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外圍矗立著大片豪宅,座座修飾得金碧輝煌,生怕別人不知道住在這里的都是大富大貴之人。
執掌皇城安危的都護府對于這片地區的管制十分嚴格,三人一伍的護城衛每隔半個時辰便在這里巡邏一圈。
而里邊住的也絕非凡人,都是朝中大員。
東邊緊挨著皇城的頭一戶人家便是當朝宰相李嚴侯的家。
而在他對門,便是住在大將軍府,實際上卻已經是諸侯藩王的西涼王趙毅。
若是不看位置,很難想象到這竟然是一位諸侯藩王的居室,比起尋常的副三品大員的門面還要差上幾分,門口兩邊連對聯門神都不見粘貼,更別說看門的門童了,光禿禿的大門外邊僅僅矗立著兩只每日擦拭,皇帝陛下欽賜的石獅子。
肅穆的西涼王趙毅平日深居簡出。入駐皇城之后,走得最遠的路便是前往皇宮內的太和殿跟皇上議事,除此之外,很難見到這位一舉攻下大炎皇宮的威風大將軍。
相比起趙毅的沉穩,他那位長公子趙巖可就風流得多了,三天兩頭不著家,難得回來一趟,也是跟那位權勢無雙的爹爹叫喚要些銀錢便出門,許多剛進門不久的下人甚至都沒瞧見過這位殿下。
然而此時的趙巖卻一臉陰沉的坐在自己房間內的書桌后邊。
不敢觸及這位殿下怒火的兵部侍郎之子南蠻兒,埋著腦袋站在對面。
而看起來稍微沉穩的吏部尚書之子溫萬里也是眉頭緊湊,手中折扇焦躁不安的在手中拍打。
“南蠻兒,那個人的底細查道沒有?”
趙巖狠拍身前朱紅色書桌,桌上精挑細選,隨便一樣拿出去便抵得上京城里一座院子的文房四寶直接被震蕩得跌落在地面上,那枚上好的龍尾硯直接破碎成兩半,看得那位知曉硯臺名貴的溫萬里好生心疼。
南蠻兒身子一顫,“查…查到了。”
趙巖沒有回應,滿臉深沉的盯著他,等待他的下文。
從小到大,從來都是他欺負別人,有誰敢在他這尊活太歲頭上動土?今天這個不知姓名的小子竟然敢跟他搶女人?活得不耐煩了吧!
“此人名叫蕭暮語…”
南蠻兒的話剛說出口,身邊的溫萬里面色一沉,“姓蕭?”
身為吏部尚書之子,他自然知道朝中隱秘。
三年前,馬家皇室用大炎皇太子的性命安撫了東邊蕭厲的三十萬大軍,而那位前朝太子殿下如今便在京城某處茍活。
南蠻兒繼續說道:“他是前朝大炎的太子,這個人我們是萬萬不能碰的,碰了他,就相當于惹怒了東邊官渡的三十萬大軍,據說這三十萬大軍在三年之內已經增長到了五十萬,實在惹不得啊!”
趙巖雙手緊握,咔咔作響,陰沉的臉上仿佛滴水。
“難不成本殿下就要咽了這口氣不成?現在天下已經不是大炎了!”這位西涼殿下低沉嘶吼。
溫萬里鄒鄒眉頭,生怕這位殿下失了理智而引起大麻煩,連忙說道:“殿下冷靜,三思而行啊!”
“三思個奶奶的三思!”趙巖握著拳頭的雙手狠狠捶向書桌,“他一個前朝太子就讓你們這般唯唯諾諾?這豈不是拿前朝的劍斬本朝的官?!”
忽然,這位殿下面色變得冷峻,雙眼中閃過一陣厲色,陰邪笑道:“傳聞這個蕭暮語沒有武學天賦,練了十幾年依舊停留在黃階中?”
溫萬里聽完,也是雙眼一亮,跟著趙巖同樣陰邪笑起,“我猜,我知道殿下的想法了。”
南蠻兒望著兩人的模樣,稍稍一愣,不解問道:“殿下打算怎么做?”
趙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望向溫萬里,“你有沒有能耐做到?”
溫萬里低下腦袋,拿著折扇的手稍稍撓了撓下巴,而后重重點頭,“殿下放心,用的人絕對與我們無關!”
趙巖哈哈大笑,“好,趕緊去辦,替我出了這口惡氣!”
溫萬里抱拳行禮,直徑走出這位殿下房間。
南蠻兒望了眼癲狂笑意的趙巖,再看了眼急行而出的溫萬里,對著這位殿下抱拳說了聲:“我去看看有沒有能幫得上忙的。”
說完,一溜煙便追著溫萬里而去。
隨著二人一走,原本瞧見大仇得報,滿臉癲狂的趙巖頓時收起了神色,惆悵嘆息一氣。
撿起之前被打落在地上的文房四寶,看著那塊破碎的硯臺,這位曾在醉仙居一夜揮灑萬金的趙巖,竟罕見的出現了幾分心疼之色。
將那塊硯臺扔入裝著廢紙的竹簍里,這位殿下露出了一副云淡風輕的笑容,望著門外即將落山的赤紅驕陽,淡淡笑了一聲,用僅能自己聽到的聲音喃喃道:“蕭暮語,這回我可真要好好謝謝你了。”說著,房門緩緩閉合,那抹散發著深邃的笑容漸漸被房門遮掩。
大將軍府之外,身子枯瘦的南蠻兒終于追上了急行的溫萬里。
“姓溫的,你跟殿下到底想的是什么?”
溫萬里瞧見身子虛弱,跑了兩步便有幾分輕喘的南蠻兒追了上來。
似乎是為了照顧南蠻兒,溫萬里自覺放慢了腳步,拿著折扇的手輕輕扇動,驅散烈日帶來的暑氣,頭也不轉的喃喃道:“我可從未聽說兵部侍郎之子,南嘯天是個愚笨之人。”
南嘯天,這才是南蠻兒的本名。
被習慣喚作南蠻兒的南嘯天被一語打破了妝容,索性不再裝蒜,收了急喘的氣息,同時云淡風輕的輕笑一聲,“你打算用智謀抱住這個將來很可能當上一代藩王的大腿,我沒那么深的謀略,當個憨傻的狗腿子好了。”
溫萬里淡淡一笑,“咱的父輩都是跟著陛下一路打上來的,史書上的功臣一般都沒什么好下場。狡兔死,走狗烹,若是哪天陛下一道圣旨要抄家,也好躲進西涼,在那安穩余生。”
南蠻兒嬉皮笑臉的說道:“想法一樣,做法不同,咱倆誰也別膈應誰。”
溫萬里輕輕點了點頭。
南蠻兒忽然說道,“待會找打手的時候,千萬告誡他們,可千萬別下殺手,若是蕭暮語真的死了,咱別說去西涼了,怕是過幾天就得秋后問斬。”
溫萬里搖了搖頭,“即便真一不小心殺了他,陛下會責怪我們,但絕不會殺了我們。”
南蠻兒一愣,“為何?”
溫萬里手中折扇輕輕扇了扇,“若是殺了蕭暮語,官渡那邊的怒火已經點燃,即便殺了我們也于事無補,而且殺了我們,那豈不是跟官渡的大炎遺孤示弱?這可有損君威”
南蠻兒恍然大悟,不過還是提醒了一聲,“你還是注意點,我可不想被圣上責罵。”
溫萬里問道,“你不跟我去?”
南蠻兒淡淡一笑,“不去,我手下的人在南郡買了一位面容不下公主的小娘子,回去好好把她整理一番,過兩天送給殿下。”
說完,南蠻兒一溜煙便跑了出去。
溫萬里嘆氣一聲,手中折扇不斷煽動,望著南蠻兒的背影搖搖頭,“下流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