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姑娘》這段副歌一出頓時驚起一片歡聲笑語,氛圍霎那便重新熱烈起來,大家紛紛眉開眼笑看著原本就有些臉紅的伊梨變得忸忸怩怩,柳眉一挑駱冰顧盼生輝地沖身旁的邵卿揶揄道:“可憐的阿梨,聽完這句小臉刷地一下就通紅,啊哈瞧瞧咱們晏導對你們家那位有多護短!”
“你們還記不記得當時那位翟公子原話怎么說的來著?看來咱們晏導完全能全文背誦…”
趁著晏清指彈間奏地功夫,譚森、包杭那幫年輕人直接怪叫著開始起哄:“難怪他之前要刻意cue梨子姐,你說惹誰不好,非要惹翁教授。”
譚森這玩笑話其實說得話糙理不糙,晏清副歌的詞內容完全堪稱點睛之筆,有心調侃的他匠心獨運地將翟弈寧之前在湖心島右橋門崗前對伊梨的一番話妙趣橫生著嵌進歌詞,此刻片場中大多數的人即使沒親耳聽到,這些天里多半也有所耳聞,畢竟也算是《笑東》封閉拍攝期內鬧得最大的一出動靜。
就連跟前幫著遞麥在專心致志扒譜的翁懷憬都沒忍住抬頭顧向晏清,顯然向來人前莫論人非的她也聽說了伊梨和翟弈寧間的八卦,已有所得的翁教授盈盈脈脈的秋水里喜意轉圜:「和弦是1563很簡單,不過,誒,你詞里這條punchline不錯哦」
「沒辦法,倆小姑娘實在有些不依不饒」
掌節繼續叩著音箱板模擬出鼓點聲,晏清抿唇回以翁懷憬會心一笑,甚至有余力瞥了瞥趙穆和伊梨的反應,一心多用絲毫不影響他指尖輸出旋律的穩定性,很快間奏就這么淙淙流淌完。
日子過得就像那些不眠的晚上/她嚼著口香糖對墻漫談著理想~哎哎 南方姑娘~我們都在忍受著漫長/南方姑娘~
是不是高樓遮住了你的希望~哎嗨…
「但有一說一,說到底…她們也是在為我和嗡嗡嗡著急,但又不知道內情,算是好心辦了壞事而已,這就到這吧,適可而止就好。」
見伊梨陷入窘境,連同陪著的趙穆也一幅心有戚戚然地模樣,心軟的苗妙也隱蔽地扯了扯自己衣角,深諳得饒人之處且饒人道理的晏清于是乎選擇即時點到為止,沒有再對第二段主歌的歌詞做任何針對性的修改,他輕拿輕放繼續著自己的歌,重新回到唱民謠的狀態里來。
昨日的雨曾淋漓過她瘦弱的肩膀夜空的北斗也沒有讓她找到迷途的方向陽光里她在院子中央晾曬著衣裳 在四季的風中她散著頭發安慰著時光…
什么是民謠,就像一千個讀者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也許每一個喜歡聽民謠的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答案,這實際上是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問題,從晏清自己的理解來看,民謠并不重于形式,但凡一首歌能做到有血有肉,能刻入骨髓地去表達生活,字字珠璣如同一則故事般打動人心便能稱之為民謠。
南方姑娘~你是否愛上了北方南方姑娘~你說今年你就要回到你的家鄉思念讓人心傷/它呼喚著你的淚光南方的果子已熟/那是最簡單的理想南方~南方~南方~南方~南方 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歌手如何通過一首不過幾分鐘的歌打動人心向來是個世界難題,而民謠之所以受眾廣,除了因為旋律簡單、舒服讓人聽起來覺得安寧之外,一首好的民謠往往都極易激發起聽眾的共情。
富有感染力的歌曲就宛如有畫面感的故事,會將旋律自動轉換成聽者腦海中某個恰到好處的情景,回歸一個純粹的歌者心態。
晏清仿佛就有這種魔力一般,信手拈來地以并不算華麗甚至可以說白描地詞藻,配合著伴奏1563和弦進行那瑯瑯上口的旋律,貼近生活而氣質樸素的表達方式。
他淺吟低唱間輕而易舉地將這么一個多愁善感又向往愛情的南方姑娘唱進了所有人的心底,潤物無聲地讓大家忽略了歌中原本對伊梨的調侃之意。
“其實這首歌并不是在指代某一個具象的南方姑娘,我們完全可以將歌中那個遠在南方的家鄉當成美好的理想之鄉…”
一曲歌罷,湊近翁懷憬手中試圖抽離的導演話筒,晏清用他那清柔溫潤地嗓音繼續為伊梨開脫:“把<北方當成在映射現實的生活,用<南方姑娘來形容滿懷理想,卻不得不在現實的泥沼中苦悶生存的人。”
“想那么多干嘛呀…”
苗妙用她軟糯糯地聲音充當著捧場王的角色:“好聽就完事啦!”
“每個人心里都有一個南方姑娘,他們可能永遠也不會甘心被身邊的環境同化…”
在一群年輕人中老成持重得稍顯突兀的莫然被晏清這番話所觸動,也許是又想到自己那堆被束之高閣的一堆廣角、長焦鏡頭,他饒有感慨地嘆息道:“更不甘心因面前的種種困難處境而拋棄自己的理想。“
“老莫這話說到我心里頭了,這樣的人既是理想主義者,又是現實主義者…”
人群中原本兩個涇渭分明的陣容逐漸有融合的趨勢,定居滬海的北方漢子趙仲義看來也是個有故事的人,他甕聲甕氣接茬道:“他們不會因為被殘酷的現實世界抓住腳踝而歇斯底里,反而會一邊向往著理想,一邊平靜地面對周遭的一切,默默地忍受。”
“究其原因來說,是這些人會覺得狂躁而激烈地反對環境實為不智,因為這反而相當于是在變相承認現實世界已經擊垮了他們,相反帶著寧靜和希望,讓自己融入環境,靈魂放飛夢想…“
顯然聽懂和過度解讀間也只有一線之隔,若有所思的章雅夢目光炯炯著開口繼續接道:“嗯,清哥一定是想表達,在這個時代中堅持自我,和而不同才是對現實生活最大的不妥協。”
「特別容易被過度解讀也算是民謠的魅力之一吧,你們開心就好,總算可以相安無事了。」
饒是反響熱烈,晏清亦沒有予以更多回應,說完那番話后晏導便抬頭將視線轉向在身邊直挺挺颯立著為他遞麥的翁懷憬,倆人相視淡淡一笑后極有默契地齊刷刷看向肇事者伊梨。
萬萬沒想到此刻熬過羞態后顯得唇紅齒白,格外嬌俏的伊梨居然怯怯著小聲辯駁道:“清哥,其實我并不算是南方姑娘啊”
“阿梨媽媽來自長江以北的連云港,她老爸更是出生在疆北…“
也許是這會晏清與翁懷憬間融洽的狀態有激勵到趙穆,她以彼之矛攻彼盾輕聲細語著補上一刀:“倒是憬姐,來自渝城,她一定就是你心中地那個南方姑娘吧,不然怎么能寫得出這么打動人的情歌。”
講真,晏清有被這倆小姑娘不依不饒地精神給震驚到,他頗為無奈地起身側頭重新顧盼向翁懷憬,遞出沒轍的嘆息一眼:「你看吧,她們這是都以為我太懦弱,想著慫恿我當眾向你表白…」
“我要一段長城調,小喵,幫我們拾音…”
天鵝頸一抬,突然開口,翁懷憬語調了帶著幾分淡淡地故作清冷,沖苗妙說罷才舉起導演話筒,她望向晏清的一雙美目流露著滿滿傲嬌和女兒憨態:「你聽聽我的punchline怎么樣!」
「長城調,用吉他來彈渝城那邊清音中的長城調倒是也不難,她要唱山伯送行?嗡嗡嗡這是被逼急惱羞成怒要放大招啊,可憐的伊梨你惹誰不好呢。」
在旁敲側擊得知翁懷憬的一身洞簫和三弦等民樂的功底來自何方后,心思細膩的晏清也做了功課專程惡補了一番翁瑜所屬的清音流派。
翁女士當時在渝城民劇團最紅的一折戲便是改編自舊刻本川劇《柳蔭記》的山伯送行唱段,再加之長城調這種本身就屬于流傳度很高的民樂小令,根本難不倒身為資深音樂制作人的晏清。
“來了,長城調…”