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48章 復盤甩鍋

  “抱歉。”

  穿過鏡湖,繞過講學廣場,回到地形錯綜復雜的十八街,再一路避開發瘋的酒鬼、被打斷手腳的賭鬼以及尋歡客等等黑夜居民,樂語和陰音隱總算回到「牙、痔瘡、鐵打」診所里。

  在地下室檢查傷勢的時候,陰音隱忽然冒出這一句,樂語有些摸不著頭腦:“啥?”

  “剛才我拒絕了人質交換,用強硬手段逼奎照放開你,讓你冒了很大的風險。”陰音隱脫下黑長直的假發,露出一頭白毛:“實際上,我也不確定奎照是否真的會為了他女兒而接受這番要挾,你死亡的幾率相當之大。”

  他頓了頓,解釋道:“但在那時候,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奎照發出光爆彈,附近的巡刑衛必定聞訊而來,而奎照一開始想用話術拖延時間,后來主動提出交換人質的提議,也是為了拖延時間和伺機反擊。從我們暴露開始,我們和奎照就不是對等的地位,天時地利人和全在奎照那邊,我只能用這種辦法,才能讓奎照沒有反擊的余地。”

  原來是這事啊…樂語點點頭表示理解,實際上他們離開的時候就遇見正在往事發地點趕路的巡刑衛,自然明白剛才那場黑暗中的交鋒是多么驚險。

  如果陰音隱沒有那么果斷,如果他們真的要交換人質,那就算人質交換成功,他們也已經被包圍了——不需要實質上的包圍,只需要幾個巡刑衛提供光源,奎照就能將他們留下來。

  樂語好奇問道:“如果奎照沒有放開我,那怎么辦?”

  陰音隱:“我會連夜送走你妹妹,鑒于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私下記錄情報的習慣,我會將你家也燒了,一了百了。”

  連后事都考慮妥當了,不愧是你…樂語也沒驚訝,“為什么要向我道歉?”

  “理論上,我應該要以白夜行者的性命為優先考慮選項。雖然結果是好的,但那是建立在你所承受的巨大風險上。”陰音隱說道:“對別人狠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按情理,我需要在事后獲得你的原諒。”

  樂語問道:“你真的覺得愧疚嗎?”

  “當然,我很珍視同伴的生命,我為我剛才的舉動而內心不安。”陰音隱說道:“畢竟我也是一名白夜行者嘛,尊重生命,是白夜行者的常識。下次我應該要用更妥善的方式來應對。”

  鬼扯。

  你肯定是下次還敢。

  不過陰音隱都這樣表態了,樂語也只能說道:“既然你都誠心誠意地懇求我的諒解,那我就大慈大悲原諒你了。”

  “那么。”

  陰音隱提上褲子,問道:“現在,輪到你解釋一下,你為什么要回頭了。”

  “啥?”

  “按照計劃,你應該要在打碎路燈,吸引奎照董衡的第一波注意力后,便馬上遁逃撤退,而你顯然破壞了計劃。正因為你的回頭,所以奎照才有機會抓住你,讓今晚的刺殺行動多了許多波瀾,也埋下了隱患。到現在我都不確定,我有沒有將所有痕跡清理清楚,說不定明天奎照就帶人把你我抓取統計司里大刑伺候。”

  陰音隱穿上襯衣,轉過頭盯著樂語:“那么,你組織好你的語言了嗎?”

  “你有沒有搞錯啊,剛才不是我回頭攔了一下奎照,你現在就真的在統計司里大刑伺候了。”樂語顯然是不服的:“當奎照拿出光爆彈的時候,我們最初的計劃就已經失敗了,你不僅沒能瞬殺董衡,還被董衡奎照圍毆,我當然也得隨機應變。”

  “你斷定我在奎照董衡兩人面前沒有還手之力?”陰音隱皺眉道:“哪怕是他們有光源可利用,但在樹叢附近的優勢陰影區域,以及受襲時的未知恐懼,我仍有一定勝算。最好的結果,莫過于奎照董衡都被我騙進樹叢里,然后我趁黑擊殺兩人。”

  “更何況,你所描述的失敗結果,只是一個無法證實的假設。而現實是,你破壞了計劃,也制造了波瀾。”

  樂語郁悶道:“我哪里想得到狼鷹拳的爆發速度有那么快…而且他爆發完剛好光爆彈就到時間了,我連反擊都做不到。我依然認為我當時的反應是正確的,但不是我無能,實在是敵人太狡猾,在正常情況,我應該是可以騷擾完奎照就溜掉的。”

  說到這里,樂語忽然想起前世看過的一副圖:山羊看見老虎跑過來,沉著冷靜地思考對策,決定跪下來從老虎下方滑過去,然后用角劃穿老虎的肚皮,反殺老虎。

  然而山羊剛跪下來,就被老虎一口咬住脖子了。

  嘛,雖然計劃與現實是有億點點偏差,但這不能說計劃就是錯的。

  “所以你到底是為什么要回頭?”

  “還有為什么?我不回頭你肯定要涼了啊…”

  “那么,你為什么要救我?”

  陰音隱擦掉臉上的妝容,面無表情地說道:“所謂的拯救,是要在自己留有余力時的善舉。因此我只能跟奎照賭你的命,因為我沒有余力救你;因此奎照始終站在有光的地方,讓自己不進入劣勢環境維持最佳姿態,就是他最好的救人方式。”

  “那時的你連自保都做不到,還回去阻攔奎照,這是相當不智的舉動。如果你不回頭,最壞的結果只是我一人死亡;但你回頭,那最壞的結果就是我們一起死了。”

  樂語搖搖頭:“但我想的是,如果我回頭的話,說不定我們可以將奎照這個麻煩也一并解決掉。”

  “未慮勝先慮敗,這是常識。”

  “敢拼才會贏,這是我的常識。”

  “但你不是說你怕死嗎?”陰音隱問道:“你這個舉動可不像是怕死的人會做得出來。”

  樂語微微一愣,沉默片刻才說道:“我是怕死,但我也怕朋友死在我面前。”

  “朋友…”

  陰音隱咀嚼著這個詞,問道:“你將一個只見了三次面的人稱之為朋友?你…已經沒有其他可以傾訴的人了嗎?”

  他說對了。

  雖然樂語沒有特別在意,但實際上,在樂語現在的人際關系里,陰音隱是相當特別的角色。他是唯一一個知道‘千羽流’所有身份的人,也是唯一一個可以給予樂語正確的建議的人。

  千雨雅不香嗎?香,但為了她的安全,樂語沒法跟她聊這些現實重力過于沉重的話題。

  陳輔不舔狗嗎?舔狗,但他愛慕虛榮,樂語連將他發展成白夜行者都不敢,又哪里敢跟他聊革命造反的話題?

  從穿越到千羽流體內,再到擊殺林錦耀,認識千雨雅,樂語一直都懵懵懂懂糊里糊涂。直到聯系上陰音隱,樂語才慢慢調整好自己的心態,融入到這個世界。

  不僅僅是找到組織那么簡單,對樂語來說,陰音隱就相當于‘新人引導者’、‘內奸訓練專家’、‘QQ小冰’之類的角色。

  雖然陰音隱恃才傲物,整天說‘這是常識’,又一頭白毛殺馬特,但他卻是樂語唯一一個可以隨意聊天請教的犯罪專家。如果說千雨雅是樂語目前的心靈小港灣,那陰音隱基本等于戒指老爺爺了。

  因此看見陰音隱遇到致命危機,樂語迅速判斷局勢便果斷出手了。要是陰音隱涼了,那樂語就失去了負能量垃圾桶、組織聯絡人、犯罪顧問、免費痔瘡治療師…

  以及,一個樂語來到這個世界后所認識的,并非繼承自千羽流的,而是他自己從零開始建立關系的…朋友。

  樂語沒有回答,陰音隱也沒有說話。過了一會,陰音隱問道:“你傷勢如何?”

  “肋骨好像斷了,奎照踢得有點狠。”樂語看了看自己紫紺色的胸腔,按了一下,居然凹進去了。

  “我這里可以給你進行光療手術。”陰音隱打開地下室的白熾燈凹透鏡:“不過我這里沒沸眠湯…我可以給你找根木棍讓你咬住。”

  “不必,我不怕痛。”

  樂語躺到地下室的床上,忽然意識到這是自己前世今生第一次在黑診所里做手術。

  “對別人狠很容易,對自己狠卻很難…我以為這是常識,但在你身上卻是反過來了。”

  陰音隱戴上手套,光線在他手上聚焦成溫暖的光團。

  “或許,你是一個我沒法用常識理解的人。”

大熊貓文學    你有種就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