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鐵騎全力廝殺,這些人對于半空之上的天人交戰,根本不敢直視。
偶爾散發下來的壓迫,總能將軍馬驚得仰天長嘯。
好在這些軍馬都是精挑細選找出來的,經歷過許多歷練之后才會進入軍營成為一匹軍馬,對于這些壓迫感,只是低吼一聲,釋放心中怒氣之后,并沒有自亂陣腳,而是繼續沖撞。
然而眾人都沒有發現,這廝殺軍陣的地面如同喘息一般,出現一陣陣凹凸。
此刻若是有人帶著鐵鍬剖開地面,必然會瞧見地面一丈之下,有一個甬道,甬道前邊,一根根藤蔓盤踞出一個錐形的鉆口,緩緩的延伸,將甬道向前推進。
小慕容睜著兩只水靈靈的眼睛,雙眼之中冒著綠光,方便在地底下穿行,趴在地上,如同一只大耗子,聽著從上邊傳遞下來,震耳的馬蹄聲,小慕容面色愈發陰郁。
“該死的蕭暮語,竟然讓我挖洞,這種姿勢,跟只老鼠似的,憋屈!回去之后,看我不打死他!”
小丫頭嘟囔著嘴,振振有詞。
不知道挖了多久,小丫頭感覺差不多了,用一根藤蔓悄悄向上延伸,打通一個小小的,不會引人注意的小口子,對著上邊張望一眼。
正好停留在一輛糧車的正下方。
小丫頭嘿嘿一笑,在糧車下緩緩擴大洞口。
片刻之后,一個只有拳頭大小的小洞在糧車下邊露出來。
護糧的三萬大軍將糧車包圍得死死的,都背對著糧車,抵御大炎鐵騎的沖鋒,哪里會注意到糧車的低下?
小丫頭從洞口伸出肉嘟嘟的手臂,咬咬牙,兩指一搓,一道火焰從手中升騰而起,對著運糧車的車板下緩緩燒灼。
片刻之后,小丫頭收回手臂。
然而車板已經被點燃,冒出在這被亂軍廝殺的塵煙之中不易被察覺的火煙。
看了一眼自己的成果,小慕容嘿嘿一笑,縮回地面之中,趕緊再向前挖。
好一陣之后,正在護糧的一個甲士嗅了嗅鼻子,稍稍蹙眉,用手肘懟了懟身邊正目不轉睛盯著戰局的同僚,輕聲問道:“你有沒有聞到什么怪味?”
那個杵著長槍,看著戰場眉頭緊鎖的同僚,被這一問,不由的一怔,轉頭看一眼,嗅了嗅鼻子,“能有什么味?”
之前發問的那人嗅了嗅,有些不確信的說道:“好像是,什么被燒焦了的味道。”
“燒焦?”
兩人同時一愣,迅速轉頭。
瞧見了身后三輛糧車,
“哥,今天中秋啊,不出去玩的嗎?”
一襲白裙的楚優,手中提著朱紅色的食盒,從一條幽徑中緩緩走進竹林,對著坐在竹林空地中,聚精會神盯著棋盤的玄舍笑吟吟的說道。
穿著一身褐色長衫的玄舍抬起腦袋,看著走近的楚優,稍稍怔神之后,訕訕笑道:“我也想出去啊,不過程叔讓我解殘局,沒能解開我走不出這林子。”
楚優將手中食盒小心的放在棋盤邊上,而后蹲在玄色身邊,看著雜亂的棋局,撅起嘴角輕哼道:“他就是在欺負你!故意不讓你出去的,待會我找阿婆告狀去。”
玄舍沒有急著打開食盒,無奈的苦笑,摸著楚優的腦袋,手指在順滑的青絲上不斷游蕩。
感受著頭頂上傳來的舒適感,楚優臉上的幽怨一掃而空,腦袋靠在玄舍的身子上,十分享受這種感覺。
看了一早上殘局,絲毫沒有頭緒的玄舍輕輕晃了晃頭,將腦中雜亂思緒全部甩到一邊,揉著小丫頭的腦袋,輕笑道:“阿婆不會管這些的。”
楚優享受著玄舍的揉搓,閉上眼睛靜靜感受,玄舍也不再說話,看向四周郁郁蔥蔥的竹林,雙眼之中有些不舍。
兩人都沒有說話,竹林之中十分寂靜,一陣清涼的微風吹過,竹林發出噼啪作響的聲音。
許久之后,玄舍聲音中帶著些滿滿難過和不舍,沉聲道:“丫頭,下個月,我就要走了…”
趴在他肩膀上的楚優輕咬貝齒,突然抬起腦袋,眼眶之中不知不覺的泛起絲絲紅潤,咧嘴一笑,只不過笑得卻是有些慘淡:“就不能等我一年嗎?”
玄舍苦笑的搖搖頭,無奈道:“大奉律法,只要年滿十八,就不能在皇恩院居住下去了,我想留,阿婆他們也不敢收啊。”
皇恩院,大奉先帝下旨設立的一個院子,專門收養皇城之中的孤兒,皇恩院把這些孤兒養到十八歲,十八歲之后,只要身子健全沒有殘疾,就要離開這里,自力更生。
玄舍下個月中旬就年滿十八了。
其實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將他抱回來的阿婆也不知道,當時玄舍裹著滴有兩滴鮮紅血液的襁褓,被人遺棄在大雪之中。
專門治理皇恩院的阿婆瞧見了,便將他撿了回來,養在皇恩院當中,而那天,也被定為玄舍的一歲生日。
而下個月,他就滿十八了。
十八歲逐出皇恩院,自力更生,這是大奉先帝的律法,無人敢更改。
楚優突然抓住玄舍搭在她腦袋上的手掌,狠狠抱住他的手臂,俊美的小臉貼在玄舍的肩膀上,聲音有些哽咽的說:“哥,我想跟你一起走。”
一旦從皇恩院離開,他們這些身上沒有銀兩,沒有居住之所,沒有爹娘背景的人,很難在寸土寸金的皇城當中活下去的,只能跟著商隊遠走高飛,去到自己可能從來沒聽說過的地方,夾縫生存。
而他們不知道,自己會登上哪一家商隊,更不清楚商隊究竟前往哪里。
可以說,只要離開皇恩院,基本就無法再見了,哪怕幾年之后,你功成名就,有銀子了,能夠回來看一眼皇恩院,但昔日的好友,很可能已經年滿十八,離開這里,根本找不到。
楚優也清楚這一點,他舍不得玄舍離開。
玄舍苦笑了起來,一只手被楚優抱著,只能伸出另一只手,揉著楚優的腦袋,無奈嘆息道:“我這一走,我都不懂我要去哪,甚至自己都養不活,你跟我遭什么罪?你今年十七歲,還能在皇恩院中舒舒服服的呆上一年,何必跟我受苦。”
楚優將臉貼在蕭暮語胳膊上不斷揉搓,擦拭著眼眶的淚水,聲音略帶哽咽的說道:“我舍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