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生命的意義嗎?你想真正地…活著嗎?”
樂語雙手十指交叉放在石桌上,翹起二郎腿,倚靠著石椅:“你以前曾聽過這句話嗎?”
千雨雅搖搖頭:“沒有。”
“那就說明你不是我們組織的潛在成員。”樂語裝出一副遺憾的模樣:“我們組織唯一的門檻,就是你能否從光陰長河里聆聽到這句遙遠的低語。”
當然,如果千雨雅點頭說聽過,那樂語下一句肯定就問‘奇變偶不變’來認親了…不過這么荒誕詭異的拒絕顯然不可能讓千雨雅滿意,她靜靜盯著樂語,等待一個合理的解釋。
樂語漫不經心地從衣袋里掏出一瓶紅汁,借著飲用提升飲料的間隙趕緊思考更多細節——前幾天工具人弟弟又送來了一大箱紅汁,說是詩家送的。詩懷風知道他好這一口,再加上琴樂陰又是他頂頭上司,自然要投其所好。
聽說這還是窖藏一年多的美血,詩懷風就等著琴樂陰來到炎京血癮犯了又找不到血喝,然后用這批紅汁來好好調教…不對,來孝敬一下紅樂行走。
他哪想到琴樂陰居然戒了這口,但這玩意又是血飲流專屬飲品,也只能白送給琴家了。樂語本來不想要的,但他前些日子在萬象森戰斗時意識到有血瓶的好處,再加上需要使用一些道具來嚇唬一下明水云這個飼主,也只能不情不愿收下這批紅汁。
喝多了你還別說,味道酸甜,提神醒腦,喝一口渾身有勁,一口氣上五樓不費勁,隱隱有超越冰鎮蜜糖五花茶在樂語心中地位的趨勢,讓他不得不感嘆果然愛情是會消失的。
喝了兩三口紅汁,樂語已經便編好了所有細節。
有一說一,這個故事很難編,因為他必須解釋琴樂陰為什么殺荊正威、陰音隱為什么殺千羽流,以及這四個風牛馬不相及的人怎么會是同一個組織的。
而且千雨雅雖然一心想當工具人,但她也不是傻子,如果樂語故事編的不好,她表面上‘嗯嗯嗯你說的太有道理了我已經愛國1000了’,暗地里卻會偷偷認樂語當主人。
樂語不喜歡騙人,但如果非要騙人,他希望這個謊言的期限是一萬年。
于是樂語語氣平靜地說道:“我給你介紹了組織的門檻,組織的宗旨,你還有什么不理解的嗎?”
“我什么都不理解。”千雨雅說道:“你們的宗旨說明你們并不滿意目前的社會現狀,那你們也是逆光組織?陰音隱、千羽流、荊正威都與白夜有過合作,那你們組織是潛伏于白夜的小團體?按照你的邏輯,假如說聽過那句話就能加入你們組織,那我現在聽你說了那句話,所以我也有加入你們的資格了?”
淦,居然一下子就被邏輯思維清晰的冷血妹妹抓住了漏洞,樂語臉色不變地補充道:“當然不是——這句話只是一個鑰匙,用于開啟我們靈魂深處的心之鎖。你雖然從我這里得到了鑰匙,但你并沒有開鎖,自然無從加入我們。”
“一時半會,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跟你介紹我們組織…”樂語思考片刻,忽然問道:“你看過東陽青年報里的《未來回響》嗎?”
“看過。”千雨雅說道:“第一男主角流羽的人物設定,讓我感覺就是在描述兄長。”
“你的感覺沒錯,因為這篇小說是荊正威寫的,他就是用千羽流的人設來寫故事。”樂語敲了敲石桌,說道:“在某種意義上,其實荊正威寫的這篇小說…不是假的。”
千雨雅微微一怔。
“你是說…”她微微皺眉看著樂語,眼神里滿是‘你當我是幾歲小孩’的疑問,問道:“我哥真的穿越到一百年后的未來了?”
“不不不,人死不能復生,這一點當然是假的。“樂語擺擺手:“但是未來是真的。”
“荊正威知道一百多年后的未來,千羽流知道,陰音隱知道。”
“我也知道。”
不等千雨雅有足夠的時間消化或者提出猜疑,樂語又說道:“你知道‘回響’是什么意思嗎?聲音在遇到堅固的山壁無法繼續前進,便會逆著方向行走…”
“荊正威寫的這篇小說其實很有意思,因為‘未來’是我們組織的宗旨,‘回響’是我們組織的門檻。說到這里,千雨雅同學,你明白了嗎?”
千雨雅的思維徹底被樂語這番話語攪亂了,她沉默片刻后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明白了一點點。”
“不著急,我慢慢跟你解釋。”樂語露出善意的微笑。
“當你聽我說‘我們組織的宗旨是創造一個消除階級的社會,一個生產力極大發展的社會,一個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極大豐富的社會’時,你是不是覺得我在述說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但對于我們來說,這是現實——雖然這是一個在一百多年后才會實現的現實。”
“你知道如何才能逆轉時間回到過去嗎?”樂語悠悠說道:“只要你能超越光——恰好,輝耀人最擅長的事,就是玩弄光芒。”
“在一百多年后,人類發明了逆轉時光的機器‘回響’。‘回響’沒法讓人穿越時間回到過去,但它可以帶著信息逆著時光行走,任何人只要能與光陰長河里的‘回響’產生共鳴,就能從‘回響’獲取到自己需要的信息,甚至因此互相連接,達成同盟。”
“‘回響’的觸發密碼,便是我剛才說的那句話‘你知道生命的意義嗎’。”
“但時光是這個世界最精妙的系統,是大自然最為嚴謹的規則,任何試圖玩弄時光的人都將被時光玩弄。”
樂語忽然問道:“千雨雅同學,我問你一個問題——假如有個人穿越到過去殺了他的外祖母,那他還會出生嗎?”
千雨雅并沒有想太多久:“如果外祖母死了,那他就不會出生;如果他不出生,外祖母就不會死——這是一個悖論。”
輝耀也是有穿越小說的,只是穿越未來的小說特別少,所以樂語雖然文筆不咋地,小說里還私貨奇多,但他卻是全輝耀獨一份的未來小說作者,讀者們也只能捻著鼻子硬啃了。
甚至在樂語挖坑跑路后,東陽區那些等更新等到花兒都謝的讀者們,終于忍不住動筆開始寫《未來回響·續》、《未來回響之戰神歸來》、《未來回響天下第一武道會》等等,堪稱遺禍無窮。
相反,穿越過去的小說卻并不少,因此像‘外祖母悖論’這種有趣的話題在皇院里早就被討論爛了,因此千雨雅很快就跟上樂語的思路,她問道:
“假如你說的是真的,如果過去的人通過‘回響’知道了未來的信息,從而改變了未來,那么未來還會不會出現‘回響’?就算還會出現‘回響’,但跟前一個‘回響’是一樣的嗎?”
“你說的沒錯,‘回響’也會造成時間悖論。”樂語點點頭:“這時候我需要引入第二個時間理論:觀察者效應。”
“將一只貓放在一個充滿毒氣的密封箱子里,在你打開箱子之前,你是不知道貓是生是死。也就是說,在你觀察的那一瞬間,你決定了貓的生死。”
“你可能認為這個說法是錯誤的,因為無論觀察者看不看,該死的會死,該活的也會活,但這是建立在觀察者能力有限的前提下。”
“假如你將時光視為觀察者,將每一秒,每一瞬,每一彈指都視為觀察者,那這無數時光組成的光陰長河,它的觀察足以決定貓的生死。”
“所謂的時間悖論,便是理應藏在密封盒子里的貓,忽然鉆出來看了一眼光陰長河,然后又躲回盒子里去。”
“光陰長河無法對藏在盒子里的貓做什么,但它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觀察到貓的死亡。然后,你覺得會發生什么事?”
千雨雅呆呆看著樂語,思考了許久還是搖搖頭:“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樂語攤手說道:“當光陰長河認為貓已經死的時候,貓就必須死。生死是最大的悖論。”
“貓看到了光陰長河,也意味著貓看見了自己的死期。”
“所謂的‘回響’,其實也就是這么一回事。我們知道所有故事的轉折點,但也知道自己故事的終結,因此我們所需要做的,就是在死亡之前,盡力完成‘回響’交給我們的任務。”
“千羽流的確是被陰音隱所殺。”
“荊正威也的確死于我的手中。”
“因為那就是他們的死期。”
說到這里,樂語終于圖窮匕見。
他又是說未來,又是說時光機器,又編了一個‘回響’機制,目的其實只是為了圓上一號機、二號機、三號機、四號機相愛相殺的原因——沒錯,是我們動的手,但就算我們不動手,他們也會自己退環境的!
萬物終有一死,有些人只是需要一點小小的幫助。
千雨雅沉默片刻,問道:“如果你們不殺他們,會發生什么事?”
“你還是沒理解。不是我們殺他們,而是他們要死了。”
樂語說道:“光陰長河并不能讓一個人忽然心跳停止,無法呼吸,腦袋炸開——但它如果要一個人死,總會有辦法的。”
“陰音隱有自己的理由殺千羽流,我也有理由殺荊正威。但陰音隱并不是真的一心想要殺千羽流,他特意安排兩張火車票給千羽流,但千羽流沒跟你一起走;我也只是隨便逛逛看看風景,誰知道就遇到落難的荊正威。”
“一切都是適逢其會,一切都是…”
“天意難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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