
事實上,如果不是為了盡可能的替趙陽保守秘密,他都忍不住把他們倆聯手殺柳近仁的事拿出來講一遍了——對他來說,提前的演練,臨場絕佳的配合,絕對是一件值得在夫人面前顯擺的事。
不過,此事牽連過大,而修士中有很多掌握一些奇怪的探察之道,所以,和最開始襲殺菅儀回的事一起,他都準備爛在自己肚子里。
金慧抿了抿嘴,卻又想起北湘巡來之前問趙陽什么計劃的事,就又問道:“那剛才…也是他的主意嗎?”
再一想,還有提醒北湘巡馬上要趕來、讓他們加強防守的一事——這樣看來,那個趙亮還真是不簡單…
孟廣會和金慧老夫老妻的,馬上就明白了她說的是哪件事,但作為她的丈夫,旁邊還站著自己的女兒,他雖然想引起金艷對趙陽的關注,但也想維護自己的面子,就不滿的哎了一聲,道:“此事自然是我提出來的,然后一同商議定下的。”
金慧自然了解自己的夫君,聞言就知道他說的話應該是真的,但這件事提出問題不難,誰都能想到北湘家族就算收到他們的求救信也有可能不會出面,但想到解決的方法才是關鍵,而那個方法怎么看都和孟廣會往常的行事不符。
當然,在女兒面前,自己夫君的面子還是要維護的:“也是。他才多大,想事情還是夫君更周全。”
孟廣會瞇著眼笑了笑,但看夫人的表情,就知道沒有瞞過她,但自從招惹上斷宗,這段日子里他每天都背負著極大的壓力,今天一朝解決,讓他心情大快,也就不在乎這點小瑕疵了。
另外,趙陽還和他提到了第四點計劃,想了想,他現在也決定一并講出來,正好還能轉移下話題:“不過,有另外一件和夫人有關的事,確實是他的主意,現在我想了想,也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和我有關?”
孟廣會在此時提到的事,看起來應該也挺重要的,但金慧想了想,這兩天她們一直躲在這處山洞里,但趙陽從沒有任何的表露:“什么事?”
孟廣會道:“你還記得我們從妖禁之地回來那晚的事吧?其實那天并不是嚴長老他們為了石中刀想要殺石尊,而是他們一起想要對付我——當然,他們自然不是我的對手,加上有趙亮的協助,很顯然他們失敗了,我們贏了!”
“此事且不說了,關鍵是那天晚上我還得到了一枚金丹印記。”
“夫人,我老實說,因為趙亮當日發揮了重要的作用,所以這枚金丹印記我原本是想留給他的,但前兩天我們商議的時候,他卻說,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渡金丹之劫,現在的情況還是增強現有的人的實力為佳。”
“對于人選,他說別人未必和我一條心,所以提議把金丹印記給你。”
說著話,他將那枚仿佛有金龍流動的金丹印記拿出來,遞到了金慧手心里:“夫人,其實你資質一點不差,但為了生下我們的孩子,耽誤了你許多,現在終于能補償你了。”
此時金慧直接無法言語,眼淚也涌了上來:對她們這些女性修士來說,什么東西能比得上一枚金丹印記更浪漫和打動她們的心呢?
“我…”
孟廣會把她的手合上,柔聲道:“拿著吧。這是我私下得到的,我想給誰就給誰,給你自然也不違背我當掌門的職責。”
“會哥…”
金慧顧不得金艷在身邊,忍不住情動的呢喃道,此時看他,卻是怎么看怎么順眼。
孟廣會這會兒卻有些后悔現在就把金丹印記拿給她了,要是換個場合…
金慧到底不是年輕的小姑娘了,她很快想到女兒就在身邊,剛才還叫“會哥”…
她趕忙平復起心情,然后摸了摸發熱的臉龐,道:“金丹印記如此珍貴,不如留給艷艷吧?”
孟廣會忍不住皺眉道:“我剛才話都白說了!現在金丹印記要給馬上就能用的,提升即戰力,接下來再遇到類似的事,也能幫上把手,你現在給艷艷,她能用嗎?”
金慧剛才只是出于母親的本能,此時也馬上想明白了過來,對于他的訓斥,也就只是白了他一眼,然后想到趙陽,道:“還是夫君眼光好…不過,趙亮做了這么多,不如你一會兒把他叫到家里,我做頓好飯來招待他吧?”
此時,她對趙陽的那點不滿早就不知道無影無蹤了,有的全是滿意。
孟廣會卻搖了搖頭,道:“不用請,接下來他要專注修煉,提升修為,誰也不能打擾他。”
金慧這次不以為忤了,聞言道:“好。那就等他出關再請也一樣。”
說著話,她跟在孟廣會身邊走向傳送陣,但在臨出去前,她又想到在柒刀出現時的一個想法,道:“夫君,這次都是田家吃里扒外惹的禍…”
說著話,又想到孟廣會說的返回羽劍宗那晚的事,她就更是憤怒,道:“絕對不能輕饒了他們!”
孟廣會卻是想到他趙陽商議如何善后時,對于如何處罰田家都是隨意帶過,因為一方面他們都知道,就算沒有田業遞刀,斷宗的人也會找其他理由,而只要解決了斷宗這個最大的威脅,他動動手指頭,甚至只是露出點相法,就能讓田家為此付出沉重的代價!
此時看到她的義憤填膺,他不禁油然生出一種他們行事更大氣、看得更高、且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不過他自不會像不懂事的小小子一樣行事,就只是淡淡的道:“好。此事也簡單,隨后我會召各家家主前來,到時候一起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