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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古井深壇無由波

  11月2日,星期六,帝都被霏霏細雨纏綿了近一周后總算雨過天晴,晏清和翁懷憬也終于回到了他倆心心念念的才華有限公司辦公樓,只是原本滿心的期待卻由于昨天某人一展歌喉引發的連鎖反應打了個對折。

  聽完《Alwaysonline》后,駱冰想拿下孟嫣投稿的決心便更加堅決,本著投以木桃,報之瓊瑤的想法,梅賜貽為說服袁郁玥可謂費盡口舌,最后甚至連邵卿都加入了車輪戰,當然將翁懷憬心思琢磨得明明白白的邵美人肯定得聲稱是她自己愛這首歌愛得要命。

  “好啦,確認能對細節做一定調整的話,嫣兒那邊沒問題了,只是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說服孟嫣的過程其實遠比袁郁玥過自己心里那關容易,掛斷電話后,還在思量著翁教授那番謎語人說辭的她斟酌著試探問向晏清:“周末梅總安排了放假,明天你們錄節目方不方便…”

  “好主意誒!”

  袁郁玥話都沒說完,趨之若鶩的樂手們便高舉弓弦開始起哄要求同往,裝得一臉淡定的晏清猛然醒悟自己還是太過忽略自家節目的影響力。

  初戀清發射電波——〉「放假沒事多轉轉啊,故宮、天壇、八達嶺…她們怎么不按套路來!」

  傲嬌憬加密通話——〉「快想辦法~我才不要當她面唱《》!」

  兵荒馬亂間影帝與影后視線一錯,翁懷憬遞來的秋波慌亂中還帶著幾許羞意未散的余韻,險些將晏清牽著走了神,沉浸在音樂中的偽裝雖演得像模像樣,他該予以袁郁玥的回應總歸是有了遲疑。

  “啊?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嗎?我就是覺得宣傳片里的彩蛋環節特別好玩,聽說這期還會繼續…”

  視線凝聚回晏清身上,袁郁玥又弱弱補了一句,顯然才華有限公司細語官V對這周待播的第十期節目做預熱宣傳時,著重提到了備受好評的小劇場環節將在本周六正式回歸,她這話音還沒落,其他樂手們眼中的炙熱再添十分。

  原本計劃趁周末拜訪故友的梅賜貽都有些意動,這讓完全沒料到這出節外生枝的駱冰不由暗暗叫苦,邵卿則是回給她一記安撫的目光,然后抄起電話告了個罪,叫上梅總監一道快步走出了小音樂廳。

  “沒什么不方便的,只不過時間太趕,明天光四…”

  處在風暴中心的晏清只能佯裝風輕云淡,差點將偷偷為翁懷憬準備的神秘驚喜給說漏嘴,頂著背后那縷有些疑惑的眼神,他撓著頭臨場改口道:“光是把三首歌的內容做完都夠嗆,所以這周的彩蛋環節肯定得另作打算,對了,冰姐…”

  回罷袁郁玥,做戲做全套的晏清還不忘向駱冰遞去略帶遺憾一眼:“我還沒來得及跟劉導和您溝通的,看這事兒鬧得。”

  “嗨,等錄完正片再想招吧…”

  演技雖說差了點,但這種程度的配合駱冰還是能接得下,她憂心忡忡表示道:“我現在比較愁懷憬新歌的伴舞,還不知道那仨小姑娘要磨合多久?”

  “我會帶著提前過幾遍,但磨合效果取決于她們適應鏡頭的情況。”

  清冷的女聲默契接下駱冰的臨場發揮,這仨小姑娘指得便是帝舞芭表1703班資雯、寧勐、祝小溪,晏清邀她們為翁教授的《小步舞曲》伴舞無形中算是一舉多得,“收買”眼線、宣傳帝舞,甚至這會還能成為勸退其他人探班的理由。

  “那…就這樣吧…”

  幾度欲言又止,袁郁玥積攢的勇氣差不多消耗殆盡,這時賀染之的幫腔讓她突然眼前一亮:“別啊,小玥你想想哈,清哥要有什么弦樂伴奏需求,我們也能派上用場。”

  「真點中死穴了,《》間奏的大、小提琴合奏靠效果合成器來實現的話,可能佩佩還真搞不定,但如果讓你們跟過去,我和嗡嗡嗡就沒有快樂可言了…」

  腦中轉過很多念頭,一向把編曲看得很重的晏清這一回毫不猶豫倒向了愛情,心虛的他有些無法面對袁郁玥那充滿希翼的目光。

  其實都無需袁三小姐再多言,很快就有人順著賀染之的話繼續補起刀來:“就是,給節目組把四重奏給安排上,清哥不挺愛用弦樂編曲嘛…”

  小音樂廳里這會已是沸沸揚揚,也就沒人留意聽到這聲時,一直藏在晏清身后的翁懷憬眼神突然閃爍了一下。

  “大家靜一靜啊…”

  正當晏清覺得自己被架得不上不下時,跟著邵卿一同出去的梅賜貽重新又進來了,手持麥克風用異樣的眼神看了看倆位看似貌合神離的主角,在確認全場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后,他摸了摸鼻頭沉聲道:“再耽誤幾分鐘,我簡單說兩句…”

  一般領導口中的簡單說兩句往往都不簡單,梅賜貽也不例外,從《梁祝》首演的非凡意義開篇,到和兄弟樂團間的差距,再發散至演奏時樂手的情感投入…一番旁征博引的長篇大論就被他洋洋灑灑脫口而出,聽得晏清都一愣一愣的。

  跟著梅賜貽一道回來的邵卿得意地飛了兩記媚眼邀功,再一結合梅總的下文,晏清才算明白原來是關鍵時刻邵美人又出手救了場,她大手筆包下帝都小百花越劇團,請滬交樂團全體成員走一回主創的老路,集體看《梁祝》來提升演奏共情能力,此招一出直接從根源上解決了探班危機。

  「這幫人不就是太閑才鬧得嘛,甭謝姐姐我了,小陀螺儀…」

  幕后黑手藏在梅賜貽旁邊,只管眉眼含笑著,聽著他井井有條布置著明后兩天滬交成員的帝百之旅,邵卿的目光越過端坐著的晏清,結果碰到一道假冰山再變成白眼又折回來,可偷到稅滿足的邵美人卻完全不以為意。

  “簡單”兩句說完,小音樂廳里滬交人那些個躁動的心也逐漸平息,正當梅賜貽打算暗嘆一聲幸不辱命時,底下當初被他當作秘密武器的賀染之還在拾掇袁郁玥再努力一把。

  一個是越劇名門之后,另一個收到《梁祝》的風聲那會就認真下過苦功,她倆都對整折戲爛熟于心,聽賀染之亮嗓的女小生架勢,晏清就察覺出這是當場要給梅賜貽來一段樓臺會的意思。

  “梅總,剛好我另一首歌需要段比較復雜的弦樂,既然她倆都有越劇底子,確實沒必要再去…”

  迎著邵卿詫異的眼光,翁懷憬施施然路過晏清緩步走到梅賜貽跟前,眼角微微有些泛紅,她語氣不復清冷地繼續道:“不過,現在又有了個新問題,缺了一中提或大提。”

  「?居然被掐了一下,還挺舒服,四重奏這個想法我應該是在上上周六回雁棲湖的路上無意間冒出的編曲思路,居然記得清清楚楚,她明明那么不愿意被人圍觀…」

  悄然低下頭,晏清手臂傳來的痛感被心中升起的甜蜜覆蓋掉。

  “從和聲編排中顯著感受到翁教授對我們中提琴的尊重,所以我這幾天惡補了越劇版的內容,如果還需要個中提琴的話…”

  至于翁懷憬說的新問題其實并不算什么,很快便有平常總愛說些經典中提琴笑話來自黑的滬交中提琴首席巴彤主動請纓:“那就我吧,雖然四重奏里中提也只能貢獻幾條單音,聊勝于無,諸位承讓了。”

  歡笑氛圍中這場小風波總算落下帷幕,讓我們重新將時間線拉回周六這天。

慢慢的親密慢慢聊自己慢慢和你走在一起慢慢我想配合你慢慢把我給你慢慢的回憶慢慢地陪你慢慢地老去,因為慢慢是個最好的原因  持續錄制了一上午的分享投稿加小樣展示階段,翁懷憬明顯又像上周那樣有些收著來,在晏清、巴彤、袁郁玥、賀染之這組第一次組隊搭檔的弦樂四重奏配合下,她控制著情緒唱完了放在最后錄制的《》,盡管這樣莫然掌機的鏡頭還是忠實地記錄下了翁教授眼角眉梢流露的緋紅。

  “感謝今天我們的另外一組飛行嘉賓,著名中提琴獨奏家、滬海交響樂團中提琴首席巴彤女士…”

  錄制地點依然是位于辦公樓二層晏清休息室的會客區,不過這一次倆位主創坐到了一張沙發上,意識到身旁的翁懷憬似乎進入了放空狀態,沉穩磁性的男低音自然地接過了控場的任務,如之前引薦加坐在左手邊的帝舞1703班代表那樣,他微笑著向鏡頭介紹著翁教授那側三位手捧提琴的音樂家:“以及同樣來自滬交的青年小提琴演奏家袁郁玥、賀染之。”

  “《才華有限公司》的上班族們大家好,我是巴彤,一個傳說中〈馬善被人騎,人善拉中提〉的中提琴手…”

  鏡頭感很好的巴彤特意還亮了亮手中那把比小提琴稍微大上一號的中提,隨著她自我介紹一道來的還是一段俏皮的經典中提琴笑話:“想不想知道小提琴和中提琴最大的差別在哪?看到沒,中提琴的個頭燒得比較久。”

  “hello,大家好,我是小提琴手賀染之…”

  精致的妝容,甜美的笑容,當鏡頭移到賀染之身上,她得體地打招呼道:“很榮幸受清哥、憬姐的邀請來才華有限公司打卡上班。”

  “我是小提琴手袁圓,好久不見…”

  心中還在反復思量著適才翁懷憬唱的最后一首小樣,袁郁玥不經意間圓潤自如使出了她勤學苦練多日的茶系笑容。

  鏡頭中的袁三小姐宛如一頓夜風中嬌羞的睡蓮般可人,可惜不解風情的晏清完全沒留意到,介紹完提供伴奏的飛行嘉賓后,他扶著自己從滬交借來的大提琴繼續串場道:“透露一聲,下期她們是要來唱主角的,最后到我了唄,常規弦樂四重奏組合中燒得最久的大提琴手,晏清。”

  冷笑話講完只有巴彤和賀染之配合著捂嘴偷笑,晏清稍微停頓了一會,以余光查探著似乎翁懷憬沒有要分享小樣創作思路的打算,他反應很快地接續起話來。

  “嗯,繼續說回《》,它與懷憬的選稿契合程度相當高,我記得文末有這樣一段:小說、電影中充斥了太多一拍即合、喜出望外的橋段,容易讓人產生種錯覺,只有一見傾心誤終身才叫愛情…”

  相較于翁教授讀稿時的刻意平淡,晏清在處理時字里行間溢出的情感簡直肉眼可見,聽到某些熟悉的字眼后,袁郁玥就像應激反應般將視線大剌剌投向坐在沙發另一端的翁懷憬臉上,可惜未施粉黛的她反應寥寥,只是持續平視著鏡頭,任由身邊的男人以深沉、磁性的聲線獨自娓娓道述。

  “在我們這個悲哀的快餐時代,人人都不缺孤注一擲的勇氣,反而失去了慢慢陪伴的耐心,殊不知其實細水長流才更經得起歲月無情地蹉跎…”

  與播音腔那種沒有感情的平鋪直述區別很大,晏清咬詞斷句間對強弱音拿捏得出神入化,同樣一段話經他之口后,故事性和代入感顯著提升,袁郁玥甚至有種錯覺,似乎《今日暫停》中的索雷行又回來了。

  “抱歉,我并非試圖展示〈眾人皆醉我獨醒,舉世皆濁我獨清〉的故作清醒,只想繼續告誡自己一聲,從清晨到向晚,從立春到冬至,你要有耐心地繼續等…”

  在袁郁玥眼中幾乎全程都游離在狀態之外的翁懷憬直到聽到這里才有了些許動靜,她抬手撩了撩鬢邊垂落的青絲,須臾之間又恢復了先前那種歲月靜好的模樣。

  “是的,我確實還在等…等一個人,久處不厭、相看到白頭…”

  漫長的一大段文字,脫稿狀態下的晏清還原得幾乎只字不差,直視著主機位的目光清澈真誠,他繼續動情地說道:“我真的,特別喜歡懷憬手中這份稿子。”

  “好放肆!我喜歡,今天清哥兒好勇啊…”

  遠處,倚在門口圍觀的邵卿眉開眼笑著撞了撞同樣滿臉姨母笑的駱冰,一同瞥著翁懷憬的反應,她面露憾色咕噥著:“如果中間再加點斷句停頓就更好了。”

  “瞧瞧懷憬又在攏頭發了,還是別啦…”

  拉了拉邵卿,駱冰接了一作勢要轉身的假動作:“真像你說的那樣,她不得…”

  “說得也是,繼續看戲吧。”邵卿從善如流。

  “比起我的《Alwaysonline》更含蓄又不失深情,最后這一切落到歌詞中那句首尾呼應的,書里總愛寫到喜出望外的傍晚…”

  聚光燈下的晏清仍然在繼續著他對這首demo創作思路的分享:“其實我有刻意隱去了后半句,現實更離不開相濡以沫的陪伴…”

  語速始終不徐不疾,晏清說話間微笑著環視四周一圈,當視線從身畔的翁懷憬眼前擦過時,他略微提氣連貫將自己的心聲悉數托盤而出:“但我想比起直抒胸臆,藏在歌里的二十二個〈慢慢〉,更適合體現倆個人走到最后的過程。”

  “二十二?”

  輕聲嘀咕著這個數詞,袁郁玥偷瞄到一抹桃色悄然在翁懷憬眼角暈開,一種強烈直覺再度擊中了她,眼前這看似若即若離的倆人背后一定藏著很多深之又深的牽連與羈絆。

  其實晏清這番總結陳詞一說完,整個上午的錄制差不多也就結束了,只是劉明仁這會還抱著些不切實際的幻想遲遲沒有叫停,結果沒等來翁教授,卻被綜藝感十足的賀染之抓住了機會。

  “清哥,你的意思是在相愛中,過程比結果還重要?就像《梁祝》那樣…”

  也不算在曲解晏清的話,說罷賀染之枕起琴,在溫情脈脈地拉了一小段主題樂句后,她進而引申道:“山伯與英臺的結果雖悲壯,但他們相愛的過程卻感天動地,。”

  「我不是!我沒有!別亂說!」

  否認三連差點蹦出嗓子眼,求生欲滿滿的晏清強行堆起笑臉,他擺著手佯裝賣關子:“結果和過程都是一段穩固戀情中不可或缺的,至于賀小姐提到的這一點,我們可以下期再…”

  “憬姐…”

  發現翁懷憬又低頭攏了攏鬢邊的青絲,袁郁玥總覺得這個動作是在掩飾著什么,她忍不住出聲試探:“你覺得呢?”

  驀然抬頭,翁懷憬的目光似是古井深潭無由波,但她那稍嫌鋒銳的眉卻在不經意間微微一揚。

  “如果將兩情相悅當作是結果,過程中并不只有喜出望外的橋段,也許還有日落后的默默垂淚?那么…”

  昨天翁懷憬打啞謎般的回應一直困擾著袁郁玥,但聽完小樣和晏清的解析后思路逐漸清晰,而她的還擊也在此刻圖窮匕見:“憬姐你覺得,過程和結果哪個更重要呢?”

  “只要結局是喜劇,過程你要我怎么哭都行…”

  下意識將只曾寫在日記本中翁瑜那段話拿出來回應,對視中翁懷憬的聲音顯得有些小,但這一次袁郁玥百分百肯定半點清冷的味道都沒,因為靠得很近的關系,翁教授愈來愈小的最后一句她都聽得真真切切:“幸福可以來得慢一些,只要它是真的,如果最后能在一起,晚點我真的不在乎。”

  “???她倆在說啥…”

  會客區域外的圍觀群眾顯然沒聽到翁教授的驚人之語,僅有駱冰一人愉悅地神秘一笑,急得不會唇語的邵卿拉著她一頓嬌聲癡纏。

  “拌著眼淚的愛情是最動人的,懷憬是在用沃爾特·斯科特爵士說過的這句話…”

  曾真實存在于翁懷憬身邊的那個人究竟是不是自己,對于這點晏清并不太確定,翁教授那句〈只要它是真的〉對他的沖擊之大可想而知。

  好在心中雖百感交集,但晏清也分得清輕重緩急,柱著大提琴的他果斷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圓場:“來解讀相戀的過程與結果,非常精彩!咱們的小樣分享就先到這,劉導快讓阿梨放飯吧,餓死了~”

  藏在鏡頭監視器后的劉明仁笑得跟彌勒佛似的,終于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大手一揮的他總算放過了晏清。

  提前的Ps:《小步舞曲》

原唱、作詞、作曲:陳綺貞編曲:李雨寰  收錄專輯:2002年,《G肉pies吉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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