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一早,蕭暮語跟小慕容出發了,兩人一狼,沒有驚動任何人,靜靜的走出太阿宮。
太阿宮在北地,而小慕容需要去的卻是當初蕭暮語參加考核時,被投放進去的那座大參林,位于南方,相隔萬里之遠。
小慕容似乎并不著急,趴在小嗷背上。
蕭暮語瞧見小慕容這姿態,也就懶得擺那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架勢,慢慢悠悠走在小慕容身邊。
小慕容懶洋洋的說道:“小弟,我餓了。”
他們這一路已經走了三天,身上干糧在昨日就已經耗盡,好在小嗷現如今的實力也不一般,竄出叢林好一會之后,就叼著一只雄壯的野公雞回來,當做了三人的食物。
蕭暮語聽了小慕容的話,苦澀的喃喃笑道:“別急,再走一會就到青陽鎮了,青陽鎮伴水而居,產碩大味美的錦鯉,若是讓大廚烹飪,那味道可是天下一絕!”
小慕容聽了,雙眼猛的一亮,嘟囔著嘴道:“那還愣著干什么,趕緊走啊!”
說著,驅使小嗷猛的沖了上去。
蕭暮語望著他們掀起的塵煙,苦澀一笑,連忙加速追了上去。
走了一陣,蕭暮語不由的鎖起眉頭。
青陽鎮外邊的大量草皮被刨得干凈,露出光禿禿的土地,樹木全都沒了樹皮,枝葉掉落,本應正夏盛開的樹木,此刻卻是一片枯萎。
青陽鎮這個傍水而居的小鎮,仿佛陷入病態般昏沉,所有人衣衫襤褸哀嚎不斷,道路上靜悄一片,偶爾能見到一兩個人,也是那些趴在地上,衣衫襤褸行之將死的乞討者。
蕭暮語走在寂靜的街道之上,望著路上的光景,眉頭緊鎖。
小慕容騎在小嗷背上,嬌嫩的小臉上莫名的有些恐懼。
這時候,迎面走來禮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面容枯瘦,顯然是許久都沒能吃飯了。
而女的是個婦人,不斷擦拭著眼角的淚漬,跟在男子身邊,嬌滴痛哭,應該是男人的妻子。
路上,男的不斷數落著婦人。
“跟老李家換,顯然是虧了,他家的才六十多斤,咱家的可有七十斤重,那可是十斤肉呢!”
婦人哭著,并沒有回話。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他上稱之前,我讓他多喝幾碗水,你偏偏不同意,要不然就不用跟老李家換了,跟老張家的換,老張家的,可是個小胖子,足足九十斤呢!”
婦人鼓起勇氣,紅著眼睛朝著男人怒罵道:“你還有沒有良心?他肚子都被水灌得鼓起來了,哭著說喝不下了,你還往死里灌,巴不得他漲破肚子是吧!”
男子還想說話,但卻瞧見了迎面走來的蕭暮語兩人,趕緊低下腦袋,拉著婦人的手臂,快步離開。
小慕容不知所以的望著這兩個猶如做了什么見不得人虧心事的一男一女,兩只圓潤的翠綠色眼睛中滿是疑惑。
然而蕭暮語的雙眼卻已經泛起深深的恐懼,他忽然想到一個書上的成語:
“易子而食!”
蕭暮語明白了,這是鬧了饑荒了,饑餓能使人失去理智,什么親情友情,遠遠比不上鍋里的一攤嫩肉!
望著這街道的模樣,蕭暮語眉頭緊鎖。
怎么會出現饑荒?近幾日有風有雨,也有驕陽籠罩,按理說這風調雨順,不應該出現饑荒才對的啊?
蕭暮語不敢怠慢,快步趕往鎮子中心。
一般掌管鎮子的亭長都會在鎮子最中心的廣場上設立一個亭長府。
蕭暮語趕到亭長府之時,已經有一群人餓得站不起身子,撐著拐杖圍聚在這里的人,這些人無一例外,臉上都掛著黃霜,身材瘦小,饑餓難忍的模樣。
這時候,亭長府大門忽然打開,里邊竄出幾個家丁,手上拿著粗木棍,將聚集在門外的人驅趕開,門前留下一片空地。
這時候,房子里邊再次鉆出一個人,穿著打扮上來看,因該是個師爺。
這師爺出門后,望著這些受餓的災民,冷笑一聲,正了正神色,說道:“現在開始施粥,每人一碗,不可多得。”
說完,師爺撤開身子,身后又有兩人提著一缸半人高的水缸出來。
水缸之中冒著熱氣,上邊豎立著一柄長長的勺子。
所有被攔在外邊的災民瞧見水缸,眼睛里全都冒出了光,身子不斷往前涌,拿著破碗的手伸得修長,嘴里喊著:“給我,給我。”
拿著粗棍的家丁死死攔著他們,口中不斷的怒罵:“別擠,別擠!”
但即將餓死的人哪里會管這些,不斷往前涌。
師爺眉頭一鄒,但卻沒有出聲制止,對著水缸兩旁的人甩了個眼神。
兩人會意的點點頭,舉起水缸上的勺子,舀起一勺“粥”往那些人的碗里倒。
這個勺子是特制的,小得可憐,一勺下去,只有半碗的粥。
得了粥的那個人滿臉興奮,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將粥一口飲盡,而后又伸出碗,在前邊用力的拱著,想要再弄一碗。
但師爺的眼睛犀利,從腰間抽出一根細長的藤條,對著那想要混水摸魚的人狠狠抽了出去。
細長的藤條打在那個人的手背上,頓時浮現出一條修長的紅痕,吃痛的喊了一聲,手中的瓷碗跌落在地,摔得七零八落。
那人趕緊收手回來,捂著被打的手背,滿臉痛苦。
師爺冷哼一聲,出聲道:“一人只能一碗,若是多要,下次施粥沒有你的份!”
被打的人委屈巴巴的望著師爺一眼,想要博得同情,但師爺卻冷哼一聲,撇過頭去不再理會。
那人只能無奈的落寞走出人群,往外邊走。
蕭暮語站在不遠處觀望著人群,瞧著那只大水缸,面色有些陰沉。
小慕容站在小嗷的背上,將手放到額頭前,不斷朝著人群眺望,瞧了半晌后,這才向蕭暮語愣神問道:“小弟,他們的粥怎么跟我們的不一樣啊?不過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得粥的人都意猶未盡的舔著碗,是不是真的很好喝啊?”
蕭暮語收回目光,嘆息的搖搖頭,“那不是給人吃的。”
小慕容一愣,不明白蕭暮語的意思。
蕭暮語長嘆一口氣,神色落寞的搖搖頭。
那水缸里的粥,哪里是什么粥?分明就是一缸用水煮的稻殼阜康草料!
蕭暮語喃喃說道:“那里邊的東西,是給牲畜吃的。”
小慕容聽了,不由的一愣,轉而疑惑的望向那些正在等著粥的人,“可他們怎么吃得那么開心?”
那些人捧著碗里的阜康,宛如看著龍肝鳳髓,一滴也不敢浪費。
蕭暮語搖搖腦袋,“餓到極致,吃什么都是香的。”
小慕容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哦了一聲。
餓到極致?反正她沒經歷過。
蕭暮語腦中忽然響起前兩夜李登堂的話,‘俠義之人做好事不留名。但成大事者,小小一善,必定天下皆知。’雙眼猛的一沉,盯著亭長府,深吸一口氣。
青陽鎮的事,大璃不管,我大炎太子,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