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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愛人錯過

  “對不起啊,憬姐,我沒有要跟你搶…”

  等小音樂廳的大門被人重新闔上后,眼淚開始不受控刷刷往外流的袁郁玥腰一彎向翁懷憬躬身道歉,話說一半在章雅夢的瘋狂眼神暗示下戛然而止,可隨后她還是擠出了另一句讓梅賜貽頭痛不已的話:“但我確實是以前對你有敵意才給它取名叫lina的。”

  “先看看琴受損嚴不嚴重,袁圓你別哭了…”

  短信里章雅夢說得山雨欲來風滿樓,來勢洶洶卻沒想著情敵居然是這樣一副受氣包樣子,好半天翁懷憬終于憋出一句話,可袁郁玥卻死死把著弓完全不管不顧摔在地上的琴,同處在漩渦中心的晏清只好彎腰拾起無人問津的lina,攬住琴身后他終于有機會好好端詳一番這把和心上人同名的樂器,而這時翁懷憬也跟著章雅夢走到了指揮臺邊。

  正如晏清之前所揣測,藏在底板里的標簽證實了這把琴出自上世紀初意大利熱那亞制琴名師lorean(洛倫佐培拉馮塔納)之手,是一把復刻斯特拉里瓦利1714年手制的,名dolphin的小提琴,市值在40~50萬華幣間。

  “可能連《g弦上的詠嘆調》都沒法拉了…”

  由于琴馬先著地折損掉前三根弦,只剩下禿溜溜的一根粗銀絲弦,可憐的lina目視著雖并無其他損傷,但晏清手指輕捻了記g弦,小提琴發出的深沉低音遠不似正常狀態,他苦笑道:“琴馬輕微變形,這種琴修復起來會比較麻煩。”

  “dolphin~額,斯氏確實更適合女樂手,將自己的音樂當成一捧玫瑰,用最優雅的方式獻給聽眾,然后得到完美的回饋…”

  瞥了眼lina,翁懷憬與晏清對視一眼,顯然很信任情郎的判斷,她先于還在哀聲嘆氣的梅賜貽一步問向袁郁玥:“沒有帶備用琴吧,袁圓,瓜氏琴你用得順手嗎?”

  斯氏、瓜式都是起源于意大利的主線提琴樣式,前者發聲明亮又含蓄,音色圓潤、純凈,一般它都是古典獨奏音樂家演奏巴赫、貝多芬、莫扎特等人作品的首選,而后者優點在于低音無比深沉,高音粗曠奔放,往往更適宜于演奏浪漫派、現代派音樂以及帕格尼尼一類的音樂,晏清一聽便知心軟的翁懷憬是打算把她送自己的復刻版帕格尼尼大炮借給袁郁玥暫用,是以才有此問。

  “沒怎么嘗試過特別正統的瓜氏琴,因為我的老師劉玉熙教授一直都說我身上缺乏駕馭瓜氏的攻擊性…”

  愧疚使然,沒敢去多想的袁郁玥回答得很誠懇,聊起小提琴后,她身上的忸怩感也跟著消退許多:“瓜氏需要演奏者將它當作一把武器來揮舞,催動共情去感染聽眾,徹底引爆它蘊藏的熱力和攻擊性才會有完美的質感。”

  這番對話聽得章雅夢一頭霧水,但梅賜貽和晏清理解起來卻很順暢,她倆是在以類比來形容兩款琴在技法講究上的差別。

  斯氏小提琴對運弓技巧有著較高的控制要求,適合走炫技流演奏家,而瓜氏琴則需要較多力量上的運用,配合演奏者真摯的感性來激發琴弦最深沉的共鳴,方能將其魅力發揮到極致。

  “小玥的情感表現力不是強項,斯氏確實更適合她,我來想想辦法。”

  結合這些天以來排練中的觀察,梅賜貽也覺得基本功自小打得很扎實,控弓技術尤為高超的袁郁玥更適合揚長避短的斯氏琴,難得倆位惹不起的刺頭聊得居然還算愉快,樂見其成的他心中一寬開始盤算起找熟人借琴的事來。

  “不是這樣的,細語上你拉的某些曲子,像《’t

  誘》、《白玫瑰》都很有感染力…”

  目光清寧地凝視著袁郁玥,翁懷憬以平緩的語調拋出了一個爭鋒相對的觀點:“我是覺得袁圓可以試著嘗試一下。”

  “啊?可是…”

  想不到翁懷憬還會去聽自己的翻錄作品,袁郁玥明顯呆了呆,難為情的她選擇顧左右言之道:“可是一般的瓜氏琴音色有硬傷,頂級的又比li…它更難求。”

  這段對話章雅夢倒是理解得很快,努力鎖住外溢的燦爛笑靨,她轉頭沖晏清就是一輪擠眉弄眼:「憬姐是個醋壇子沒錯了。」

  已明白翁懷憬打算的晏清拿目光盯了記章雅夢:「老章,你別搞事啊。」

  “剛好我知道有那么一把琴,但也是聽某人講的哈,相傳十九世紀某個夜晚,德國詩人亨利希·海涅在漢堡有幸聽到意大利著名小提琴家尼科洛·帕格尼尼的演奏…”

  秋水顧盼橫了眼晏清,不善于對他人表達情感的翁懷憬繼續就著小提琴的話題跟袁郁玥聊著:“興許是聽感過于驚艷深刻,竟使他改變其詩人習慣的作品創作風格,提筆揮就了一部短篇《佛羅倫薩之夜》。”

  “在這夢幻的旋律里,蘊含著一種無以名之的神圣激情,時而神秘地顫動著如柔波細語,叫人幾乎聽不見一絲聲息;時而又如日夜的林中號角,甜美得撩人心扉,最后卻終于變成了縱情歡呼,恰似數以千計的吟游詩人同時撥動琴弦,齊奏不朽的凱歌…”

  發現話題撞到自己的知識儲備區,晏清就像在節目里那般很自然地接過了翁懷憬的話,心上人提到的海涅這篇正是他對帕格尼尼大炮萌生喜意的最初來源:“海涅以詩人所獨有的浪漫主義情懷,傳神還原了演奏者神乎其神的精湛技藝,也盛贊了帕格尼尼當時手中那把大炮的絕妙音色。”

  “嗯哼~要聆聽如此美妙的琴音,永遠不能僅以耳朵去聆聽,它更適合在靜靜的夜里與愛人心貼著心時,用靈魂去感受…”

  對情郎的默契很是滿意,翁懷憬桃花眼微微綻出幾分月芽兒,她的語氣也逐漸變得抑揚頓挫:“袁圓,你想不想試試拿把大炮一般的琴來演奏梁祝?”

  “啊,原以為憬姐是來興師問罪的,我把它叫做lina,你都不生氣的嗎?還有…”

  某翁姓女教授努力循循善誘半天,直到這會袁郁玥才反應過來翁懷憬是在向她釋放善意,然而殊不知袁三小姐早通過窺探細語得知了那把琴的存在:“我怕自己駕馭不了清哥…哦不,你的琴。”

  “dolphin海豚,lina在古英語和意大利語里有嬌小、活潑歌者的意思,它叫海洋歌姬很應景啊…”

  裝作沒聽出袁郁玥話里的漏洞,翁懷憬忍住羞意轉身挑頜示意晏清回豎琴那頭取琴,眼波瀲滟間,她大義凜然道:“為什么要生氣?至于駕馭不了的問題,袁圓你聽說過斯坦尼嗎?”

  “不會出什么問題吧?”

  小聲問向很快取了琴箱回來的晏清,梅賜貽老先生眼鏡掉了一地,他萬萬沒想到一貫清冷有加的翁教授私底下是這幅模樣。

  「當然不會,我也原本也打算這樣教她的…」

  沒說話只是笑著搖了搖頭,晏清小心翼翼地打開琴箱,分兩次將小提琴、琴弓遞過去,無需多言,等翁懷憬枕好琴舉起弓后,他直接走向尚未來得及收拾樂器的大提琴坐席區。

  同優雅的斯氏琴一比,架在翁懷憬一字美人骨上那把大炮的造型沖擊力有如其名,琴頭較大式樣雄壯,琴身的上部和中部也寬闊不少,它的琴板弧度不大,中間與四周的厚薄相差微小。

  “好帥啊,感覺東方教主回來了!”

  袁郁玥甚至都沒注意到晏清的動向,視線完全被翁懷憬和她肩上的琴給吸住了,章雅夢在一旁搭腔道:“是啊~是啊!”

  “聽老章說你在第一段solo和對答時情緒有些問題,我肯定拉得不如你好,但應該能提供些思路,祝英臺在書院求學時期的心理活動大體上可以代入成…”

  站姿似一棵木棉般筆挺,冷面美人翁懷憬搭配上一般只有男樂手才會用的帕格尼尼大炮后整個人煥發出種英姿颯爽的迷人魅力:“你和喜歡的人朝夕相處,情意漸生的滋味,他每天都在眼前晃來晃去,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你的心。”

  語氣又回復了尋常那種清清冷冷,翁懷憬說罷直接拉起困擾袁郁玥良久的那段梁祝第一樂章的solo樂段。

  與袁三小姐用斯氏琴奏出的,總帶著抹愁怨傷感的旋律截然不同,她女武神般舉重若輕地反復運弓觸弦,駕馭著大炮的翁懷憬轟鳴出的華彩透著濃濃的喜意,輕而易舉便將祝英臺、梁山伯二人共讀學業寒窗下,嘻戲玩耍花園里,散步談天暮色中,情投意合溪流邊的溫馨畫卷展開得栩栩如生。

  等到這一蹴而就的solo漸入尾聲,晏清的大提琴聲緩緩加入,架著琴的翁懷憬身姿自然一轉,他們深情對視著,一高一低兩段弦樂揮灑而出、對答如流,將愛侶間兩情相悅,其樂融融渾然不覺中光陰似水來,匆匆三年轉瞬過的寫意之景勾勒得撩人無比。

  將琴弓收回又高高抬起當作回應那三道齊刷刷響起的喝彩聲,翁懷憬長吁了一口氣,雙頰微微泛紅的她將大炮連弓遞給袁郁玥,輕描淡寫接了句:“大概就這樣,你可以來試試。”

  “是有一丟丟的沉,但也就還好…”

  托起那架帕格尼尼大炮,袁郁玥貼住還若有似無帶著些許迷迭香和體溫的腮托,瞄了眼清冷如常的翁懷憬,又試探地看了看依然拄著大提琴面帶微笑的晏清,她心一橫依葫蘆畫瓢地將弓貼上琴馬,開始重復那段solo以及競奏對答。

  “穩住弓,跟著感覺走,放松馳。”

  清冷的女音在耳邊提點著,一開始袁郁玥瞟晏清的動向還有些偷偷摸摸,緊張中甚至把所有的運弓、換把、跳音、轉音技法都交待給了肌肉記憶,接連錯了好幾個音,就這么煎熬到solo部分接近尾聲,可能是對面拉大提琴的男人目光有種寧人心神的魔力,逐漸讓陷入對視的她找準了節奏和平衡,神乎其神地憑借著大炮強有力的穿透感將梁祝二人你儂我儂的甜膩感在對答結束前強行拉了回來。

  “再來…”

  無視了梅賜貽驚為天人的詫異目光,翁教授表現得風輕云淡,內心似乎毫無波瀾,她甚至閉上了雙眼:“繼續!”

  一遍理清思路,一遍細微調整,之后的第三輪,袁郁玥的發揮便蓋過了翁懷憬先前的演示教學,下意識舉起琴弓不知出于何種心理,她突然就碎碎念嘀咕了一聲:“原來真是因為我沒有談過戀愛,才拉不好梁祝的。”

  “前面心里想著那個人就可以了,不用一直看的,切忌過猶不及…”

  有被臨時徒弟兼情敵這通話暗暗戳到,翁懷憬眼角驀地一紅,收起打算鼓掌的念頭,不軟不硬回懟一句后,她看也不看晏清,直接轉身跟梅賜貽道別:“問題解決,梅總我就先回去了。”

  “好的。”

  梅賜貽一開始還當翁懷憬是生氣了,連忙使眼色示意晏清趕緊追出去,等倆人都消失在門外,同還打算再呆一會的袁郁玥和章雅夢打了聲招呼后,了卻一樁心頭大患的他才晃晃悠悠走出小音樂廳。

  “不對憬,我們怎么是上這邊的樓啊,秘密花園明明在舞教樓?”

  靜步行至樓梯間,梅賜貽突然聽到樓上傳來一道疑似晏清的聲音。

  “哦,我把某些人的沙拉全送給小喵、佩佩、鳶兒她們了。”

  只是嬌嬌俏俏的語氣讓竊聽者梅賜貽并不太確定那個女聲是不是翁懷憬。

  “不要聽信老章的讒言,冤枉大了,我真是一動也不敢動啊。”

  盡管男聲聽來很顯浮夸,口音還帶了幾分西南方言的味兒,但從內容上梅賜貽更加肯定這一定是晏清在辯白。

  “彈你蹦蹦兒都不濟事,害我在袁圓面前出盡洋相~她們細語都發完了,喏,你自己看嘛~”

  女聲前半截用是正宗的渝城方言,后半截轉成普通話尾音依然婉轉上揚。

  “得了瞇瞇眼,一個傳染倆,有飯不吃都要來害我餓肚子。”

  盡管梅賜貽聽不太懂晏清在說什么,但能感受到他的吐槽聲里充滿著怨念。

  “別耍賴啦~先上去嘛,我有在教研室給你留土豆泥和飯。”

  本以為是晏清追出來哄翁懷憬,可偷聽半天結果居然反轉了,光憑這點梅賜貽就不敢認定女聲是翁教授。

  “救命,翁教授要投毒殺人了。”

  可梅賜貽接下來聽到的最后一段對話卻坐實了女聲的身份,翁懷憬脆生生的嬌嗔隨她輕盈的腳步聲越行越遠:“晏倚颯你個討厭鬼~”

  “年輕人真會玩!”

  嘖嘖稱奇一聲,初嘗到偷稅甜頭的梅賜貽滿臉愉悅地負手離開了帝舞綜教樓。

  “卿姐出的主意真不靠譜,一開始你氣場太弱了,差點直接翻車,不過幸好歪打正著,沒想到最后結局還挺燃…”

  留在小音樂廳里密謀著一出逼宮大戲的章雅夢此時正心有余悸對袁郁玥這般說道:“其實憬姐是被我們誆下來的,都沒來得及跟你商量,我打算詳細過一下后面的計劃。”

  “我不可能成為你們的幫兇,這事沒得商量。”

  愛不釋手摩挲著帕格尼尼大炮的琴身,袁郁玥一開始的態度是拒絕得堅定無比。

  “我理解你們維護翁懷憬的決心,但如果面對第一次愛的人連吐露真心的機會都被人剝奪,于小玥而言未免也太殘忍了。”

  撒手就是昨晚被霍海倫一語破防的那席話,顯然這一回合里章雅夢是有備而來的,她捧著袁郁玥的臉認真道:“人生最遺憾的事情就是從始至終沒有對淵兒說過那三個字,所以我不希望你以后也這樣。”

  “我一點都不遺憾,清哥他是知道的。”話雖這么說,可袁郁玥眼眶還是紅了。

  “你今天也見到啦,憬姐是個很特殊、很別扭的姑娘,真需要有人施施壓才會那什么,所以即使你去表白也并不會真正讓她困擾…”

  先動之以情,再曉之以理,這時袁郁玥猶豫再三最后還是擺頭拒絕,章雅夢緊接著又使出一招誘之以“利”:“清哥有首特地為草場地搖滾音樂節寫的歌叫《愛人錯過》,嗯,就是有你的那個疊音詞女團,今晚我們開會卿姐打算提議讓他專門寫一段弦樂solo!”

  “啊?”聽到專門這個詞,袁郁玥眼睛一亮。

  “可能是你對憬姐的傲嬌和別扭沒有太直觀的印象,正好我手上有個新鮮出爐的好東西…”

  察言觀色能力max,章雅夢適時掏出一把大殺器,翁懷憬找借口送下來的投稿被她當作證據擺在了袁郁玥眼前:“溫馨提示哈,lil_ai就是咱們清哥。”

兩眼放光的袁三小姐閱讀時間  stars.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翁教授好傲嬌哦,哈哈哈,雅雅你可以給我細說《愛人錯過》要怎么搞事了…”

  將投稿細細品味完,袁郁玥拍案而起:“搶憬姐的男人,我袁圓義不容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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