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體內毒霧被解,姬高篷面露喜色剛要道謝。
蕭暮語卻趕忙輕咳一聲,拳頭握在嘴邊道:“小子修為尚淺,老前輩體內的毒在下實在沒辦法了,準備后事吧。”
姬高篷臉上的喜色瞬間凝固,而后看了蕭暮語的眼神,瞬間明悟他的想法。
毒霧雖未能確定是不是毒宗弄出來的,但要真是毒宗弄出來,打算讓整個江湖掣肘的話,那出了一個能解毒的蕭暮語,那毒宗還不得恨死他?
他要是毒宗宗主,在發動大戰之前,必然先要弄死蕭暮語,以求無后顧之憂!
所以,蕭暮語當著天下人面謊稱自己沒能解開這股毒霧,其實也是一種自保手段。
但…蕭暮語是沒了危險了,但姬高篷郁悶啊!
這話一旦傳到萬寶齋里邊,那萬寶齋還不得大亂,且不說那幾個職權長老紛紛奪權,弄不好還得鬧分家!到時候他們正打得火熱呢,自己站上去說,甭打了,我死不了!誰再打我弄死誰。
他們信不?反正要是姬高篷自己,打心眼里是不信的,到時候后那幾個職權長老只會哼著鼻子,說你個老牛鼻子還囂張呢?我墳頭的訃告都已經寫好了,就等著你入土為安了,然后又激烈的開始掙權。
被蕭暮語擋住身子,臺下眾人并沒有看見姬高篷豐富的面色變幻,都以為他死定了般惶恐議論。
這大戰還沒打呢,這邊先死個兵馬大元帥,這還怎么玩?
不過別人看不見,同坐在首位臺上,與姬高篷并列的太阿宮尹香、湘尸派掌門人解永長可看得一清二楚。
這兩人也是聰明人,一眼就看清楚了蕭暮語心中所想,不過并沒有聲張,一身道袍老態龍鐘的湘尸派掌門解永長反而對著姬高篷拱拱手,“姬齋主且安息,若是尸身需要運回老家,在下當可代勞。”
尹香想了想,也說道:“我認識幾位得道高人,姬齋主故去之后,可請他們來為齋主起道場做法事,為你送行。”
姬高篷繃不住了,面露怒色,“我還活著呢!”
說完,怒而拍案,站起身子,狠狠推開面前的蕭暮語,“滿口胡言的小兒!”說完,狠狠一甩衣袖,憤然離席。
道袍的解永長長嘆一聲,看著姬高篷的背影,面露惋惜,捋著下巴的山羊胡,顫顫起身,嘟囔道:“我送老友一程。”
說完,悠悠跟上姬高篷的步伐。
華山大會召集天下群雄,群雄之中以十大勢力為尊,十大勢力之中,又以太阿宮、萬寶齋、湘尸派這三大巨頭為首。
現如今,三大巨頭走了兩位,這大會還怎么開?
難不成讓尹香一人住持大局?
然而眾人在爭論之后,再看向臺上,尹香也不見了蹤影。
蕭暮語看著臺下議論紛紛的人,輕笑道:“大會暫停,都給姬前輩辦葬禮去,明天繼續。”
說完,走向凌天源,而后對著場地中央的邪安順招招手,“邪老前輩,喝酒去啊,我掏錢。”
“好嘞。”邪安順撩起長槍,朝著蕭暮語小跑著趕來。
縱橫天下四通八達的官道上每隔不遠都有官家經營的驛站,以供往來商販官府兵吏休息,這些驛站后堂往往都養著幾匹御馬監出來的汗血寶馬,喂養的精飼料比起人吃的都要豐盛幾分,這些寶馬便是官家加急羽令傳播時,供送信者更換的坐騎。
但這些驛站管事性子多是死板,若是沒有官府通用驗傳,甭說想打尖住店,便是想要討碗水喝,也得提防著水里有沒有蒙汗藥,會不會被管事的迷暈送進城里的官府衙門。
畢竟這年頭,沒有驗傳的人,抓住了便是與流寇同罪,賞錢可不少。
而走江湖的人,大多都快意恩仇,手起刀落仇人腦袋落地那是常有的事,犯了命案,驗傳上的信息一個月之內就會傳到各個驛站之中,要是還敢在驛站里掏出驗傳,那就等同于告訴官府自個的位置,所以,犯了命案走江湖的人,驗傳早就丟到深山老林中了,那路邊溫和驛站可就是冬日漫長道路中,可望而不可及的溫柔鄉。
因此,官道分離而出的林間小路上,往往開著些不掛招牌不展酒幡的酒肆,販賣的東西,大多是都是不入流的山間小菜,賣的酒水大多也摻水,而且價格還比世面上貴上些許。
這種足以被稱為黑店的酒肆卻是常年有客光顧,不敢說門庭若市,但也是有的賺。
李家莊里唯一一個姓顧的老板,就是這么一家酒肆的老板,因為腦袋大,又學了祖上不知道哪輩從少林寺偷回來的半本鐵頭功殘卷,自從十二歲頭頂最后一根煩惱絲掉落之后,往后三十多年就再也沒嘗過梳頭是什么滋味,被人笑稱顧大腦袋,每每被扛著鋤頭里下地干活的鄰舍笑著喊上一句帶著些許貶味‘顧大腦’他也只是嘿嘿的咧嘴,露出小時候睡夢里啃著老爹腦袋,生生把一顆門牙啃蹦后,再也沒長的漏風嘴,憨憨點頭。
在莊口子邊上壘起小屋,外邊再搭上草棚,屯上些許自己本不想摻水,但硬是被好不容易娶到的老婆偷偷將每個壇子都灌上小半壇井水的‘神仙倒’酒味散了一大半,甭說喝倒神仙了,討食的野狗舔下一壇,也是風龍火虎的。
就這,還被不少過往的食客豎起大拇指說,顧大腦袋良心,酒里還有酒味!
這天太陽剛落山,顧大腦袋又生起剛熄不久的灶爐,接著灶臺邊上的燭燈,以及光溜腦袋上反光出來的亮影,弄著一碟被客人剛點的韭菜雞蛋,聽著動靜從后堂走出來的媳婦瞧見他手上打著雞蛋的動作,趕緊上前阻止,低聲道:“行了,兩雞蛋就夠了!”
顧大腦袋搖搖頭,“這伙可來了五個人,還有一個是小女娃子,兩雞蛋不夠吃。”
說著,就要打下第三個雞蛋。
那媳婦一把奪過雞蛋,“管他的,深更半夜來咱這住店的,能是什么好人?兩個就行了,你先炒著,他們要了多少壇酒?我給他們送去。”
顧大腦袋雖然練了鐵頭功,但面對這當初好說歹說上門求親求了三次才肯嫁進來的媳婦,腦袋愣是半點鐵不起來,嘟囔道:“就點了一壇,說不要摻水。”
那媳婦一聽,頓時臉就沉了,“就點一壇還不讓摻水?!”
一壇酒才掙幾個錢啊?就點一壇還說不加水,想得美,真當自己是天下高人呢,一群亡命徒!
說著,那媳婦放下剛抱起的酒壇子,打開蓋子,倒出一大碗本就已經慘了不少水的酒,而后又舀起一勺子水缸里的水,咣當全倒進酒壇里,蓋上蓋子晃蕩兩下,輕哼一聲,大步走出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